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哎呀”低叫一聲,臉紅得翻身跳下地,将地上的衣物捧起一堆擋在兇前。
“哧——”寂靜了好久,代善忽然笑出聲,我紅着臉悄悄回過頭,卻見他歪在炕跟我招手。
“我沒吃飯……”我可憐兮兮的蹭過去。
真是糗大了,有哪個人會像我這樣煞風景的?
!
“嗯,我去叫人幫你準備晚飯……”他摟住我,聲音喑啞,“讓我再抱會兒,别動……别動。
”他極力平緩呼吸,過了好一會兒,才松開我,從我捧着的衣物中揀出我的肚兜來,溫柔的替我系上。
我羞得全身都紅了。
“快把衣裳穿上吧,不然你嬌媚害羞的樣子太容易引人遐想……”他笑吟吟的望着我,眸光溫柔如水,笑容竟帶着點兒蔫壞,“再這麼下去,我不保證我還能不能堅持做個君子……也許我會顧不得喂飽你的胃,而先吃了你。
”
天哪!
這是我認識的代善嗎?
是我認識的那個既腼腆又純潔的孩子嗎?
我暈了,隻覺得他那既暧昧又親昵的話語已經如壇陳年老酒,将我灌醉。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自己是如何穿上衣服的,等我回過神來時,書案上的筆墨紙硯已然收起,桌面上整整齊齊的擺了四樣幹糧點心,外加一碗紅豆粥。
我真是餓昏頭了,當下連筷子都不及拿,抓了隻饽饽便拼命往嘴裡塞。
“小心些,慢點……”
我點點頭,沒空說話。
“還記得嗎?
我以前曾向你允諾過,終有一天會和你同桌吃飯……”
我愣了愣,回想,好像的确是有這麼回事。
于是我又點點頭。
“既然那麼愛吃我家的飯菜……不如,你嫁給我。
”他一把握住我的左手。
嚼動的嘴停了下來,我含着滿嘴的食物,僵硬的回過頭看他。
“好不好……嫁給我?
”他眼眸中透出真摯的情義,讓我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怎麼能好呢?
别說我原本就不屬于這裡,就算我命長長久久,會脫離命運的安排在這裡待上四十年,五十年,那也不可能。
努爾哈赤肯放我自由,但這個自由不是完全意義上的自由,那是建立在我是在他視線範圍内活動的自由,一旦我逾越了這道底線,他肯定會暴怒發飙。
而代善是他的兒子!
所以……成親之事更是不能!
“我們……像現在這樣不也挺好的嗎?
”嚼着米粒,我含糊的說,眼睛撇開,沒敢去看他的表情。
“我們會在一起的!
”代善輕輕的說,“我們一定會在一起的……我可以等,你願不願意等待那一天?
”
我知道他指的是等待擺脫掉努爾哈赤的那一天,可是他卻不知道,在擺脫努爾哈赤之前,我早就已經不在了……
我咬咬唇,不忍心說出過于殘忍的話來傷他的心,于是點點頭,沖他婉然一笑:
“好!
”
對鏡細細觀測了半天,發覺果然歲月無情摧人老,前幾年還是稚氣未脫的小女孩,如今竟已長成鮮花般嬌豔成熟。
捏了捏臉頰上的皮膚,手感依然彈性十足,嫩滑細膩,我不禁露出滿意的笑容。
“葛戴。
”
“是,格格有什麼吩咐?
”她在我身後用梳子細細的梳理我一頭及臀的長發。
“你會不會梳把子頭?
”
她持梳的手頓了頓,困惑的問:“會,以前在家給額涅梳過……格格,你問這個做什麼?
”
我沖鏡子裡的她盈盈一笑:“那你今日便替我梳個兩把頭吧!
”
“格格!
這把子頭是……”她急了。
“我知道,我沒想嫁人。
”我随手從果盤裡撈了隻蘋果,一口咬下,“不過,你家格格我不已經是老姑娘了嘛,反正虛歲我也滿二十了,不打緊,你且替我盤髻吧!
”
“格格……”葛戴眼圈紅了。
“怎麼了?
”
她哀怨的看着我:“格格若不是被貝勒爺所累,早該兒女承歡膝下了……”
“噗——”滿嘴蘋果噴了出來,嗆得我連連咳嗽。
葛戴随手替我拍背,幽幽的說:“貝勒爺也真是,拖了那麼多年始終沒把格格正式娶進門,現如今眼看着格格一年大似一年,卻仍是不聞不問的撂在這裡。
若是當真恩寵已薄,便該讓你回娘家,重新許一門親才是,好歹……”
“咳!
咳咳!
”我滿臉通紅。
這丫頭的想像力可真是豐富!
我轉身撲向桌上的茶壺。
“格格!
其實這還是得怨你,你若是能像阿巴亥那樣,在貝勒爺跟前多使些力,不像現在這樣無所謂的……”
“停!
”灌水順了口氣,我對她擺手,“姑太太,我算怕了你了……”我在她跟前一屁股坐下,指着自己的腦袋說,“趕緊弄好是正經……”我頓了頓,狡黠一笑,“今晚我要去赴宴——内栅的家宴!
”
葛戴茫然的愣了三秒,忽然噫呼一聲,驚訝的捂住了嘴。
趁奴才進去報訊的罅隙,我扒着窗棂,透過細縫往内瞧。
滿屋子暖氣融融,歌舞升平。
一瞄眼,便清楚的看到一群身着錦袍的阿哥們端坐其中——三阿哥阿拜、四阿哥湯古代、五阿哥莽古爾泰、六阿哥塔拜、七阿哥阿巴泰、八阿哥皇太極、九阿哥巴布泰,五歲多的十阿哥德格類坐在最末。
怎麼居然沒有看到女眷?
努爾哈赤的福晉和格格們居然一個都沒在?
我不禁有些猶豫了,怪隻怪自己來之前也沒打聽得真切,今晚這場宴會若需女眷回避,我這樣冒冒失失的闖了來,豈不尴尬?
正躊躇着要不要退回去時,忽聽裡面砰地聲響,竟似什麼東西被踢倒了。
我連忙睜大眼睛好奇的使勁往裡瞅,卻見原本坐着的努爾哈赤站了起來,他的座椅正倒在他身後。
那名替我報訊的奴才正恭身站在他身邊瑟瑟發抖。
我吓得連忙縮頭,正打算趕緊閃人,裡面已是一陣腳步聲奔出。
面前的光線陡然一暗,頭頂有團陰影罩下,我縮着肩膀擡頭,正對上努爾哈赤一雙深邃的眼眸。
看來是我情報有誤,今晚果真并非是尋常家宴,事到如今,除了硬着頭皮上,已是别無他法。
“東哥給爺請安。
”
“你怎麼來了?
”
我涼涼的一笑,故意裝傻:“原來這裡是我不能來的。
”低下頭,平靜的行了個禮,“那麼東哥告退就是了……”
“既然來了,又何必急着要走?
”他沉着聲,忽然扳過我的肩膀,不由分說的将我拖進門。
踉跄着跟上他的腳步,我心裡竊竊的笑,這可是你硬拖我進來的,不是我非要來的。
沿途經過皇太極身側時,我匆匆瞥了他一眼。
那雙眼眸深沉幽暗,隐晦莫測,俊秀無比的臉上猶如覆着三尺厚的冰層。
“東哥!
”一個陌生的聲音吃驚的喊出我的名字,我下意識的轉過頭,往聲源處望去。
竟然是他!
布占泰!
一别經年,再見他時,發現他也已非當年那個鋒芒畢露的男人,俊朗的臉上多了一分沉穩内斂。
他怔怔的看了我一會,忽而唇角揚起:“呵,果然是你啊!
”随後轉向努爾哈赤,笑意更濃,“幾年不見,東哥真是愈發有女人味了。
”
努爾哈赤摟着我的肩哈哈一笑。
我眉心一蹙,正想将他的狼爪拍掉,忽覺側面有道淩厲的目光朝我射來。
我擡頭。
然後,咧嘴大笑。
果然在這——烏拉那拉阿巴亥!
她就坐在主位邊上,穿了身绯紅色百蝶花卉紋妝花緞絲袍,許是方才喝了些酒,小臉由内向外透出一種水靈靈的嫣紅,一雙大眼睛明亮得猶如黑夜裡的星星。
“原來阿巴亥格格也在……”我嘴上這麼說着,眼睛卻有意無意的瞟了努爾哈赤一眼。
努爾哈赤忽然斂起笑意,擱在我肩上的手微微用力按了下。
“東哥……姐姐好。
阿巴亥給姐姐請安。
”她弱不禁風似的站起身,微微一晃,似乎已是不勝酒力。
好丫頭!
前幾天還口口聲聲喊我“姑姑”來着,這會子突然就改了口,還一臉的騙死人不償命的忱摯友愛……
要不是我跟她關系早就搞僵,差點就被她騙過去了。
我眼珠一轉,已笑着說:“妹妹客氣了。
”伸手扶她,她原本正趔趄着要往努爾哈赤懷裡倒,被我這麼一攔,頓時僵在原地。
我的手在她右手腕上一搭,指尖觸到一件冰涼的硬物,低頭一看,卻是一串翠綠的碧玺手串,一共十八粒相同大小的碧玺翠珠,底下一顆碧玺佛頭相連,穿了三顆小東珠,再往下綴了個結牌,上嵌一圈鑽石,中間鑲了枚紅寶石。
結牌底下又綴了纓絡,綏子上仍是串了兩顆東珠,與碧玺同樣一般大小。
我暗自冷笑,扶着她将她往努爾哈赤懷裡帶:“爺!
阿巴亥妹妹醉了,您可得多多憐香惜玉才是。
”
努爾哈赤抿着唇不說話,阿巴亥被我推向他懷裡的同時,他竟往斜邊上跨了一步,一把将我拉到身邊,摁着坐上了他的座位。
“你飯還沒吃,哪來那麼多廢話!
”
我掩唇吃吃的笑。
方才餘光瞥及,阿巴亥險些摔趴到地上,若非她身邊的一個端菜的雜役見機快扶了她一把,她哪還能站在那裡,沖我橫鼻子豎眉毛的?
“啪!
”
我驚訝得眼睛瞪得老大!
阿巴亥竟然不思感恩,反手給了那雜役一巴掌,怒目而斥:“不長眼的東西!
”
呵!
什麼叫指和尚罵賊秃,我今兒個算是見識到了。
她分明是罵給我聽的嘛。
“阿巴亥,怎麼了?
”布占泰沉聲問。
打罵奴才雖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是如此動靜,若非歌舞聲樂之音掩蓋住了她的叫聲,必将引來衆人矚目。
“額其克!
這奴才……這奴才……”她那蓮花指顫顫的指着那雜役,眼眶裡竟已委屈得飽含熱淚,“他剛才對我……”
言下之意不言而明,布占泰沉着臉不說話,回過頭去看主人家。
努爾哈赤面不改色,不徐不緩的說:“來人!
把這沒規矩的東西拖下去,砍去雙手!
”
那雜役慘白着臉,待兩名侍衛過來拖起他,他吓得渾身顫抖,凄厲的嗥叫:“格格……格格!
饒命——爺饒命——主子——”
努爾哈赤無動于衷,滿屋子的阿哥們沒一個吭聲的,我隻能求助的瞥向皇太極,卻發現他正低頭悠然的吃着菜,好似根本沒看見這裡發生了什麼。
那名雜役就像頭待宰的牛犢般嚎叫着被拖走,我心裡一顫,直覺得便要站起來,可是肩上一股大力壓下。
努爾哈赤站在我身後,他的手仍搭在我肩上,冷峻的臉上一無表情。
“你……”
我肩膀一動,他俯下身子,漫不經心的在我耳邊低聲吐出兩個字:“求我!
”
我一怔。
他什麼意思?
“我知道你不會忍心眼睜睜看着那狗奴才死……想我饒他,你便求我。
”他的眼中閃動着殘忍的笑意。
眼看雜役已被拖出門檻,正歇斯底裡的用雙手扒着門框做垂死掙紮,侍衛們将他的手指一根根的掰開,他臉色慘白,表情驚恐凄厲。
“好!
”我想也不想,立馬答應。
如果我的自尊能換回一條人命,我不會有半分的猶豫和顧惜,畢竟,那是一條真真實實的性命,無關貴賤等級。
努爾哈赤嗤地一笑,大聲說:“慢着!
”
侍衛們停下動作,那雜役癱軟在地上,驚魂不定:“主子饒命!
主子……”
“今兒個是我建州與烏拉再定姻親之好的日子,不能叫這狗奴才攪了喜氣。
罷了,先拖下去杖責二十,拘起來容後發落!
”
“是!
”一幹侍衛應了,将哭得已然脫力的小厮拖出門去。
我臉色稍和,轉眼看阿巴亥,那張絕麗的小臉上竟透出一層怨氣,見我望來,随即收起,仍是嘤嘤的拿帕子不住的拭着眼角。
真沒見過有哪個女孩子似她這般工于心計的!
她與莽古濟同齡,可是幼稚的莽古濟跟她一比,簡直就像個被寵壞的小公主。
不由自主的,我回過頭來搜尋到皇太極的身影,遠遠的隔着人群望着他,模糊的記起,以前也曾在這個孩子的身上,感受到低齡兒童的可怕和不簡單。
沒想到,這裡竟然還有一個!
皇太極似乎覺察出我正在注視他,忽然仰起頭,從座位上緩緩起身,離開阿哥們的席面徑直向我走來。
他先給父親行了禮,沒等努爾哈赤開口問他,他竟已帶着一臉疑惑的看向我:“表姐,你喊我過來做什麼?
”
我一愣,這是什麼話?
我幾時喊他過來了?
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磨蹭着在我身邊坐下,天真又孩子氣的說:“表姐,你是想讓我陪你一塊用膳是不是?
不如你去我那一桌好了,兄長和弟弟他們也很想和你一塊玩呢。
”
“既是如此……皇太極,你便留下陪東哥說話吧。
”努爾哈赤一副了然的神情,他一定是以為我經過方才那件事後心情郁悶,所以喊皇太極過來解悶。
我卻清楚的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皇太極的小腦袋瓜裡不知道又在搞什麼花樣了。
一時捉摸不透,不過一場風波就此告一段落,之後賓主重新落座,我這才驚訝的察覺原來自己坐了努爾哈赤的主位——這個位置是他強按着我坐的,不關我事,如今他倒是在我右邊重新坐了,神情自若,沒見有半分不悅。
而皇太極……他坐在我左邊,這個位置原先是阿巴亥坐的!
此刻站在身後的丫頭正是阿巴亥的婢女!
他心裡明明也清楚的很,偏一個勁的使喚那丫頭不停的給我布菜。
看皇太極的樣子,隻是在恪盡一個表弟的職責,非常的細心溫柔,就連布占泰見了也連連誇贊八阿哥如何如何,聽得努爾哈赤滿面紅光,得意非凡。
我卻在看到阿巴亥眼中隐隐的恨意中約莫猜到了什麼!
皇太極這小子……真是太可愛了!
我臉上藏不住歡喜,心裡高興,臉上自然也就笑了起來,阿巴亥的臉色愈發難看。
又過了片刻,皇太極猛地推了我一把,站起大聲說道:“表姐,今天是阿瑪和阿巴亥德赫麼[1]定親的日子,咱們做小輩的,理應敬上一杯的。
”他說得如此認真,就連表情也是一絲不苟,滿臉摯誠。
我一口湯沒來得及咽下,嗆在喉嚨裡,隻覺得又癢又痛,差點沒笑趴在桌上!
皇太極向來的習慣是直呼我東哥之名,這次卻故意喊我表姐,稱呼阿巴亥為德赫麼,用意真是相當刻薄。
可既然話已說到這份上,我自然得配合他把戲做足了,于是笑吟吟的站起身,端起酒盅對着努爾哈赤舉了舉,又對阿巴亥舉了舉:“東哥祝兩位百年好合,白頭偕老。
”
實在不敢再看阿巴亥那張臭到家的扭曲臉孔,怕自己會忍不住笑爆,忙舉杯就唇。
正欲一口飲盡,忽然手上一空,耳畔努爾哈赤谙啞着聲說:“你不會喝酒。
”
那盅酒杯被他重重的往桌上一放,他臉色不佳,似乎隐含怒氣。
我不知道是哪裡得罪他了,難道和皇太極一起戲弄他未來的小妻子,被他識破,所以不高興了?
我聳聳肩:“那好吧,我以茶代酒也是一樣。
”
“喝茶就不必了……”他譏诮的望着我,“喝茶不顯得太沒誠意了麼?
”
我眉頭一豎,喝酒不許,喝茶又不行!
那他想幹什麼?
怎麼所有話都由他一人說去了?
“姐姐!
”嬌柔的聲音響起,是阿巴亥。
才回頭,就見自己面前輕輕擱下兩隻深口海碗,接着一隻白如皓玉的纖纖玉手提着酒壺,徐徐的注滿酒水。
“多謝東哥姐姐吉言,阿巴亥先幹為盡!
”端起其中一隻,毫不含糊的仰頭喝下。
我驚愕的望着她高高擡起的下巴,那一道柔美中透着堅毅的弧線實在好看得叫人歎息。
“好酒量!
”不知何時,努爾哈赤的那群兒子竟然全部圍攏過來,方才那聲喝彩正是由阿拜嘴裡喊出。
我微微一笑,伸手端起海碗的刹那,忽然從三個方向同時伸出三隻手,一齊阻止了我——皇太極的手虛懸在上空,努爾哈赤抓住了我的手腕,布占泰按在了碗沿上。
“怎麼了?
”我笑問。
皇太極最先縮手,接着布占泰深深瞅了我一眼,也将手撤回。
隻有努爾哈赤,滿臉怒意的瞪着我:“你不會喝酒!
”
“可是……”我瞟了眼阿巴亥,“阿巴亥格格的美意怎能拒絕?
”
努爾哈赤騰出另一隻手,端起海碗,仰頭喝盡。
我不禁有些動容,其實我并不如他所想,當真滴酒不沾。
隻是我的酒量不好,酒品也不好,喝多了會變得連我自己都控制不住,有宏曾嘲笑我是一瓶瘋,意思是說我喝一瓶啤酒下去,就會瘋言瘋語,形如癡癫。
今天我倒真是想讓自己喝點酒,然後借酒壯膽,大鬧一番,可惜竟不能如願。
努爾哈赤喝完酒後竟然面不改色,這次連布占泰也喝了聲彩。
“阿瑪!
”阿拜和湯古代等阿哥一齊上前,“兒子們也恭祝阿瑪大喜……”
[1]德赫麼:滿語發音deheme,阿姨、姨母、姨娘的意思。
輪番祝酒,努爾哈赤皆是來者不拒,酒到杯幹。
趁着人多混亂,我推了推皇太極,小聲說:“我想要那阿巴亥腕上的那條手串。
”
皇太極猛地瞪大了眼,見鬼似的看了我老半天:“你魔症了!
”
我噘嘴:“又不是真的稀罕,隻是氣不過……”
“所以今兒個故意跑來找茬?
”他冷冷一笑,“你也未免太過幼稚了!
”一句話氣得差點沒把我噎死。
許是見我臉色難看,他稍稍緩和了些:“喜歡那種東西,等我日後攢夠了銀子買給你……”
“我不是……”
“今兒個已經逾越了。
”他打斷我的話,輕聲歎了口氣,“我就知道碰上你準沒好事,阿瑪保不準已對我起疑……”他目光放柔,“算了吧,能忍則忍,今日你的聲勢已經全然壓在她之上。
自打聽到你的名字起,阿瑪的整個心思便隻撲在你一人身上了。
”
我臉頰微微一燙。
“難道……你是想勾起阿瑪的心思,和阿巴亥争寵到底不成?
”
我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今晚之舉,的确是太過沖動魯莽!
用力拍了拍自己滾燙的臉頰,嫉妒心果然會讓人失去理智——諸般淩辱我都能咽下,唯獨她對代善做的那件事讓我忍無可忍……
看來我真是魔症了。
“呵——”皇太極突然冷冽一笑,笑聲古怪,“今兒可真熱鬧,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倒來了……”
我困惑的順着他的目光轉向門口,隻見門前有奴才打起了簾子,一抹石青色的影子輕輕一晃,一道挺拔的身形随之踏了進來。
門口的奴才們恭身打千,他擺擺手,神情有點不耐。
平時飛揚桀骜的臉孔此刻卻顯得有些過于蒼白,人也清瘦了許多。
沒走兩步,便悶悶的咳了好幾聲,面頰上逼出一層異樣的绯紅。
我正納悶,皇太極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死死的攥緊了。
“喂,很痛诶。
”我連連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