程江笠把油門踩到了低,車子一路狂飙,幸得這條路車子少,沒出什麼意外情況。
他是想去找江韌,開到一半,才想起來他壓根不知道江韌住在什麼地方,出來的匆忙,他沒帶手機,車子漫無目的的開,最後停在江韌公司樓下。
天逐漸亮起,街上陸續開始有車來往。
逼近上班時間,來往的行人逐漸變多,一群群打扮得體的精英人才,步履匆匆,進寫字樓。
程江笠一直盯着,等到九點,他推門下車,上去找人。
江韌這會肯定不會來,他想找的是顔嫚,但很可惜,他誰也沒找到。
前台讓他留下姓名和電話,他什麼也沒說,魂不守舍的離開,回到車上。
程健的那些話,反複在他耳邊響起,不知道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他怎麼就跟江韌扯上關系。
他突而想到那天他為了袁鹿過來找他,他對他說的那番話。
當時沒怎麼仔細聽,壓根也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可現在竟然奇迹一般的,一個字都不差的記了起來。
他喉嚨發緊,雙手緊緊握着方向盤,他突然後怕,什麼都不想知道了。
他到典創的時候,袁鹿正在開早會,人都在會議廳,前台看到他,有些驚訝,他什麼話也沒說,自顧自的進了袁鹿辦公室。
他本就算是小半個老闆,去做什麼,也不必跟前台交代。
袁鹿這早會開了兩個小時,各小組彙報工作進度,還有接下去要去争取的項目。
她回到辦公室,看到縮在沙發上的程江笠,吓了一跳。
他身上就穿着睡衣,頭發亂糟糟,整個人顯得很邋遢。
她從未見過他這幅樣子,程江笠向來注重他的外表,每次來上班,都是利利索索,打扮的很精神帥氣。
可是迷倒了公司裡的小姑娘們。
顯然,他是遇到什麼事兒了,面子和形象都不要了。
袁鹿關上門,順手上鎖,把文件放在桌上,走到他跟前,“你什麼情況?
”
程江笠聞聲,擡起眼簾,一雙眼紅紅的,劉海長長遮着眼,那一瞬,袁鹿一下想到了江韌,她以前都沒覺得,眼下才真的感受到,這兩人是有些像。
特别是眼睛,隻是兩個人眼神裡透出來的東西不一樣。
所以不會讓人覺得像,可現在這可憐兮兮的樣子,與她之前在商場見到江韌時的眼神極像。
她心裡咯噔了一下,坐下來,倒了杯水,遞給他,“怎麼了?
”
程江笠沒接水杯,也沒有說話,雙手抱着膝蓋,就隻是看着她,像是不敢說話。
袁鹿沒有逼問,見他身上這衣服,想了下,給杜席淩打了電話,讓他抽空去弄套衣服過來。
衣服拿過來,她讓程江笠去換,他還是不動。
就那麼看着她,偶爾擦一下眼睛,大概是覺得有眼淚要掉下來,及時擦掉。
袁鹿不知道他是受了什麼打擊,竟然能讓一個七尺男兒偷偷抹淚,袁鹿拍拍他的手,“你先穩定一下情緒,我做事兒,好麼?
”
在她要縮回手的時候,程江笠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手勁很大,攥的袁鹿有些疼,她不出聲,想着他大概是要說點什麼。
可是憋了半天,程江笠又突然松手,别過頭,擺手說:“你忙。
”
袁鹿:“吃過東西沒有?
沒有的話,我讓張歆去買點吃的。
”
他搖了搖頭。
袁鹿回到辦公桌前,給張歆發了個信息,叫她去買點吃的。
一個上午,程江笠就坐在那裡,跟一尊雕像一樣,也不出聲,偶爾會看袁鹿一眼,大部分時間都低着頭。
中午吃飯,她讓張歆叫了外賣。
合上文件,她又走到程江笠身邊,坐下來,“這都一個上午了,你還不打算跟我說說你到底怎麼回事兒?
是跟家裡意見不合,吵架跑出來,還是怎麼着?
你既然到這裡,肯定是有什麼想要跟我說。
”
程江笠垂着眼,長長的睫毛自然垂着,瞧着格外乖巧,“我隻是沒地方去。
”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那就是跟家裡吵架了。
至于麼?
你又不是小孩,還玩離家出走這一套?
你能走到哪裡去,最後還是要回去。
”
她哄小孩一樣,程江笠抿了抿唇,想到自己跟江韌極有可能是兄弟,他心裡實在難受。
下一秒,他一把将人抱住,“你不許讨厭我。
”
袁鹿沒有立刻推開他,拍拍他的背脊,說:“你在胡咧咧什麼啊,我都不懂。
你要說就說清楚,要麼就别說,别說一點讓人雲裡霧裡的。
”
他手勁有些大,鎖着袁鹿都有些透不過氣,她掙了一下,說:“你夠了,别占我便宜。
”
正好,辦公室的門敲響,張歆端着外賣進來。
袁鹿把飯盒遞給他,“吃吧,大少爺。
”
程江笠接過,飯菜豐盛,但他沒什麼胃口,他勉強的吃了一點。
袁鹿擺出長輩姿态,勸他回家好好休息,别跟家裡鬧。
她話到一半,程江笠問:“你跟江韌都是樾城人,對吧?
”
她回頭看他眼,“怎麼突然問這個?
”
他舔了舔嘴唇,“我想去看看。
”
他突然提到江韌,袁鹿不免聯想,他突然這樣,是不是跟江韌有關系。
他被打,大概率也是江韌幹的。
袁鹿:“你查出來是誰打的你麼?
”
他扯了下嘴角,搖搖頭,“這是小事。
”
“都打成這樣了,還是小事兒?
這事兒跟江韌有關吧?
”
他擡了眼,靜靜看她幾秒,搖搖頭,“不是。
”他拿筷子戳着飯,默了一會,又問:“你知道江韌的事兒多麼?
比如說他家庭情況什麼的,你知道麼?
你,你見過他爸爸麼?
”
袁鹿:“沒有。
”她語氣平平,并沒有仔細去回憶以前的事兒,到底見沒見過她自己也忘記了,應該是沒見過。
關于江韌家裡的事兒,她就知道他媽媽有精神病,以前家裡開廠,生意做的挺好,有錢人家,具體的就不清楚了。
他沒怎麼提過,她以前想知道,現在就沒必要知道更多了。
“你為什麼對他那麼好奇?
”這才是重點,猶記得之前他提到江韌的時候,總是罵罵咧咧,明裡暗裡都是諷刺,這會突然打聽,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轉彎,這就很奇怪了。
程江笠:“你以前跟他在一起,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
袁鹿斜他一眼,“我那會才幾歲,誰會去了解對方家庭。
你到底想知道什麼?
”
他搖搖頭,沒再詢問,放下飯盒,“你借我點錢,我想去一趟樾城。
”
他不想回去,也不想見田依娴。
袁鹿:“你這個樣子,怎麼去啊?
另外,你去樾城幹什麼?
”
“我有事兒。
”
“别胡鬧,你趕緊回去,有什麼事兒等身上傷勢好一點再說。
瞎折騰什麼,吃飯我送你回去。
”
吃完,袁鹿拎了車鑰匙,要把他送回去。
程江笠死活不願意,最後自己拿了車鑰匙開車跑了。
他那個樣子還開車,袁鹿是真擔心的要命,立刻叫杜席淩跟着,最好能把人勸回去。
這程江笠走後一個小時,田依娴出現在公司。
她直接過來找袁鹿,氣勢洶洶的質問;“我兒子呢?
”
袁鹿見她壓不住的怒火,倒也不慌不忙,“程江笠剛走不久,我已經讓人跟着過去。
”
田依娴與她對視片刻,走到沙發前坐下,“我在這裡等。
”
袁鹿哭笑不得,心想着這母子兩鬧别扭,怎麼鬧到她跟前來了。
她這是辦公的地方,又不是調解的地方,要調解該去找老娘舅。
田依娴定定的坐在那裡,一副勢必要等到的架勢,袁鹿也懶得跟她廢話,讓張歆泡了杯茶,就沒管,自顧自的做事兒。
情緒逐漸穩定,田依娴側目看向袁鹿,視線鎖定在她的臉上,眸色沉沉,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
袁鹿給杜席淩發了信息,告知他程江笠的母親在公司,讓他通知程江笠一聲。
杜席淩這會跟着程江笠到了動車站,程江笠知道有人在背後跟着,車子停好,下車等杜席淩過來。
“你借我點錢。
”他直言。
杜席淩說:“跟我回去,你媽在公司。
”
程江笠抿了唇,一時沒有開口,隻抓了一把頭發,覺得心煩,“有煙沒有?
”
杜席淩走到他身邊,靠在車身上,“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兒,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我記得你媽不是一直挺開明的麼,人也溫柔,就這麼你們還能吵成這樣?
”
他把煙遞過去,程江笠點上,狠狠抽了一口,仰頭把煙朝着天上吐,“我自己都不清楚的事兒,我怎麼告訴你?
”他哼笑,又狠狠抽了兩口,他抽的猛,一根煙很快就沒了。
他一根根的抽,把杜席淩整包煙都給抽完了,他才吐出最後一口煙,說:“走吧。
”
他坐杜席淩的車回公司。
到了辦公室,田依娴看到他,蹭一下站起來,眼裡是擔憂,又含着怒火,看到他沒事兒,稍稍放心幾分。
她什麼也沒說,走到程江笠跟前,上下打量後,說:“我們回家。
”
袁鹿起身,勸道:“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公司這邊你不必挂心,有我在不會有什麼問題,你好好的回去休息。
”
程江笠垂着眼簾,跟着田依娴走。
等人走後,袁鹿詢問了一下杜席淩,本以為他會說點什麼,結果還是什麼都沒說。
晚上,袁鹿接到裴麗的電話,囑咐她出門做事都要小心些,公司裡多安排幾個保安看門。
随後,她就說了禦江灣發生的事兒,由着傷患送到她所在的醫院,所以裴麗聽到了點小道消息。
說是瘋子闖進業主家,一口氣砍傷了五個,其中兩個生命垂危,不知道能不能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