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誰被罵智障,都會憤怒。
但幸好,榮容很喜歡上網,他也很年輕,所以他他大概知道,那句“您智障嗎”更像是腦殘二次元之間的相互問候。
于是他就更生氣了,開什麼玩笑,他現在代表的是執法部門,他甚至不用講什麼理由,隻需把逮捕令往嫌疑犯面前一晃,就可以直接把人拽走,何況那是槍啊,被槍頂着腦袋還敢開玩笑,心眼也是真大……榮容又看了一眼角落裡那位少年,少年反戴着一頂鴨舌帽,黑T恤上印着某個地下搖滾樂隊的标志,他眼睛很亮,腮幫子一動一動,好像正嚼着口香糖,空氣裡有檸檬薄荷的甜味。
或許是少年明亮的眼神,榮容忽然覺得這情況不對,在他以往執行過的抓捕行動中,他得出過一個經驗,犯人的鎮定程度往往與他們的兇惡程度成正比,也就是說,唯有真正窮兇極惡的罪犯,才會在面對一群荷槍實彈的追捕者時,氣定神閑,邀你坐下,喝一杯茶。
然後,榮容真聽見有人問他:“您需要喝點水嗎?
”
他循聲望去,那是位穿白襯衣的青年人,青年發色很黑,說起話來很平和清淡,或許是正好站在飲水機邊,未等他回答,那人竟很順手的,替他倒了杯水。
榮容覺得自己脊背有些僵,他移動視線,看向了2801号房的最後一位客人。
一柄黑色的槍,正頂在最後一位客人的前額上,所以他必須向前走兩步,才能看清那人的面容。
那是位警察,是啊,情報上早就說明,2801号的客人中,有名警員,普通警員又哪裡住的起柯恩五月這樣的頂級酒店,所以這必然是個肮髒的警察,榮容平靜了下來,忽然覺得有了些底氣,于是他看向了那位警察的眼睛。
他說不清楚那是怎樣的顔色,像是海藍又仿佛湖綠,眼神中意味很平靜,仿佛絕對靜止的海面,沒有任何的風以及波浪。
他聽見那人說:“放下槍吧。
”
不是“慢着”或者“稍等”,他說,放下槍吧。
這是命令而非請求,雖然聲音和煦,但依舊是命令,再窮兇極惡的匪徒,也不敢對警察說出這樣嚣張的話。
榮容不準備再浪費時間下去,他将手掌擡至耳側,向下屬下達了直接逮捕的命令。
可那低沉卻溫和的聲音随之再次響起,卻不在和他說話,而是在問角落裡那個少年。
“王朝,你打過電話了?
”
“什麼電話?
”少年人明顯一愣,然後又迅速反應過來,“沒啊!
”
“那為什麼ICPO的人會來?
”
“不是說是因為我們藏毒嗎?
”
“哦。
”
對話到此終止,很簡單很随意,榮容覺得有涼氣,從他尾椎骨最後一截,順着脊背向上竄起。
不光是他,屋内每一位特勤警員,都下意識看了看彼此的服飾以及肩章,然而他們身上的所有配置都與永川當地特勤隊一般無二,沒有任何破綻,這當然是為了隐藏真實身份的考慮,可那位靠在椅背上的那人,卻很輕易地點穿了他們的身份。
榮容按住了配槍,他很緊張。
如那人所說,他來自于ICPO,隸屬于國際刑警組織永川分部,因為事出突然,他正在執行一起藏毒案的嫌犯逮捕任務,嫌疑人卻不肯跟他走。
這聽上去像一個笑話,然而,這他媽是個事實。
靠在椅背上的警察,卻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很貼心地解釋道:“其實是戰術動作方面的問題,受訓地不同,所以會有差别。
”
誰關關心這個了!
榮容穩了穩氣息,決定不再糾纏這些細節,他看了眼逮捕令上的姓名,說:“刑隊長是嗎,請您跟我走一趟吧。
”
“抱歉,我想我有權不配合。
”
榮容冷笑:“刑隊長,既然您能猜到我們身份,那您應該很清楚你所犯下案件的嚴重程度,希望您還是不要再抵抗下去了。
”
“哦……倒不是這個原因。
”刑從連很客氣地說道:“ICPO管理條例第五章第三條明确規定,國際刑警組織在各國特勤部門執行公務時,須經當地警方同意或批準,如遇紅色通緝令等突發狀況,也需在事後以書面形式通知當地警方并得到許可……但是我想,我的案件并不符合這兩項吧?
”
這次的話有些長,長到榮容也是過了一會兒,才完全理清其中的含義。
意思是,你們無權逮捕我,因為你們逾矩了。
榮容再次看向那位名叫刑從連的警察。
刑從連頭發剃得很短,下巴上長着同樣長度的胡茬,看上去很不羁很潇灑,他說那些話時,仿佛額上頂着的也不是突擊布槍,而是春風下的樹枝,而這裡所發生一切,也仿佛都是很無所謂的小插曲。
榮容皺了皺眉,以多年的經驗來看,這樣的氣質,往往隻能出現在那些真正的巨擘身上,他抿了抿唇,現在的情況,他确實進退不得。
就在這時,角落裡的少年忽然來了精神。
“真是ICPO的人,你們閑着沒事跑來抓藏毒犯?
”王朝從地上跳起,并同樣無視了抵在後背的槍支,用手指着榮容的臉,很嚣張地說:“讓你們頭過來見我,記得,找組長級别以上的人來!
”然後他驕傲地昂起頭顱,又補了一句,“媽的智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