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典有些坐不住,頭皮一陣陣的發緊,眼前的美酒佳肴,再無法令人動容。
他瞧着江韌那雙無法被撼動的眼睛,他定不住神,揉了揉發漲的額頭,盡量的鎮定無波。
“說吧,你想怎麼樣。
”
“我知道你手裡有一些景氏的股份,按照你現在的情況,其實也不适合再繼續留在公司。
這麼些年,你和俞素聯合起來,以權謀私在公司裡弄走的錢,我簡單的計算了一下,你大概要在牢裡待十年以上。
我還知道怎麼樣可以讓情節嚴重,讓你們坐更久的牢。
坐十幾二十年的牢,等出來的時候,一切再重新開始,不知道還能不能有今天的成績。
”
江韌起了下身,拿了茶杯,喝了一口,說:“算算年紀,等到出來的時候,得六十多了吧。
一個男人六十多還要重頭開始,想想都覺得好難呐。
”
楊典蹭一下站了起來。
江韌收了臉上的笑,擡眼看他,“你們的事兒,紙包不火,你想要解決隻有一個辦法。
”
隻有找個人頂罪,而這個人,隻能是俞素。
楊典什麼都沒說,扭頭就走,行至門口,江韌:“我等你好消息。
”
楊典停了數秒,猛地拉開門,憤然離開。
江韌放下手裡的茶杯,孟正進來,他指了指對面的位置,說:“這麼多菜,不能浪費了,一起吃吧。
”
孟正坐下來,讓人過來把餐具重新弄了一套,“你說,這楊典對俞素有幾分感情?
他們勾搭在一塊,也有好些年了吧。
”
服務生進來換餐具,等換好出去,孟正給他倒酒,“要不要賭一賭?
”
“沒興趣。
”江韌接過酒,抿了一口,放在一側,拿起筷子吃菜。
“這多有意思。
”
江韌冷然一笑,“不管有感情好沒感情也好,結果都是一樣的。
”
“你瞧你多無趣。
做人不能這樣,會很沒有意思。
其實不覺得瞧着這些人互掐,是最有意思的麼?
你啊,要從中找到樂趣,以後的每一天就會很開心,做人才有滋有味。
你現在這樣可不怎麼好。
”
“還好。
”他夾了個棗子放進嘴裡,甜的發膩。
“炎哥說了,等事情結束,一起吃個飯。
”
“嗯,是該請炎哥吃飯,沒有他,也沒有我的今天。
”
飯吃到一半,顔嫚的電話過來,說是讓他過去一趟。
事情發生到現在,應秀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她需要江韌給一個交代,交代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他安排了人保護他們一家,進進出出身後都有人跟着。
江韌簡單吃了兩口,就先走。
孟正自己慢悠悠的繼續吃。
到了酒店,應秀鳳和顔燕青表情都挺凝重,顔嫚在門口等着,見他來了,低語了兩句,算作提醒。
他進去叫了人,“吃飯了麼?
”
應秀鳳說:“你的人安排的很妥當,已經吃過了。
”
“好,吃過就好。
”
他坐下來。
“你跟景菲到底是什麼情況?
那天晚上亂七八糟的,我也找不到你人,現在你有空,是不是應該給我們一個交代,好讓我們知道究竟是什麼情況。
”
江韌點頭,“确實應該給你們一個交代,隻不過這兩天事情太多,新聞你們應該也有看到,公司現在亂糟糟的,這樣那樣的事兒冒出來,總得有人去解決。
”
“其實事情挺簡單,景菲做了一些違法的勾當,在網上鬧起來,警方辦案。
雖然景祥天在城中有勢力,但也架不住輿論的壓力,就是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道理,她确實做了,就逃脫不了法律的制裁。
我已經找了律師,最後能怎麼樣就交給法律吧。
其他多的,我們也做不了。
”
應秀鳳:“那婚宴上播放的那個視頻,是怎麼一回事兒?
真的假的?
”
“真的。
”
顔燕青看向他,問:“這些事兒,是真的發生,還是你在背後做了什麼?
”
江韌低眸笑了笑,“我的底子,能撼動得了景家的人麼?
如果能……”他停頓了幾秒,擡起眼簾,對上二老的目光,說:“如果能,我就不用被他們耍的團團轉,或許江一海也不用死。
”
“什麼?
”應秀鳳沒反應過來,“江一海的事兒跟他們景家有什麼關系?
你說的我都不懂了。
”
顔燕青說:“江一海投資失敗,欠債,得罪人,都是景家在背後搞得鬼?
理由呢?
”
江韌:“以他們等級,根本不需要景祥天這種親自出手,一個景菲就足夠翻天。
她說是因為愛我,所以做了這些事兒,希望我能在最慘的時候去找她。
随便吧,怎麼樣都好,反正一切都已經過去了,沒了江一海,我反而過的更好一些。
現在,她得到了應有的懲罰,我也不欠她什麼。
”
應秀鳳用了一會來消化這些事兒,“這都是真的?
”
“是。
這些年,我一直起不來,也是因為她在背後作怪,她不想讓我輕易起來。
”
“怎麼……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她是不是瘋了?
就是喜歡,也不該這麼做啊。
”
江韌:“都已經是過去的事兒了,您也别生氣。
”
顔燕青歎氣,“所以,你現在是報複了她。
”
“應該說是老天有眼,她得到了應有的報應,做的缺德事兒多,總有失手的時候。
”
應秀鳳默了一會,喝了口水壓壓驚,“那麼,你現在是什麼打算呢?
是跟她離婚,還是繼續?
”
“自然是離婚。
”
“然後呢?
之後什麼打算?
”
“之後自然是好好工作,經營公司,走一步看一步。
我也沒别的想法。
”
交代完,江韌離開。
顔嫚送他到樓下,“景崇還是沒有消息,不知道藏到什麼地方。
”
“我知道,我讓孟正多派了幾個人跟着你,你自己也小心一點。
他不敢對我下手,就他現在的本事,頂多也就對你下手,所以你要小心點。
”
“明白。
”
江韌要走,顔嫚猶豫一瞬,問:“你這會去哪兒呢?
回景家麼?
”
“不回,去趟巡捕局。
”
她點了點頭。
車子過來,江韌拉開車門,想了下,沒有立刻上去,重新關上,轉身看向顔嫚,“你有什麼想要的?
”
顔嫚眼眶慢慢泛紅,低頭微笑,搖了搖頭,說:“沒什麼想要的,我身邊也不缺什麼東西。
”
“在海市買套房子吧,還有車。
到時候我叫人幫你置辦,佳瑞這邊我全權交給你,任何事兒你都可以做決定,我就拿點分紅就好。
”
顔嫚苦笑了下,說:“不用,我說了我不缺這些。
至于佳瑞,我還是會幫你照看着,我拿我該拿的那一份就行。
江韌,我做的一切都是自願的,我做的時候就沒想過要得到這些回報。
我真的想要的,你不會給,我明白。
但我想等等,等一個你回頭的那一刻,隻要你回頭,我便在你身後。
”
江韌微不可察的蹙了下眉,擡眼的時候,神色是冷淡的,眼底還有些許的厭惡之感。
這種感覺,就好像景菲對他做的那些一樣,他被迫承受她們自以為的付出。
卻沒有問過他是否願意。
如果可以,他一點也不想讓顔嫚摻和到這些事兒。
這會讓他,在面對她的時候,十分的沉重。
好似欠了她很多,必須要以身相許的那種。
“就按照我說的去辦吧。
”他停頓了幾秒後,又覺得十分不爽,朝她走近了一步,緊緊盯着她,說:“我知道我當年糊塗,是個混賬,腦子進水一般的否定自己心裡的喜歡。
我有病,你們沒有,可你們是怎麼提醒我的?
但凡你們有一個正确引導我,也不至于到今天這個地步。
現在我徹底的失去她了,你覺得你就有機會了麼?
”
“顔嫚,你為我做了很多,一直無私奉獻的陪在我身邊。
我感謝你,但我不會因為這樣而喜歡你,你最好也不要道德壓迫,我不吃這一套。
從頭到尾,你不想我跟袁鹿在一起,也沒想讓我跟景菲在一起,你就等着現在這一刻,希望我會因為感謝,而跟你在一起,對麼?
”
顔嫚緊抿着唇,喉頭微動,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成拳,是小心思被戳破的緊張和心慌。
“江韌……”
“顔嫚,你怎麼會覺得我是這樣的人?
你們其實都覺得我有病,而我呢,真的有病。
所以,你怎麼會那麼天真的以為,在我這裡可以得到一個正常的回饋?
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訴你,我以後的時間,隻會做一件事,就是讓袁鹿重新回到我的身邊,讓一切重新開始。
誰也不能阻止我。
”他退後一步,恢複了平淡的神色,“你年紀不小了,公司那邊我會給你找幾個幫手,你多抽時間談戀愛,有好的就結婚吧,别耽誤了自己的好時光。
”
他說完,上了車。
顔嫚身形微微晃了晃,眼淚掉落的瞬間,迅速的擦掉,想哭又努力的忍住,側頭看向沒入夜色中的車子,她慢慢的露出笑容。
……
景菲想要見袁鹿。
但她的意願沒有傳到袁鹿耳朵裡,倒是傳到了江韌和盛骁這邊。
江韌過來看她,不過兩日沒見,景菲整個人憔悴不堪,頭發也亂糟糟的,臉色蠟黃,整個人沒什麼生氣,她擡眸看了眼江韌,哼笑一聲,“怎麼?
那麼怕我見袁鹿,怕我告訴你真相?
”
“你現在說的話,幾乎沒有什麼可信度。
”
“是麼?
那你為什麼不讓袁鹿見我?
”
“你想多了,是她并不想見你。
”
景菲眨眨眼,将眼淚咽回去,她擡起眼,對上他的眸子,笑着說:“那我就看看呗,我就看看你們最後能不能在一起。
”
隔了一天,李特助秘密來了巡捕局,在看守所内見了景菲。
她并不意外,坐在椅子上沒動,仰着頭盯着燈泡發呆。
李特助進去,警員便走到外間。
“聽說你想見袁鹿小姐。
”
“有話直說,别浪費彼此的時間。
”
李特助揚眉,“盛總叫你小心說話,說錯一句,後果自負。
”
“還有比現在更壞的下場?
”
“說的好,也許有轉機。
”
景菲眼眸動了動,坐直了身子,目光看向了李特助,“什麼?
”
李特助保持标準的微笑,并沒有回應她這句無謂的問題,這裡安靜,室内又隻有他們兩個人,他确定以及肯定,她聽得清清楚楚,所以不想浪費口水再重複一遍,沒有任何意義。
景菲與他對視片刻,而後嗤笑出聲,“有意思,真是有意思的很啊。
”
兩日後,李婉婉來看她。
景菲朋友不少,但她出事以後,來巡捕局想見她的朋友少之又少,也就與她關系好的那兩三個人,李婉婉是其中之一。
謝恬跟她一塊來的,單靠李婉婉的本事她見不到人,謝恬倒是有些人脈。
謝恬歎氣,問:“有什麼能幫你的麼?
能做到的,我盡量去辦。
不過現在網上的輿論對你不利,好多人都等着你的判決,這就很難做什麼。
你們景家不知道是得罪了誰,上頭似乎也不準備保你們。
”
“我聽消息說,你爸爸想請銀行的人吃飯,都沒人去。
估計資金上有些問題了。
”
李婉婉扯了扯她,“現在就别說這個了,你這不是添堵麼。
”
“不然呢?
總要她了解清楚情況,才能更好的應對接下去會發生的事兒。
再者,也根本就騙不了她多久。
”
景菲笑了下,對謝恬說:“謝謝你到現在還肯過來見我。
”
“你這說的什麼話,我們是好朋友。
”
“你說的這些,我沒辦法去挽救,我隻想你幫我一件事,就是找找我大哥,還有我二哥。
他們兩個人到現在還沒消息,如果有消息,你讓他們别回來了,起碼現在不要回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
謝恬:“好。
”
“我有話想單獨跟婉婉說。
”
謝恬點頭,起身先出去了。
李婉婉說:“你想讓我去求陶堰找你哥哥?
”
“不是。
我想問問你,你是不是跟袁鹿有些關系?
”
李婉婉一頓,表情都管不住,驚訝又尴尬,有種被捉奸的感覺,“就……就沒什麼大關系,我之前惹了炎哥被打,她救過我一回,我請她吃了頓飯,就這關系。
”
景菲拍拍她的手,說:“你不用慌張,我現在都這樣了,你還來看我,我相信你不會背叛我什麼。
我想借你的口,跟袁鹿說一件事。
”
“什麼?
”
……
袁鹿回歸了舞隊,重新商量以後,敲定公演時間,在月底舉行。
而後召開了發布會,袁鹿沒有參與,畢竟她現在在網絡上都快成小半個名人了。
她的事兒一直被翻起來,當年差點出道的事兒都被提起,輿論一邊倒,景菲包括景氏各種被挖,被抵制。
免得媒體問錯重點,袁鹿就沒跟着去。
她本想再練習一下,阮子銘叫她這幾天回去休息,工作上的事兒都不要她多操心。
袁鹿坐在家裡,一邊啃蘋果,一邊看着手機直播。
程江笠在管着,發布會還挺順利,記者問問題的時候,袁鹿沒去,都還是提到了她,連着問了好幾個問題。
由着沒人應答,之後就沒人再問。
袁鹿挂了視頻,把手機放在一邊,繼續看電視。
門鈴響,她起身,外面是袁美華和鄒顔。
她開了門,出去接了袁美華懷裡的孩子,越發白嫩可愛,她抱着孩子,走在袁美華身側,迎着兩人進門。
鄒顔說:“這裡很不錯啊,大小适中,環境也好。
”
袁鹿:“是吧,我也覺得還不錯。
有錢自己買一套。
”
袁美華聞言,瞪了她一眼,說:“這話可不能在盛骁跟前說。
”
“我沒說。
”
“我知道你們感情好,但有些話還是要斟酌一下,知道你是不貪圖他口袋裡的錢,可男人不這樣想,他會覺得你跟他劃清界限。
”
袁鹿注意力在小孩身上,敷衍的應了兩聲。
袁美華搖搖頭,瞧她這個樣子,似乎沒有被綁架的事兒影響多少,人也沒受傷,昨天她也給裴麗他們打了電話,知道沒事兒就放下心。
鄒顔說:“你現在心态倒是好,被綁架之後,瞧着一點事兒都沒有。
”
袁鹿笑着說:“綁匪沒對我怎麼樣,我自然就沒那麼大影響,你瞧我現在從頭到腳都是好的,月底照常能登台,你們記得來看呢。
”
“票早買了,就等着你登台呢。
”
孩子哭起來,袁美華抱過來,喂了點奶,睡着了,就把孩子放在推車裡,掩好被子。
三人說話,聲音都壓的低了些。
袁鹿不怎麼樂意說綁架的事兒,袁美華也沒多問,隻是讓她日後小心點,身邊安排幾個保镖。
鄒顔二十号結婚,袁鹿要去當伴娘,她拿了伴娘服過來讓她試。
兩人進了卧室。
伴娘服也是定做的,鄒顔就叫了她一個伴娘,“放心,我們婚禮比較低調,到時候去度假酒店裡頭辦,隻邀請了親戚,十幾桌。
應該傳不到梁雲月的耳朵裡。
”
袁鹿站在鏡子前,“别這樣,弄得好像你們見得不人似得。
”
“隻是不想讓你為難。
”
“但我也不能因為談戀愛而不要親戚吧,别想這些,該怎麼樣還怎麼樣。
快給我綁帶子。
”
鄒顔走到她身後,把腰帶紮緊,系上蝴蝶結。
裙子款子蠻簡單的,淺藍色的,水袖,她皮膚白,什麼顔色都可以駕馭得了。
“好看。
”袁鹿挺喜歡,“你跟二姑要開公關公司?
”
“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