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後,滄離熹和三年。
十年之前,小舟在左江上一路飄蕩,并沒有飄遠。鐘慎在帝京附近的洺縣鄉野找了一處居所,三人便定居了下來。他戒了酒,一心一意的教兩個孩子學武。江湖上與鐘慎有關的消息從那以後幾乎沒有了。暮歌有時候想起來,十年來,那個認認真真的教她和鐘琨武功的人,真的是當年江上那個醉漢嗎?他并不像傳說中的那麼不羁,隻是偶爾的時候,眼裡流露着寥落,寥落?為什麼,暮歌也無法深究。
”暮歌,你在想什麼呢?“伴随着話語的還有後腦勺忽而的一痛。暮歌佯裝惱怒的回頭,她的師兄鐘琨站在她身後,他不再像少年時刻那麼青澀,身量又高了些,容顔比當年更是勝了一籌。嘴角還帶着淡淡的笑容,讓人從心底裡生出好感。暮歌撇撇嘴,這個師兄,是方圓幾十裡的村姑的傾慕對象,然而他隻是笑笑,她們之中,從來就沒人摸到過他的一片衣角。“在想你啊,師兄。”她刻意拖長了尾音,竟然拖出了幾分纏綿的意味。
鐘琨仿佛還沒有反應過來,暮歌已經到了他身前,精緻的小臉在他面前放大,眉色如黛,美目流轉,鼻如玉峰,唇色如櫻,像是壁畫裡走出來的仙女,又像攝人心魄的妖靈,正邪全在觀者之心。她纖細的手指眼見着就要彈上他額頭,他伸出手,堪堪一擋。兩個人對視了三十秒,各自收手。
哼,永遠也赢不了的師兄。
兩人鬧歸鬧,此刻卻另有一件事讓兩人煩心。一向身體不錯的鐘慎感染了風寒,本以為是小事,誰知道越來越嚴重,吃藥求醫都不見效。
”去看看師父吧。“鐘琨說。
“好。”
還沒進房間,就聽見了鐘慎的咳嗽聲,像是要将五髒六腑咳出來一樣。推開門,又是一股藥渣子的味道。鐘慎躺在床上,雙目微閡。
“師父,您今日感覺好些沒有?”鐘琨将藥放在桌上,問道。
鐘慎見兩人來了,微微的睜開了眼睛。“這病在滄離是治不好了,為師想要回北越一趟。”聽聞此言,兩人都有些吃驚卻又在意料之中,畢竟鐘慎是北越人。“那我們陪您一起去吧。”暮歌說道。
“不必了,你們有各自的路要走,在這村野裡待了十年确實委屈了你們,你們也不用再陪着我這老頭子回北越了,我知道路的。”鐘慎的語氣極為堅定。
翌日清晨,一輛馬車停在小院門口。一個仆童将行李搬上馬車,暮歌和鐘琨伴在鐘慎左右,走出了大門,鐘慎擺擺手:“你們不要再送了,以後的路你們自己走,不用擔心我。”話雖如此,兩人怎麼能不擔心他,身體狀況又不好,還要長途跋涉,身邊也沒有貼心的人。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可如何是好。
”路上保重,師父。“此刻,鐘琨的笑容帶着無奈。
“好好好,你們也保重。”一直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的鐘慎突然轉過身來,給兩個人一個擁抱,在他們看不見的時候,衣袖輕拂,擦掉了眼角的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