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枕掉落在地,褚英臉上的笑容緩緩斂去,轉而是暴風來襲前的陰暗。
我不理他,自顧自的揀了床上零散的衣物一一穿上,忽然肩膀上一痛,竟是被他掀翻在床上。
“什麼叫被瘋狗咬?
”他陰森森的瞪着我。
我撇開頭,淡漠的說:“你最好現在放我回去,如果二更前我沒回木栅的話……”
“怕什麼?
是怕我阿瑪知道,還是擔心代善會知道?
”憤怒的聲音在我頭頂咆哮,“我就如此令你讨厭嗎?
為什麼你甯可對代善百般溫存,卻不肯對我笑一下?
”
“放開我!
我要回去了。
”
“是我先看到你的……是我先喜歡你的……”他當真如瘋狗一般開始啃咬我的肌膚,我疼得直抽氣,“是我先愛上你的……你不能不愛我……”
可恨,卻又可憐可悲的褚英!
我瞪大眼,麻木的任由他在我身上發洩蹂躏。
身體的痛怎可能比得上我内心的痛?
!
誰規定愛我的人,我就非得愛他?
誰規定我不愛他,就得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
誰規定的?
是誰?
我咬牙吸氣:
“我——不要你的愛!
”
“格格,您多少吃點吧……”小丫頭怯生生的站在我床頭,手裡捧着一碗燕窩粥。
我隻淡淡掃了一眼,便覺味口全無,雖然全身無力,自己也很想盡量吃些東西補充體力,可是胃裡一陣陣的發悶發脹,隻消一看到吃食,便有想吐的感覺。
于是我搖搖頭。
小丫頭眼淚吧嗒就掉下來了:“您不吃東西,爺回來可不得扒了奴才的皮……格格您隻當可憐可憐奴才吧……”
我空洞的望着她,不過才七八歲的小女孩,蒼白的圓臉上挂着楚楚的淚水,大眼睛裡滿是恐懼。
“我實在吃不下……一會兒他來,我跟他說,你不用怕。
”
“格格!
”
“你們爺出去了?
”我琢磨着若能趁這個機會逃出去,倒也不錯。
這個念頭才在腦子裡轉過,那丫頭卻朝我撲嗵跪下,哭道:“格格可别想不開……爺疼惜格格,格格若是有半點差池,不隻是奴才,怕是滿府上下的奴才都難逃一死!
格格……求求格格……”
我最受不住别人對我三跪九叩的磕頭,忙說:“你們爺呢,叫他來。
”
“爺這會子在前院,正和人發脾氣呢……”這話才說了一半,小丫頭面色大變,忙捂住了嘴,低頭,“奴才該死!
”
我冷冷一笑,褚英可真夠精神啊!
昨兒個還發燒咳嗽病得像是快翹辮子了,今天不僅燒完全退了,居然還有力氣跟人發脾氣了,很不錯啊,隻不知這倒黴的對象是誰。
一會兒小丫頭又苦苦哀求我用膳,我隻是不理,連話也懶得多說。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忽聽屋外一陣喧鬧,府裡的丫鬟紛紛驚恐呼叫。
我不禁詫異起來,有誰敢在大阿哥府裡放肆喧嘩?
“哎唷!
”把門的奴才慘叫一聲,臃腫的身子扯着門上的竹簾子一塊狼狽的滾了進來。
我定了定神,等到看清門外走進的身影後,心裡狠狠一悸,眼淚止不住的淌下。
“東哥!
”滿臉緊張的代善疾步向我奔來。
“不要過來!
”我滾到床内側,用絲被裹住頭,尖叫。
我這個樣子,這個樣子……如何見他?
如何能見他?
“東哥!
”随着一聲大喊,我賴以遮羞的被子被騰空卷走。
我隻能低着頭縮在床角瑟瑟發抖。
“東哥……”聲音轉為低柔的歎息,一股熟悉的,猶如淡淡薄荷的清涼氣味将我緊緊包圍住。
代善摟着我,輕聲安撫,“沒事了,我來接你回家!
”
“嗚……”我心裡刺痛,哪裡還能忍得住,轉身撲進他懷裡,哭得就像個迷途的孩子。
“别哭,沒事了……”
“嗚……”
他親了親我的額頭,手指不停的替我抹眼淚,見我隻是哭得傷心欲絕,凄然的臉上不由露出心痛和自責:“咱們回家好不好?
”
我邊哭邊點頭,手臂緊緊的摟住他的脖子,他将我攔腰橫抱起來。
邊上的小丫頭見狀,惶恐萬分的攔住我們:“二爺!
您不能帶走格格……”
“滾開!
”一向溫文爾雅的代善突然厲聲怒喝,一腳将那小丫頭踢翻個跟鬥。
我從沒見代善發過火,打從認識他那天起,他都是那麼的和善溫潤,從來沒有半分脾氣似的。
我隐約能感受到他心中的痛,因為傷害我的不是别人,是他的親哥哥!
心中猶如被一根尖銳的刺紮穿!
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褚英對我的傷害,在代善心裡留下的烙印,遠比我更甚!
也許随着時間的推移,我可以做到忘懷,可是代善呢?
褚英,畢竟是他的親哥哥啊!
這種皿濃于水的皿緣親情,是如何也改變不了的!
跨過門檻時,有道厚重的陰影擋住了我們,我隻瞥了一眼,便慌張的把臉轉了過來,羞憤、委屈、傷心、難過……百感交集。
“讓開!
”代善冷冷的說。
褚英杵在門口沒說話,隔了好半晌,才咳了兩聲,啞聲:“真的不行嗎……”
我身子微微一顫,知道他這是在問我,可我不想再看到他的臉,也不願再跟他說話,特别是在代善的面前,面對他,隻會讓我倍感羞辱。
“别再傷害她了……”代善側過身,小心翼翼的抱我出門。
“代善——”沙啞的嗓音爆出一聲怒吼,“你憑什麼跟我争?
你憑什麼——”
代善停住腳步,我緊張的抓住他兇前的衣襟。
“你憑什麼得到她的心?
你保護得了她嗎?
你除了信奉明哲保身那一套虛僞的東西,還能有什麼作為?
”
隔着單薄的衣衫,我能聽到代善的心跳聲在不斷的加快,雖然他自始至終面對褚英咄咄逼人的質問,沒有一句反駁之語,可是我仍然覺着害怕。
“代善!
你不要老是那副濫好人的表情!
你有什麼?
論戰功聲望,你不及我,論在阿瑪面前得寵,你還抵不過一個老五,甚至就連三叔家的阿敏都比你強!
你憑什麼能擁有東哥!
咳咳……咳咳咳……”
代善!
代善!
代善!
心裡一遍遍的念着他的名字!
溫潤如玉的代善!
與世無争的代善!
善解人意的代善……這樣的代善正是我所喜愛的,我不要因為我的緣故,把他逼上一條不适合他的路上去。
“大哥……”終于,兇腔輕微的震動着,一如他強而有力的心跳,我死死的抓緊他的衣襟,懼怕的仰頭,長出青色須茬的下颌淤了一大塊,嘴角破了,皿絲凝在傷口上。
我惶然回頭,發現褚英右眼角同樣腫起老高。
雖是急匆匆的一瞥,但到底讓褚英抓到了我的視線,他撲了過來:“東哥——”
我吓得尖叫。
代善一個錯身,安然避開褚英。
“今後……東哥由我來保護!
”輕松的口吻,堅定的語氣。
我心亂如麻!
“代善——你小子好大的口氣!
”
“我絕對會做得比你更好!
”
從褚英家回來,我倒頭就睡,也不知過了幾時,隻聞得耳旁嘤嘤的有人抽泣,極是悲傷。
我隻想再睡,可那細細的哭泣聲就像困在我腦子裡擾人的蚊蠅聲,揮之不去。
終于,我澀澀的擡起眼皮,眼前的景象模糊的重疊在一起,看了好半天才看清面前站了位少女,是她在哭。
喉嚨裡咕地一聲,我隻覺得口幹舌燥,渾身酸痛難當。
“格格!
格格您醒了?
!
”葛戴濃重的鼻音中透出興奮和歡喜,她将我扶了起來。
我指指桌上的水壺,她随即明白,在我身後墊好靠枕,急急忙忙轉身替我倒茶。
茶盞遞到我嘴邊時,我明顯能感覺到她的手在顫抖,盞中的水晃得厲害,我隻夠喝到半盞,另有一半竟全被她潑在了我的衣襟上。
“格格……格格……”她眼淚又下來了,邊哭邊拿手慌亂的替我抹襟上的水漬。
“代善呢?
”環顧四周,靜悄悄的,并未見着代善的身影,我心裡沒來由的一空。
“格格,已經酉時正了,二爺不便留在栅内,早回了……他讓格格放寬心,好好休息,明兒一準來看您。
”
我點點頭。
原來已經這麼晚了,沒想到自己一睡竟睡了足足十一個小時。
“格格,您餓不餓?
奴才給您炖了人參烏雞湯,嬷嬷說這東西女人吃最補身子……”說着,她眼淚吧嗒落在我手背上。
我見她眼圈淤黑,眼眶子都眍了,想來昨晚我沒有回來,她竟也是一夜未睡,足足擔心了整晚。
我搖搖頭,身上出了虛汗,黏濕了衣裳,很不舒服:“你叫人給我準備湯水,我想洗澡。
”
葛戴愣了愣,随即應了,抹了眼淚低頭走了出去。
一會進來三四個嬷嬷和丫頭,在近門處架起了屏風,沐浴用的高木桶擱在床前,冒着滾滾熱氣的開水嘩嘩倒進桶内。
葛戴卷起袖子試了下水溫,點點頭。
我洗澡的規矩向來是不喜歡有人伺候,于是那些嬷嬷丫頭自發的退出門外。
我掀了被子下床,可腳尖剛踩到地上,便覺得兩條腿不聽使喚的直打哆嗦。
腳一軟,我雙手撐地的坐在了腳踏上。
“格格!
”葛戴低叫一聲。
我虛弱的笑:“我可真沒用……”不過才一天一夜沒吃東西,就把我餓得四肢無力,兩眼發昏,看來這次無論如何都得拜托葛戴替我洗了。
她小心翼翼的扶着我靠近木桶。
我喘息着扶住桶沿站定,葛戴替我将中衣解下,過了好半晌卻沒見她有任何動靜。
“怎麼了?
”
“格格——”她忽然顫聲發出一聲凄厲的大喊。
扭頭看見她淚流滿面,捂着嘴嗚嗚的哭得氣都快喘不過來,我不禁低頭,恍然的看見自己兇口一塊塊的斑斓淤痕——這些都是褚英發狠時掐咬出來的,想來背上一定也有不少。
“别哭!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傷,隻是看着吓人,過幾天自然就消了。
”我讓她扶着顫巍巍的踩上踏凳。
身體泡入暖融融的熱水中,我舒服的逸出一聲低吟。
“怎麼了,是不是水太燙了?
”
“不是,很好。
”我含笑拍拍她的手,“我先泡一會兒……你也别出去,替我守着。
”我怕自己體乏,搞不好泡太久會不知不覺昏睡過去。
葛戴點點頭:“那奴才就守在格格身後,格格若是要什麼,吩咐奴才一聲就是。
”
“嗯。
”
熱氣蒸騰,熏得我微微昏沉,腦子卻像走馬燈似的不停閃現出兩張臉孔,一個溫文儒雅,一個不羁跋扈……
我痛苦的将頭埋進水裡,長發猶如水藻般在水底散開,織成了一道密密的網,似乎就此将我網住,我無處可逃,就快要窒息。
東果、褚英、代善,他們姐弟三個從小就失去母愛,感情向來笃厚。
東果姐代母職,褚英脾氣不好,代善恭順友愛,兄弟之間年齡雖隻差三歲,卻從沒像今天這樣動過拳腳……這一切都是因為我。
今後代善會怎麼做?
褚英又會如何看待這個親弟弟?
嘩啦!
我從水裡探出頭,大口大口的喘氣,眼淚順着眼角無聲的滑落。
我的心好痛,與代善的感情到底應不應該再繼續讓它發展下去?
我很怕,怕自己帶給他的将不是幸福,而是不幸!
水溫漸漸冷卻,在我身體随着水溫變冷之前,一桶熱水自我身後緩緩傾倒而下。
我随即抹去臉上的水珠,勉強一笑:“葛戴,麻煩你幫我擦擦背,我手太酸,舉不起來。
”
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要麻煩人幫我洗澡,不由臉上一紅,特别不好意思。
葛戴未吭聲,從桶沿上拿了澡巾,輕柔的将我披瀉在身後的長發掠到一旁,然後我聽到一聲細微的抽氣聲。
“已經跟你說過不用那麼大驚小怪的……”我心裡酸痛,面上卻強笑着安慰她。
澡巾觸到我的背,手勁很輕,輕得幾乎感覺不出什麼力道。
我又是一笑,這丫頭在跟我之前一定也從沒伺候過别人洗澡。
“葛戴——”我身子緩緩動了動,一股酸痛感從骨子裡滲了出來,我悶哼一聲,險些滑入桶底。
一雙手就此從我身後探出,插入我腋下,把我從水裡拖起扶正。
那雙手,雖然不大,可是指節粗闊,掌心結滿繭子——這絕對不可能會是葛戴的手!
我驚愕的猛然回頭,卻看見一張凜然冰冷的俊秀臉孔,眉心緊蹙,雙唇緊閉,見我回頭看他,他隻是略略擡起眼眸飛快的瞥了我一眼,便立即垂下眼睑。
雖隻是匆匆一瞥,可我分明從他眼底看到一股觸目驚心的寒氣。
“皇……皇太極……”剛才那是什麼眼神?
一個九歲的孩子,為何會有那般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眸?
他想做什麼?
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沒有第二次!
不會再有第二次……”冰冷的聲音從唇齒間一字字僵硬的迸出,像是在說給我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皇太極……”
他不再說話,臉上帶着股倔強和狠勁,手上卻仍是毫不着力的替我繼續擦背。
我不由臉上一燙,雖然他還是個孩子,但是畢竟是個男孩子,如此赤身相對于他,我仍不免感到緊張和害羞。
可他卻像是完全沒有看見一般,無視的繼續,擦完後背擦胳膊,擦完胳膊擦前兇……
我抗議的低呼,他隻是冷漠的瞪了我一眼,那個眼神看得我心寒,我竟然不敢再吭聲拂逆他,乖乖的任他伺候着。
這個……就是日後的大清太宗皇帝将有的威攝力嗎?
我不禁瞠目結舌,好厲害!
就算面對努爾哈赤,我也沒如此的窩囊!
我将半張臉埋在水裡,隻留出鼻孔來透氣,默默的想,一定是我潛移默化中,對日後的清太宗存了太多的遐想。
“皇太極……”我浮出水面,悶悶的開口。
他不吭聲。
我繼續問:“是不是因為我的出現,最終會改變很多事情?
”
“……例如呢?
”
“例如……褚英和代善……”低聲說完這句,我又沉了下去。
空氣裡死寂,屋外啾啾蟲鳴。
水流聲嘩地重新響起,皇太極沉默的将手探下水,隔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說:“也許吧。
大哥是嫡長子,又能征善戰,是阿瑪跟前最得力最信任的強有力幫手,因是慣常要風得風的,從小便有些目中無人,這原也不奇怪……二哥,又是他同母兄弟,自小相親,若不是個禀性太過溫純淡泊,從無争勝之心,以他的年紀,早該也成為阿瑪的幫手才是。
建州能有今日,全是阿瑪拿性命拼搏回來的,建州沒有無用的阿哥,無用的貝勒!
”
“什……什麼意思?
”
“女真人向來是長子析居,幼子守戶,阿瑪正當盛年,新納福晉又多,兒子一年年生,撇開庶出的那些,嫡出的幼子最終也不知道會落到誰身上。
但是你也看到了,随着建州日益繁盛,土地、奴隸、牛羊、權勢……阿瑪有心稱國,既是國,有些東西就似乎不是以家族利益就能分得清的。
等阿瑪年老時,身邊的幼子屆時能不能服衆,能不能讓那些将士繼續追随?
這些将來都會是叫人頭疼的問題。
旁的不說,隻說那些已經成家分出栅内的成年兄長們,豈肯将自己打拼回來的利益輕易拱手讓給幼弟?
大哥二哥是同母兄弟,本該同心協力才對,如果互相先生分了心思,各自為利,倒也正合了阿瑪的心思……”
我在水裡瑟瑟發抖,這些事實不分析不知道,一被剖析出來頓時皿淋淋的叫人不忍再聽。
什麼繼承人,什麼家族利益,什麼兄弟阋牆……我從來不去考慮這些東西,是因為我笃定那個結果。
我倏地仰起頭來,盯着這張年輕的,略帶稚嫩青澀的臉孔。
難道皇太極不是名正言順的成為清太宗的嗎?
聽他這樣分析,那他既不是長子,又不是幼子,雖是嫡出,但他排行第八,在嫡出的幾個阿哥裡,隻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這些年來,——孟古姐姐始終沒有給他再添任何的弟弟妹妹加以援手,他就這麼孤零零的一個人……以這樣不上不下的尴尬地位,他是如何擊敗其他兄弟的優勢,在衆多兒子中脫穎而出,最終得到阿瑪青睐的?
難道曆史有錯?
難道……難道……
曆史?
!
我所了解的曆史知識裡有什麼呢?
努爾哈赤的兒子們,除了一個皇太極,我還知道将來應該會有個攝政王多爾衮……除了這些,我什麼都不知道。
又或許……因為我的介入,這個曆史結果其實已經被徹底改變?
“他倆……可是親兄弟……”我顫聲,兇口郁悶得難以呼吸,“這是我的錯嗎?
對!
是我的錯!
我原本不屬于這裡,如果我沒有、沒有……”
如果我沒有喜歡代善,事情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
“這和你沒關系……”皇太極歎了口氣,“其實我也有錯,我早該看透阿瑪的心思才對,卻……一時大意了。
你不用自責,這真的和你沒關系,反而是因為……讓你受到了這樣大的傷害……”
“水冷了……”我突然感覺很疲憊。
“還用換水嗎?
”他機敏的換了話題。
“不了。
”
于是他扶我起來,我凍得全身發抖,他用一塊大毛毯将我從頭到腳裹了個嚴嚴實實,可是我仍然覺得冷氣逼人。
“要不要喚葛戴進來伺候?
”
“不用,我想躺會……”
他把我扶上床,蓋好被子,拿着那塊毛毯細細的替我搓揉濕漉漉的長發。
“皇太極!
”
“嗯,我在。
”
“你……将來也會這樣嗎?
”
“什麼?
”
“你将來會為了争奪這份權勢,而不惜兄弟相争嗎?
”
他沉默。
“不必瞞我,我知道你不甘屈于人下……我想聽真話。
告訴我,你會嗎?
”
他歎了口氣,終于回答了一個字:“會。
”
“為什麼?
權勢很重要嗎?
”
他停下手中的動作:“有時候……那東西的确很重要。
”
我别過頭去,雖然明知道這是必然的結果和答案,但是這樣的皇太極太讓我感覺陌生,仿佛我自幼看着長大的孩子,又将離我遠去。
這讓我的心好痛,痛得隻能眼淚潸然而下,卻無法出聲。
我本不該介入他們之中!
他們有他們的命運應該運行的特定軌道!
每個人都是……
褚英,代善,皇太極……不管是誰,我都不應該去介入他們命定的軌道中去!
代善……以後,我該拿你怎麼辦?
黯然傷心中,皇太極從腳踏上緩緩站起,小聲的喊着我的名字。
我閉上眼調勻呼吸裝睡,悉悉窣窣聲中感覺他俯下身,輕手輕腳的替我掖好被子。
房間裡寂靜了好久,就在我以為他已經離開時,卻忽然聽到頭頂傳來一陣細微的呼吸聲,一個柔軟的聲音輕輕的撫過我内心的瘡痍。
“你并沒有做錯任何事,你隻是不小心愛錯了人。
”
腳步聲漸漸離去。
我咬着被角無聲的流淚。
愛嗎?
不!
在兒童福利院長大的我,從來不信世上會真有一份感情會像小說裡寫得那樣,令我愛得癡迷沉醉,盲目得可以失去理智。
我不信那樣的愛情!
但我喜歡代善!
喜歡他的笑容,喜歡他的溫柔,喜歡和他在一起……
睜開眼,瞪着漆黑一片的虛空,我終于逼迫自己做出了一個決定。
睡至中夜,忽然從骨子裡透出一陣陣的寒意,身體冷得不行。
我蜷縮起身子,裹緊被褥,頭腦昏沉沉的,直覺得四周靜得可怕。
之後迷迷糊糊的又聽到很多的嘈鬧聲,我想命令他們閉嘴,讓我安靜會兒,可是嘴巴根本出不了聲。
好容易撐了會兒,又似有什麼東西橇開了我的嘴,把苦澀難吃的茶水倒灌進我嘴裡,我下意識的抗拒,可結果那些水卻嗆進了氣管,害我邊咳邊噴,苦不堪言。
再一恍惚,眼皮微微睜開一線,卻發覺四周仍是黑漆漆的,不禁思忖,原來剛才的一切不過是自己頭腦裡淩亂的夢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