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刃的刃尖已經劃開了周少白喉頭的肌膚,刹那之間,十六年的浮生往事湧上心頭,
滋味萬千。
周少白仰天長歎:“家業未成,忠孝未盡,可惜我今日竟死于此地也!紫苓,此生是我負了你!”
那女子聽到紫苓二字,大吃了一驚,趕緊停下手中利刃,又厲聲問道:“你說的紫苓,
又是何人?”
周少白冷哼一聲:“關你何事!我已落在你手中,要殺要剮隻管動手便是,無需多言!”
那女子惱火起來,大聲說道:“莫非你們中土之人都是這麼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麼!罷了,我且問你,你說的那紫苓是不是姓秦?”
這下輪到周少白驚訝了:“你也認得秦紫苓?”
那女子很是謹慎,又問道:“你叫什麼名字?說出來,就算殺了你,也不能讓你做無名之鬼。”
周少白坦然說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姓周名少白。”
那女子聽到“周少白”三字,閉上眼搖搖頭,表情甚是難以捉摸。
忽然院子門口月牙門湧進來一群人,有個人沖在最前,他一眼瞧見被利箭釘在假山石上的周少白,訝異地叫道:“周少俠,怎麼會是你!”
周少白循聲一望,居然是馬戎。
馬戎奔過來想解救周少白,卻被那一直矗立在旁的異族壯漢攔住,那女子喝住壯漢,擺擺手,那壯漢這才讓到一旁,讓馬戎過去。
馬戎奔到近前細瞧,倒吸一口涼氣,隻見周少白左肩窩被利箭貫穿釘于假山石上,手腕也被撕開,爛肉低垂擺動,露着白森森的骨頭,殷紅的鮮皿不住從傷口汩汩冒出。他的衣衫早已被鮮皿染紅,地上也是一大灘皿迹,觸目驚心。再細瞧周少白的臉,隻見他面如金紙,滿頭大汗,顯然是撐不了多久了。
“周少俠,我這就救你下來!”馬戎急忙伸手去拔那利箭。
周少白藥力未消,隻能勉力笑笑:“多謝馬校尉……”
話沒說完,周少白隻覺得眼前一片金星直冒,天旋地轉,接着一切歸于暗黑寂滅,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不知過了多久,周少白恍惚着睜開眼簾,聞到一股撲鼻藥味。這藥味很是辛辣醒腦,讓他瞬間清醒過來,随即傷處傳來的痛楚讓他不禁咧嘴“咿呀”一聲,出了一身的汗。
“你傷得很重,暫時不要亂動了。”旁邊有人說道。
周少白一望,原來是一名須發皆白的老翁。此人面色紅潤,大腹便便,衣着華貴不俗,面色溫和卻有威儀。
“敢問老丈是?”周少白心道,此人儀表不俗,多半便是虞府的主人。
那老翁果然答道:“老夫虞在淵,此處便是舍下。周公子放心,你雖然傷重,但是已然得到妥當醫治,不會有事的。”
周少白點點頭,隻聽那老翁接着說道:“老夫有一事不得不問。周公子既是溪雲弟子,此番前來老夫寒舍,卻是所為何事呢?”
周少白一愣,問道:“老丈如何得知我的師承?”
“是我說的。”又是一個女聲傳來,周少白一看,原來便是那異族女子。
瞧見此人,周少白餘怒未消,沉聲道:“原來是暗箭傷人的這位。”
那異族女子笑道:“此言大謬,暗箭傷你的是我的仆從虎克巴,并不是我。你們中土有句俗語叫冤有頭債有主,你若是不忿,找他決鬥便是。”
周少白不想與她費唇舌,于是對那老翁說道:“老丈,我擅闖私宅,是我的不對。給你添了這許多麻煩,心内難安。”
老翁搖搖手:“不妨事,溪雲門人仙臨寒舍,本是蓬荜生輝的幸事,可惜中間出了些差池,鬧出一場誤會,還害的少俠受了些傷,老夫實在是誠惶誠恐。”
他指着那女子說道:“這位姑娘是雪域高原的神鷹堡的玉绮羅,她是老夫至交好友神鷹堡堡主玉懷瑾之女,老夫平時視如己出,疏于管教,以緻她性子頑劣,不知輕重。誤傷了少俠,實在是歉疚萬分。”
周少白聽了,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這老翁一口一個誤傷,聽來很是刺耳,卻是暗含“溪雲門也不過如此”之意。
“周少俠,你來老夫寒舍,究竟所為何事呢?”老翁問道。
周少白答道:“這其實是一場誤會,我以為那玉耳赤狐是我好友所有的那一隻,于是便跟了過來,結果,果然是我錯了。”
玉绮羅笑道:“聽說你還打了家丁?”
那老翁一聽,趕緊說道:“老夫聽下人們說了,一場誤會,要是他們據實告知,也就不會徒生後來這許多事端。周少俠,我已命人重重責罰他們了。”
他還想再說什麼,那玉绮羅卻将他往外推:“好了虞伯伯,你那麼多事情,且去忙吧,我還有話要問他。”
說着,硬是把虞在淵推出了門去,那老翁在外面無奈地說道:“這丫頭,真是頑劣慣了,周少俠,你且在這裡安心住着養傷,有何吩咐,隻管開口便是。”
周少白答道:“老丈客氣了,我這些傷并不十分嚴重,隻消稍稍休息即可。”
外面的老翁還想說什麼,隻聽玉绮羅說道:“你快走吧,不要偷聽我們的談話。”
随即玉绮羅回到室内,關上了門。
周少白警覺地問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玉绮羅走到床前,坐了下來,伸手進入自己懷裡。
周少白吓了一跳,忙朝裡面縮了縮:“你要做什麼!須知這裡是中土之地,男女授受不親!”
“呸!”玉绮羅白了他一眼,“你想的美!”
她伸手從懷裡掏出一個白玉小瓶來,遞了過去:“這是我們神鷹堡的九瓣蓮膏,用的是高原神草九瓣雪蓮秘制而成,愈合傷處去腐生肌有如神助,你試試看。”
周少白心裡還是不忿,哼了一聲道:“不用了,我自有本門的傷藥,效果不會比你的差。”
玉绮羅哼道:“不要拉倒,這麼好的東西給了你我還心疼。”
她收起九蓮膏,周少白見狀說道:“謝了你的好心,要是沒事,我就休息一會了。”
“這就要趕我走?你不想知道秦紫苓的事情了?”玉绮羅狡黠地問道。
周少白一聽,轉過身來問道:“她如今狀況如何?你為何會認識她?”
玉绮羅笑道:“我便先老實告訴你,她是我的好友。怎麼周公子一聽到她的名字又肯理我了?”
“我沒空陪你閑聊,趕緊說要緊的事情。”
玉绮羅收起笑容,拿出凝霜刃:“那你得先回答我。這凝霜刃如何會在你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