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出乎彼此意料。
晏瑾不會想到,表面平靜的沈知弦其實内心已經震驚成亂碼,沈知弦也不會想到,他佯裝鎮定地前腳剛走,門剛掩上,晏瑾便将那一點兒茫然和脆弱收斂得一幹二淨。
他面無表情地低着頭看劍,眼底霧氣逐漸散去,一抹赤紅若隐若現。
又夢見了上輩子的事,他情緒起伏不定,方才睜眼時甚至有那麼瞬間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他不知沈知弦何時進的屋,也不知沈知弦進來後做了什麼……但依照方才的情形,或許沈知弦也并沒有發現什麼端倪,最多是以為自己夢見了過往被欺負的事。
手背上似乎還留有沈知弦掌心的餘溫,他唰得一聲将劍推回劍鞘,随手擲回榻邊。
劍身不知碰着了什麼,清脆的一聲響,晏瑾下意識望過去,就望見了一個小玉瓶。
是沈知弦慣常用來裝靈丹的小玉瓶,想來是方才一番折騰掉在這,忘拿了。
他将小玉瓶拾起,捏在指間晃了晃,沒有聲音,是空的。
有隐約一點兒藥味從沒蓋緊的瓶口散發出來,晏瑾抿了抿唇,忽然覺得這味道有點熟悉,就好像……他方才吃過?
他舌尖舔了舔嘴唇,嘗到了一絲殘留的藥味,遲疑片刻,他輕輕挑開瓶蓋,置于鼻端聞了聞,确定了這個猜測。
淡淡藥香中,晏瑾沉默許久,才将瓶蓋蓋好,赤足下了榻,在櫃子裡翻出來一個小包裹。
小包裹因極少拿出來翻動,布料還很新。
晏瑾解開小包裹,将那個空玉瓶也放了進去,重新系好結,放回櫃子裡去。
小包裹拿起來時,傳來叮當輕響,是裡頭一堆玉瓶相碰的聲音。
清脆悅耳。
一夜過去,仿佛無事發生。
各自裝傻的師徒倆繼續表面和平地相處着。
晏瑾沉默寡言依舊,沈知弦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麼,也就繼續若無其事地當什麼都不知道,待他如舊——這件事拆穿了,對他弊大于利,他當然是願意裝傻到底了。
至少要裝傻到解決心疾這個問題。
鲛鱗啊……自從想起這件事,他就開始暗中籌謀起來。
鲛鱗珍貴又難得,這件攸關他性命的事,他不放心交給任何人,隻能自己親自去找。
可這事想得容易,做起來卻沒什麼頭緒,鲛鱗究竟在哪個秘境,他并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晏瑾以後可能會進這個秘境。
……主角的大腿,還是得抱。
沈知弦憂愁歎氣,晏瑾……還是得繼續哄着啊,至少得哄到找着秘境,找着鲛鱗。
等這件事結束,師徒倆之間再開誠布公地好好聊聊,至于能聊出個什麼結果……算了,到時候再想。
……
寒冬漸遠,天氣略有回暖。
在四長老的精心調養下,沈知弦的心疾穩定了許多,不會輕易發作,也能略微動動靈力了。
而清雲宗裡最近正緊鑼密鼓地開始籌劃五年一次的試劍大會。
“……這點小事接下便是。
不然宋宗主要誤會我偷懶了……沒事,有阿瑾在啊。
”
晏瑾進得屋時,沈知弦剛好掐斷與四長老連同的傳音符,他隻聽得末尾兩句,沉默地站在旁側,一言不發。
沈知弦倒不介意他聽到了什麼,他近來能不動靈力就不動的好,這事兒少不得要使喚晏瑾當苦力。
而等這件事結束後……
沈知弦将飛遠的思緒拉回來,“過幾個月便是試劍大會了,用作考驗的試煉山久未清理,過幾日準備得差不多了,你得同我去瞧瞧。
”
晏瑾應好。
沈知弦又簡略吩咐了幾句。
試劍大會除了面向宗門内普通弟子們開放,更是鼓勵外界想要進入清雲宗的人來參加。
取得前三名的弟子不僅能得到進藏劍閣選劍的機會,更可能會得各位長老甚至宗主的賞識,若能被他們收為親傳弟子,那起步可是一躍千裡。
故而許多人搶破了腦袋隻為了搶一個報名名額。
沈知弦分得的任務便是去檢查處理一下專門給弟子們試煉的山。
那山裡養着許多殺傷力不大,但對于普通小弟子來說還是挺難纏的小妖獸們。
五年過去了,沈知弦得去檢查一番,将太兇殘的妖獸清理掉,再放一些合适的小妖獸進去。
沈知弦對外一直瞞着心疾變嚴重的事,以免有人動起不該動的心思,這件差事便隻能帶着晏瑾一塊兒去,甚至晏瑾才是主力,一應事情幾乎都是他在跟進,隻有去清理妖獸那天,沈知弦才親自走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