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濟娜!
”我終于忍無可忍,伸指在她額頭敲了個暴栗,“不要中毒太深了!
”人若不自救,那便真的是沒救了!
“哇!
”阿濟娜悶悶的揉着發紅的額頭,一臉的茫然,顯然不知道我這個主子為什麼突然打她。
她也不敢多問,小心翼翼的挪動身子,退到車廂的角落裡去。
我看着她唯唯諾諾,卑卑怯怯的樣子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一時語塞,竟不知該對她說些什麼才好。
[1]瑪法:滿語發音mafa,祖父的意思。
葉赫部地近北方,大明稱之為北關。
在海西扈倫四部中,葉赫部東臨輝發,南接哈達,西靠蒙古,西南方向距開原較近,北與烏拉相通。
葉赫先世姓土默特氏,後滅扈倫那拉部,遂姓那拉氏。
葉赫屬下管轄十五部,其部民素以勇猛、善騎射著稱。
葉赫部所在的葉赫城,又分為東、西二城。
西城依山面水,它位于葉赫河北岸三百米處的山坡上。
城是依山建築,城牆寬厚高峻,由土石混雜一塊築成,分為内外二城。
外城周長五裡左右,全依地勢圍築;内城修在外城中東南部的平頂山丘上,随地勢圍築呈不規則形狀,周長約二裡有餘。
在西城以東為葉赫東城,它北臨葉赫河,南依嶺崗,依山崗築成,城牆高大聳闊,石城外用木栅圍成一周,謂之栅城;在石城内又有木城。
在三城之間均有護城壕溝相隔,并在壕溝之間建有橋梁,可以互通往來,便利異常。
木城中建有偌大的一座八角的明樓,此刻我便正坐在這八角明樓的一間房内,暖暖的捧着茶碗發呆。
阿濟娜忙忙碌碌的指揮着一幹下人,将我的一些随身衣物一件件的取出,歸置。
我有些困惑,為什麼我明明是布齋的女兒,卻不回西城,反而住在東城?
“那個……”
“格格有何吩咐?
”阿濟娜剛巧出門了,吩咐在外屋當差的一個小丫頭在我跟前伺候着。
我眨巴下眼,心想問你也是白問,就是從阿濟娜嘴裡,也不定能問出什麼事來。
每回隻要一問起我阿瑪的事,她言辭總是躲躲閃閃的,也不知道在藏掖些什麼。
我揮揮手說:“沒事。
”
小丫頭木讷的行了個跪安禮後退下。
打量這個透着濃濃陌生感的房間,壓抑在我内心許久的寂寥情緒突然全部湧了出來。
到古代這麼久,這還是我頭一次如此強烈的想念現代,也許……是因為換了個陌生環境吧。
手指慢慢撫過床榻上雕刻的繁雜花樣,我心裡一陣泛酸,以後恐怕要在這個陌生地方長期生活下去了,因為這裡是我在這個時代的家。
家啊……家的概念是什麼?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我的沉思,我回過頭,隻見一身穿玫瑰紫褂面,擁着黑色貂皮鬥篷的中年男子手扶着門框,氣喘如牛的望着我,眼裡滿是又驚又喜的神情。
我才一怔,他就從門檻外跨了進來,顧不及去解了鬥篷,疾走兩步,一把摟住了我:“我的東哥!
我的小東哥……你終于回來了。
可把阿瑪想死了!
”
鬥篷上落了白色的雪,衣襟挾帶着一股凜冽寒氣,我被他抱得莫名其妙,下意識間的用手擋開他的身子。
他錯愕的看了我一眼,痛心的說:“還不能原諒阿瑪嗎?
阿瑪已經知錯了……你這次任性離家去建州,阿瑪也不曾攔你,隻是想你歡喜便好。
”
雖然已經認知到眼前這個男人便是東哥的阿瑪布齋,但是突如其來的親情還是讓我有點不知所措,我隻得将目光投向他身後的阿濟娜。
阿濟娜果然機靈,見我向她求援,忙上前行禮說:“回貝勒爺,格格在建州生了場大病,大好後便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
布齋一愣,扶着我的肩膀細細打量:“難道是真的?
我上月才接到努爾哈赤的書信,隻是不信。
”他上下摸索,憐惜而又心疼的說,“如今你可大好了?
身上還有什麼不适嗎?
要不要命大夫過來瞧瞧。
”
我見他愛女心切,心裡也覺暖暖的,有這樣的父親疼愛着,東哥應該是個很幸福的女孩子吧?
“不必了。
阿瑪……”我低低的喊他。
這輩子我還從沒喊過爸爸,在現代我隻是個在兒童福利院長大的孩子,親生父母打從生下我就抛棄了我。
沒想到如今做了東哥,居然平白無故的多了個阿瑪,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老天對我的一種補償?
“阿瑪,我除了不記得事之外,一切都好,身子也比以前結實了許多,您不必擔心。
”叫了幾次,這阿瑪竟是喊得越來越順口。
布齋又仔仔細細的看了我兩眼,終于笑道:“果然是長高了些,人也覺着精神多了。
這次去建州,可瞧見你姑姑沒?
她可安好?
”
“姑姑她才生了位小阿哥,取名皇太極!
”
“哦?
有這等喜事?
”布齋喜上眉梢,回頭對身後一人說,“孟古姐姐得子,咱們可不能不送禮,這份面子葉赫得給她撐足了。
”
“是。
”那人微笑作答。
他是跟着布齋一塊進來的中年男子,瘦長臉,八字須,顴骨高高突起,給人的感覺不是很爽利,就像他身上穿的夾襖一個顔色,灰灰的。
“這是你額其克[1]。
”布齋見我愣神,忙解釋說,“唉,好好的,怎麼……”話說一半,那林布祿把手搭在他肩上,笑着說:“這也沒什麼,隻要人好好的就行。
”
他雖然笑着,可我覺着那笑容陰沉得詭異。
一時又說了些别的話題,布齋和那林布祿顯然還有重要事情要商談,于是匆匆忙忙的又走了。
臨走,他還關照我一句說:“若是還不想回去,便仍住在這裡。
什麼時候你想回去了,便告訴阿瑪一聲……你哥哥也挺想你的。
”
我滿心歡喜的送他出了八角明樓,随後回屋打算去好好補個美容覺,以養這麼些天在馬車上所受的苦。
可誰知走到門口,無意中聽見外屋伺侯茶水的小丫頭正在和阿濟娜說話,那聲音裡透着一股歡快雀躍,一點也不像在我跟前時那麼木讷。
這可真是奇怪了,難道我是老虎,在我面前說笑半句,我就會吃了她不成?
“阿濟娜姐姐,格格這趟出門,回來可真像變了個人似的。
以前她和大爺一見面就吵得臉紅脖子粗,有時二爺在邊上勸解兩句,她連二爺的話都會頂回去。
今兒個倒真是新鮮,别說沒拌上半句嘴,父女兩個還有說有笑的……”
“格格性子是有些變化,不過,還是因為不記得以前的事了吧?
”
“真不記得了?
全都不記得了嗎?
那也就是說……她把歹商貝勒的事也給……”
“噓。
”阿濟娜突然捂住她的嘴,“小聲些,格格回來聽到了怎麼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