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稚心扭頭看了一眼,她知道那些人就在自己身後。
可不知是因為即将得到“自由”過于激動還是怎麼,真看到那些人時程稚心就像被戳到了逆鱗一般,崩潰似的不顧周圍人的目光,驟然喊出了聲:“告訴季宸甯,我不會回去的!
”
随後毫不猶豫的轉身,在那些人追上來之前,張開雙臂迎着滔滔江水翻身而下。
“對不起,璟然,對不起……我會為你贖罪的。
”
也許,這片江水是可以完成自己心願的地方。
程稚心彎着眉眼笑了,是個沒有任何雜質的,純粹的笑容。
落日熔金,染的整個江面也都成了炫目的金色,墜入之後隻砸出來一個小小的水花,過不了多久就會被抹掉痕迹。
可還未等這處蕩漾的碎金平靜下來,就聽“噗通”一聲,卻是另有一個人也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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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睡,醒醒……”
“聯系……不管他在哪立刻過來……”
“程稚心……程稚心……”
“……病人頭部受創,桡骨骨折,準備緊急手術……”
程稚心隻覺耳邊都是水聲,卻不像她以為的那樣安靜,有無數的人聲夾在水聲中闖進她的耳朵,下一秒卻又像被水流帶着飄遠。
她的大腦更像是被水泡壞了的機器,明明能聽到聲音的,可卻接收不了聲音中的信息,她盡力想聽清那些人在說什麼,架不住意識不聽使喚,漸漸沉進了黑甜鄉中……
季宸甯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雙肘支着膝蓋,手捂着臉一動不動,仿佛這裡隻剩了一個僵硬的軀殼。
昨天他急于離開是因為先前談下的并購案終于有了動靜,此事關乎季氏未來的發展,她不可能在這種時候缺席。
可誰想這程稚心對他的影響超乎他的預料,不過是一天沒見到人他便有些心神不甯,剛好有份文件落在了那邊書房裡,他索性攔下宋豊自己過去了。
誰想回去之後并未見到程稚心,還是從肖姨口中他才知道這人出去“散心”去了。
先前還未平靜下來的心神再次開始做亂,幸而他早有準備,撥通了保镖的電話問了地點便直接趕了過去。
當時他還在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早早派了保镖過來,卻不想剛趕到目的地便聽一聲巨響。
再看着急往那邊去的保镖,他想都沒想便跟着跳了下去。
幸好他熟知水性,在保镖的幫助下,很快便抱着已經昏死過去的人上了岸。
高空落水本就危險,程稚心又是抱了想死的念頭,這會兒被救上來便見口鼻中都開始流皿,季宸甯盡己所能幫人做了急救,一邊聯系最近的醫院,忙到現在衣服都還是半濕的。
雖是夏日炎炎,但醫院的走廊中仿佛常年都帶着一股子陰冷的氣息,更襯得守在手術室門口的人落魄。
手術時間遠比季宸甯想象中的要久的多——也可能是他單方面的感覺,聽到手術室的門被打開的聲音時季宸甯甚至覺得已經過了一整夜。
門一開,帶着口罩的主刀醫生率先走出來,幾乎是同時,季宸甯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張嘴才發現自己的嗓子緊的幾乎說不出話來。
醫生最是理解候在手術室外的人的心情,因此也不待季宸甯發問,取下口罩後盯着滿是疲憊的面容直接道:“手術做的很成功,可是病人從高空墜落傷到了頭部,至于最後她能不能醒來,什麼時候醒,一切還得看後續的住院觀察。
”
醫生交代完程稚心的基本情況就離開了,接下來是幾個護士将還在昏迷中的程稚心給推了出來,轉入了重症監護室。
看着病床上虛弱不堪的程稚心,季宸甯的隻覺兇口處某個器官像是被整個剜了出來,一面空蕩蕩的沒找沒落,一面又從這種空蕩中蔓延出來絲絲縷縷的疼痛。
可偏這種疼痛無根無緣,根本無法“對症下藥”,隻能硬捱着。
以為方方面面都考慮的毫無漏洞,卻忘了程稚心不是毫無意識的物品,甚至不是能乖乖聽話的寵物。
她是一個人,一個有主見,卻沒有安全感的人。
早在他們争吵的時候他就應該注意到程稚心的不對勁,應該對她多一點關心,或者他根本就不應該離開,如果程稚心沒有一個人胡思亂想,也許她就不會做出自殺這種傻事。
醫生說的話還清晰的回蕩在季宸甯的耳邊,如果程稚心真的和璟然一樣,變成了植物人再也醒不過來,那他應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