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笑風守在石窟洞口已久,但是一刻也未曾坐下。
他不時伸頭朝内張望,卻并未出聲呼喚周少白與慕凝之,因為他知道,二人已經深入其中,徒勞叫喊,對方根本聽不到。所以幹脆靜等二人,省的徒耗力氣。
“他們進去已有一個時辰了,卻不知裡面情形如何。”張笑風沉吟一下,自言自語道,“希望能順利找到李師弟和玉姑娘,莫要再生枝節。”
他擡起頭,又環顧一圈這周遭密密麻麻的石窟,眉頭越皺越緊:“這裡的地形,卻為何與那圖上所繪之形如此相似?”
忽然,石窟裡面傳來一些聲響,張笑風立即站進石窟,凝神細聽,隻聽見石窟深處傳來不可名狀之聲,似如春蠶嚼桑,但不多時,那些奇異聲響便愈來愈近,漸漸成萬馬奔騰之勢。
張笑風聽的色變,情知不妙,放聲朝裡高呼:“周師弟!慕師叔!可是你們回來了?”
叫了幾聲,沒有任何回應,而石窟中的腥臭氣味卻越來越濃,隐隐帶着勁風,一股股朝外激發。
張笑風心裡一緊,拔劍在手,躍上後方一塊巨石,居高臨下小心戒備,心道:終于要出來了麼?妖邪,縱使我現在内丹不濟元神有虧,我張笑風也定要降服你!
他死死盯住石窟入口,忽然後面卻勁風急來,張笑風一驚,急忙折腰避過,斜眼一瞧,卻是一隻巨蟲的大腭剪過,他驚出一身冷汗,方才差一點就身首異處了。
“妖蟲看劍!”他怒吼一聲,用盡全身氣力,照着那巨蟲的兩隻眼睛中間便刺了下來,隻聽“哐當”一聲,那巨蟲毫發無傷,而張笑風的虎口已然震裂,鮮皿迸出。
張笑風心裡一沉,内丹不濟讓他的劍招毫無威力可言,如此情形再與妖蟲硬拼下去顯然是莽夫所為。
于是他瞅準上方垂下的一根藤蔓,奮力一躍抓緊在手中,雙手交替,猛然向上攀爬了一段,又順勢一提腿,再躲過了巨蟲一擊。
懸在空中,張笑風往下一看,頓時心中一緊。
隻見巨蟲們紛紛從大大小小的石窟裡魚貫湧出,不多會便擠滿了整個山谷。它們摩擦着雙腭,互相踩踏,沒頭蒼蠅般橫沖亂撞,那“咔嚓咔嚓”的令人惱火的磨牙勝響徹整個山谷。
方才那差點咬到張笑風的巨蟲擡起腦袋,兩隻巨大的光滑複眼映出了懸在空中的張笑風的倒影。
那蟲兒擡起雙腭,有節奏地互相敲擊,發出哒哒的聲響,随着這聲響的傳遞,其餘的蟲兒幾乎都停了下來,一齊擡起頭,幾萬雙複眼裡,全部倒映着張笑風的身影。
我被這些巨蟲發現了。
張笑風眉頭緊皺,冷汗從額角滴落,心裡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濃。
與此同時,在方才的幽深石窟内,周少白正抱着懷中的慕凝之奪路狂奔。
石窟内雖然狹窄且擠了衆多的巨蟲,但是巨蟲之間畢竟還是有空隙可趁,周少白全身氣脈急運,全身湧起十二分的勁力,腳下精準踏着逍遙七曜步,在巨蟲之間穿梭前進。
蟲子終究是蟲子,隻曉得憑着本能,瞧見獵物在哪便向哪攻去,卻不知人之所以為萬物之靈,正是因為懂得善用計謀,明白虛實相接。周少白假意踏出一步,巨蟲們便一齊湧上,誰知周少白縮回腳步,一個鹞子翻身,便從巨蟲們上面翻了過去。
他提着一口氣,抱緊懷中佳人,沿着石窟疾走,遇到岔路卻也管不得許多,隻揀那沒巨蟲出沒的岔路逃入其中。
不知道跑了多久,忽然腳下一絆,身子一沉,周少白大叫一聲“不好”,便和慕凝之一起掉落了下去。
周少白耳畔生風,身子急墜,腦中瞬間閃過無數念頭,情急之中卻隻能把慕凝之緊緊抱在懷中,大聲吼道:“我絕不會讓你先摔死!”
慕凝之隻聽得心裡一顫,閉上了眼睛。
一聲悶響,随即安靜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慕凝之慢慢醒了過來。
她隻覺得口中鮮甜,忽然一陣惡心,忍不住一開口,嘔出一口鮮皿。
這裡一片漆黑,卻不知是在何處。
莫非我已經死了?
慕凝之才冒出這個念頭,身上傳來的劇痛便将之打消了。
強烈的腥臭味彌漫于周圍,慕凝之勉力站起,隻覺得頭暈目眩,也不知道是摔的還是被熏的。幸而她的修為高深,已達歸仁之境,摔落在地時又得周少白先做了肉墊,還有護體神功守得她心脈髒腑無恙,否則定然兇多吉少了。
她試着張開口呼喚道:“周少白?周大哥?你在何處?”
然而漆黑之中沒有任何回應,慕凝之心裡甚是憂懼,急忙從懷中取出一個火折子吹燃,驅散了些許黑暗。
她借着火折子的光亮,急忙朝周圍瞧去,卻驟然色變!
隻見觸目所及之處,皆是累累顱骨!
這些顱骨有的是人骨,有些的鹿頭,有的是虎頭,更多的卻不知道是何種生靈,全部都空着黑漆漆的兩個眼窩,死死盯着慕凝之,詭異駭人之狀,不可描摹。
眼下慕凝之腳下踩的、身邊圍繞的,全是這樣的顱骨,她覺得頭皮一緊,隻恨自己未達開天之境,否則定然立即踏劍飛走,遠離這個腥臭可怖之地。
但是眼下不論這裡有多難熬,她都要立即鎮定下來,因為她心頭牽挂着周少白的安危。
方才墜落的一瞬間,周少白卻大吼一聲,又生生将她往上推起了一些,随後她重重砸在周少白身上,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現在回想起來,慕凝之悔恨萬分,明明自己可以用出輕若鴻毛的輕身功夫,這樣便不會那麼沉重地砸在周少白皿肉之軀上,但是方才掉落深坑之時她又慌又怕,哪裡還想得起來這些?
想起周少白落地又被自己砸中時那聲極度痛苦的悶哼,慕凝之心急如焚。
明明兩個人一起摔落下來,為何隻剩自己一人在此?
她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莫非……
莫非周少白已經被那巨蟲拖走,削下了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