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智清醒時,晏瑾從來沒與人這般親密接觸過。
傳送結束後,四周霧氣散去,他便不自在地動了動手。
沈知弦立刻警惕地又握緊了點。
他有點生氣,氣這家夥居然不動聲色給他玩這麼一招,又有點惱自己,明知晏瑾是重生的,心裡帶着恨的,他怎麼就這麼不防備呢。
沈知弦思來想去,決定甩鍋美色誤人。
晏瑾自傳送開始就沉默着,此時緊抿着唇看前方,臉上沒什麼表情,站着一動不動。
沈知弦站在他旁邊,視線在他的側臉上逡巡了一遍又一遍。
不愧是他一眼就看中的主角,當年隻看書裡隻言片語的描寫就覺得很帥了,現在看着真人,還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好看——是他最喜歡的類型。
晏瑾被他盯得終于受不住了,微微側過頭,低聲喚了句:“師尊。
”他遲疑着将視線投放在被緊扣的手上:“手……”
沈知弦神色自若地順着他的視線,看見他五指僵硬着,頗有點不知所措的模樣,便閑閑道:“緊張什麼,牽個手罷了。
”
他睨了眼晏瑾繃得死緊的下颚,微微笑道:“師徒一心,同歸于……咳,同去同歸,阿瑾不會抛下為師的吧?
”
晏瑾喉結動了動,沒有接話。
與沈知弦朝夕相處了近四年的經驗很清晰地告訴他,沈知弦生氣了。
沈知弦一生氣,就會笑,笑得或散漫或平和,眉眼輕擡,唇角勾起輕微的諷意。
明明整個人看起來優雅又平靜,卻叫人不自覺就心頭發涼。
他對宋宗主這般笑過,對嚴深這般笑過,對某些惹怒過他的人也這般笑過。
但好像……這還是第一次,沈知弦對他生氣。
以往沈知弦對他總是很寬容,甚至是縱容的。
晏瑾心頭忽然冒出一種奇怪的感覺來,心頭有點難以描述的澀然……這幾年來,沈知弦對他可以說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幾乎完全符合他年少時對“師尊”這個詞的憧憬。
獨自在冰冷的世間徘徊久了,一點點溫暖他都視若珍寶。
夜深時分,晏瑾曾無數次地勸說自己珍惜眼下,遺忘那場噩夢,可他總是做不到。
每每他意動,就總會有一個陰冷又低沉的聲音在夢境裡誘惑着他,要讓他肆意妄為,毀天滅地。
然後他便陡然驚醒,一身冷汗,心頭怦怦直跳,仿佛在生死關頭又走了個來回,那一點點不甘和恨意就如附骨之疽,剛剝離了一點,又立刻纏附上來。
“……阿瑾?
聽見我問話了?
”沈知弦的笑容越發和善了,“你是想和為師在這裡站到天荒地老?
”
晏瑾乍然回神,才發覺自己這回走神走得有點嚴重,居然都沒聽見沈知弦前半截說了什麼,他面上第一次露出些許茫然來,倒叫沈知弦看得一愣。
“師尊。
”晏瑾不知道沈知弦問了什麼,隻輕聲道:“陣法隻限制了靈力和隔絕了外界,五天之後轉送陣會再次啟動,便能出去了。
”
他這次其實并沒有下狠手去算計沈知弦,沈知弦這幾年對他的種種照顧,到底還是被他記在了心裡。
他忘不掉噩夢,卻又惦念着這幾年沈知弦待他的好,進退維谷心頭煎熬,最終隻想出來這麼個折中的法子——将沈知弦困幾日,自己悄悄離開,便算是将過去一切強行斬斷,一别兩寬再不往來。
可惜沒能成功。
——五天。
晏瑾在那頭心念百轉,沈知弦卻在這頭琢磨着這個天數。
五天,不長,也不短。
就算他沒了靈力,小心謹慎些,活着度過這幾天應當也不是什麼難事。
看來這小崽子還沒有良心喪盡到要欺師滅祖的地步。
他正想說讓晏瑾回憶一下陣法都改了哪裡,趕緊改回來好出去,結果晏瑾下一句話就讓他這個想法胎死腹中。
“師尊原先站的那個位置,是傳送去一個無妖獸出沒的安全之處的。
可……眼下弟子也不知這是何處了。
”
沈知弦:“………………”
沈知弦沉默地環顧四周。
周圍樹木蔥郁花草茂盛,看起來仍舊是試煉山脈上,隻是不知是哪一座峰上,也不知距離那被改動的陣點有多遠。
晏瑾說完這長長一句話就重新沉默起來,沈知弦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四長老隔幾天便會來一趟五峰,到時候……”
到時候四師叔發現他無故不在,一定會來找他的。
晏瑾垂眸道:“弟子……昨日曾去禀四長老,說您布置完試煉山便要閉關調理,多則半個月,少則十日。
”
沈知弦:“……”
晏瑾再補充:“當時三長老也在。
三長老還道,既然如此近日便不會來打擾。
”
沈知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