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一直沒同人坦白,不過是怕程稚心知道真相之後質問他這些年逃避的原因,害怕她夾在他與季璟然之間難做,更害怕——更害怕就算她得知了當年的事,也依然要躲着他。
季宸甯深吸了口氣,才繼續道:“奇怪我為什麼會知道麼?
等你醒過來,你來問我,我會告訴你全部。
”
可若人已經不在了,再瞞着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病床上的人仿若細瓷般安靜精緻,季宸甯盯着她看了許久,終究還是難掩心中酸澀,垂下眼睫捂住了臉。
恰巧錯過了那細瓷般的人兒睫毛微顫,不多時又平靜了下來。
程稚心昏迷的這段時間季宸甯幾乎可以說衣不解帶地守在一旁,有時宋豊來彙報工作時都會為這樣的主子而心驚。
并購一事的确如季宸甯所說的一般順利,他每天跑一趟醫院将當天的文件盡數給季宸甯過目,今天則是最後一天,待季宸甯确定這些條款沒有問題,這件事便能塵埃落定。
“認購基數可以再放開一部分,等——”
季宸甯将最後一份文件合上,邊對他交代要注意的事便習慣性的看向内室的病床,随後聲音一窒,猛地睜大了眼睛。
宋豊還從未在自家主子臉上看到過如此明顯的失态之色,忙接過那份差點落在地上的文件夾,而季宸甯早已顧不得這些,大步朝着内室那張病床而去。
——他沒看錯,程稚心的指尖再次顫動了一下,随後緩緩睜開了眼睛。
“……你醒了?
”
季宸甯一時竟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
謝天謝地,她終于醒了,不然再這樣下去,他真怕自己控制不住會做出什麼事來!
反應過來去叫醫生的那一刻,季宸甯的心中五味雜陳,險些落下淚來。
羅伯特幾人得到消息後很快來到了病房,圍着程稚心做了一系列檢測,最後終于下定結論,程稚心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隻需要靜養一段時間就可以出院了。
季宸甯這才徹底放下心來,松了一口氣。
程稚心還有一些虛弱,她沒有力氣在床上坐起來,隻能緩慢地轉動着眼睛,打量着自己所處的環境。
被冰冷的水流包裹時倒也有過心慌驚懼,但隻一瞬而已,想到終能離開季宸甯,說不定還能與璟然重逢,她便心甘情願的墜落了下去。
從水底往水面上看去,原本清晰真切的景色全都像在夢境中一般虛幻缥缈,最後漸漸被水藍色掩去——說不定原本這一切都隻是一個夢,等她醒來,見到的又會是季璟然寵溺的面孔。
就像以前每個清晨那樣。
這是她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可惜醒來之後見到的并不是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而是最不想見的那個。
程稚心暗歎了口氣,有些吃力偏頭看向窗外。
果然還是沒躲過去啊。
季宸甯看着她的模樣又是心疼又是生氣,這次幸好是搶救的及時,如果當時他沒有第一時間發現她不見了呢?
如果再晚一點……如果真的出現一些意外……季宸甯簡直不敢想,如果這些假設真的發生,到那時候,他到底要怎麼辦?
失去了這個人他要怎麼才能活下去?
想到這些,一貫面無表情的他眼眶也發了紅:“你到底知不知道愛惜自己!
”
本來想的是等人醒來定要好好與她談談,可他到底不是慣會溫柔的人,責難還是搶先一步脫口而出。
程稚心一言不發,甚至都不往他這邊看上一眼。
季宸甯看着她這幅模樣更覺憤恨,說話都有些咬牙切齒:“你就這麼不在意自己的生命嗎!
”
一直看着外面的人終于轉回了目光,相對于顯得氣急敗壞的季宸甯,她的神色異常平靜:“季總一貫如此喜歡幹涉别人的事麼?
”
沒想到程稚心醒來之後第一句話竟是這個,季宸甯一時不知該如何接口,下一刻就聽人慢慢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不、勞、你、費、心。
”
這句話就像一把刀子直直地紮在了季宸甯的心上,割的他鮮皿淋漓,連日來的揪心揪肺仿佛成了一個笑話。
季宸甯眼中迅速覆了一層皿色,程稚心卻還覺不夠似的,一刀刀的往他心口上戳:“我這條命賤的很,季總救起來隻怕沒多大用處,讓您失望了。
”
“你——”
季宸甯可以接受她牙尖嘴利,可以理解她不接受自己的好意,卻怎麼也無法看她這樣輕賤自己。
可偏程稚心又一副兩人不熟劃開距離的樣子,他再是着惱憤恨,最後也隻能攥緊了拳頭,壓着火氣大步走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