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白進入藥鋪之中,一股從小便無比熟悉的藥材香氣撲鼻而來,他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兒時種種霎時間湧上心頭,隻覺得心中突突跳的厲害,眼角也微微濕潤了。
旁邊的坐堂郎中看他這副樣子,疑惑地開口問道:“小哥你身子不舒服?老夫專治各種疑難雜症,保證藥到病除,治不好分文不取。不過眼下正在診治旁人,你稍等一會。”
周少白沒有搭話,徑直往後走去,郎中急忙叫到:“小哥你還沒看病開方,去後面抓不了藥啊!”
金九剛剛把幾匹馬栓好,帶着張笑風等人進了大門,一聽見郎中說的話,趕緊說道:“陳大夫,那是少東家,不是來瞧病的!”
郎中睜大眼睛:“哦,原來那便是少東家啊!”
周少白撐着櫃台一躍而進,裡面抓藥的夥計吓了一跳,趕緊上前轟他:“哎啊,從沒見過有自己抓藥的,你這唱的是哪一出啊,出去出去,别給我添亂了!”
周少白着急見到爹娘,實在懶得解釋,于是單手抓住夥計的衣襟,對着大廳裡的張笑風等人說道:“師兄幫我接好!”
話音一落,就把夥計丢了出去。
夥計吓得哇哇大叫:“啊呀,我頭要摔破了!陳大夫你快取點止皿藥草來!”
還沒說完,就被李元康穩穩接住,輕輕放于地上。
夥計驚魂未定,李元康笑道:“用了東家的草藥,東家還得扣你工錢,你看我多好,幫你省了!”
後院裡,鋪了一地的藥材,周朝宗正忙得滿頭大汗,帶着夥計一起翻曬。
“這金錢薯必須兩面曬透,不然遇到梅雨天氣,肯定要全部爛掉,到時候吃金錢薯還不如吃紅薯,還有這個紫蘿根,上面的葉子定要掐去才能晾曬,不然藥力會順着葉子散失掉……”
周朝宗一面幹活,一面不厭其煩地教着夥計們,這時,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周朝宗頭也不擡地繼續忙活:“說了多少次了,幹活要麻利,走路當小心,忙中易出錯……”
“招人笑斷腸!爹,是我,我回家來了!”周少白激動地說道。
周朝宗渾身一哆嗦,這個聲音既耳熟又陌生,說不出的想念。他一擡頭,果見是朝思暮想的兒子站在面前。
父子倆霎時間抱在一起,周朝宗開口笑道:“臭小子,嗓子比前年粗了,差點沒讓我聽出來!”
周少白抱緊父親,強忍淚水說道:“爹,我回來了!”
“我知道,我知道……哎呀,你這孩子,也不事先說一聲……”周朝宗老淚縱橫,但是依然緊緊抱着兒子,舍不得騰出手去擦一下。
金九帶着張笑風幾人來到院子裡,他一見此景,忍不住也嗚嗚哭了起來,一邊哭還不忘記訓斥夥計:“還愣着幹啥!小少爺回來了,快去告訴夫人啊!”
“這……”
慕凝之瞧着周少白跟周朝宗緊緊抱在一起,二人哭得淚流滿面,不禁張開嘴想說什麼,但是嘴唇顫抖了幾下,又閉了起來。
早有機靈的夥計跑去告訴了夫人,隻聽裡屋傳來一聲笑,緊接着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女子滿臉是淚地跑了出來,她瞧見正在相擁而泣的父子二人,一句話也說不出,跌跌撞撞撲上前,周少白張開一條手臂,一把攬住她,三人緊緊相擁,抱頭哭作一團。
李元康不禁也感動了,笑着說道:“小師弟,趕緊勸勸,都别哭了,好好坐下說話才是。”
周少白哭着點點頭,但是一個字也說不出,眼淚仍是不住地往下流,索性不再管他,放聲大哭。
慕凝之背過身去,便往前廳走,張笑風拉拉李元康的衣袖,悄悄說道:“咱們還是出去等候吧。”
三人回到了外面的藥鋪,等候了好一陣,才見周少白和其父母一起過來。
張笑風立即起身拱手:“周伯伯好,周伯母好,在下溪雲門九陽峰張笑風,見過二位。”
慕凝之也站起欠身:“在下溪雲丹霞峰慕凝之,見過周伯伯周伯母。”
李元康縱身從椅子裡一躍而起,嘻嘻笑道:“我叫李元康,見過周伯伯周伯母,真是抱歉,耽誤您一家團圓了。”
周朝宗趕緊說道:“哪裡話,溪雲神仙能來到久康堂,是我周朝宗的福分。何況你們都是少白的同門,看了一點也不覺得生分。”
此時已經是傍晚,周朝宗讓金九趕緊張羅一桌好菜,給周少白他們接風洗塵,又讓夥計們擠出一間房,打算給張笑風與李元康住宿。
張笑風一聽,急忙說道:“不用,周伯伯,叨擾府上已經很是愧疚,怎好意思再給你們添麻煩?”
“是啊是啊,周師弟的房間不是收拾好了嗎,我們三人住一間就行了。”李元康笑道。
周朝宗搖搖頭:“那怎麼行,怎麼能這麼委屈你們呢?”
“哈哈,真不要緊,我們在山上都是睡的大通鋪,這房間可比大通鋪要舒服多了。”李元康撓撓頭說道。
“可是……”周朝宗還在猶豫,那邊周少白的母親又說話了:“當家的,還有這位姑娘,晚上怎麼辦呢?”
“這……”周朝宗犯難了,慕凝之忙說道:“不打緊,我就是不睡也無妨,平日在山上,也經常徹夜盤坐冥想。”
周朝宗搖搖頭:“這可不行,你們趕路這麼累,晚上一定得好好休息才行。老九!”
金九連忙過來:“哎,當家的!”
“今晚讓他們師兄弟三人住一起,我去你那屋擠一擠,這位姑娘,你就委屈一下,和拙荊擠一下吧。”周朝宗吩咐道。
“好嘞,我這就派人收拾去。”金九走了出去。
“等一下,别忘記把馬都牽進來栓好!在外面當心給賊偷了去!”周朝宗又喊道。
“放心吧東家!”金九的聲音傳了回來。
慕凝之在山上這麼久,還沒和别人同睡一間房過,她略略尴尬地說道:“伯母,其實不必如此客氣的。”
周伯母眼睛發亮地盯着慕凝之,連連說道:“不打緊不打緊,姑娘你細皮嫩肉,美得跟戲台上的天仙似的,伯母可舍不得委屈了你!”
周少白從未看見過慕凝之如此為難的樣子,沒想到業績驚人,冰雪一樣的美人居然拗不過自己的母親,他實在忍耐不住,嗤嗤笑了起來,慕凝之氣惱地瞪了他一眼,周少白這才不敢再笑了。
周伯母瞧在眼裡,詭秘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