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傳令下去,将他重責五十大闆,而後關進水牢!”廖公公厲聲說道,随即笑對周少白說道,“周公子,您看如何?”
周少白微微皺眉,心道:這人翻臉當真比翻書還快上幾分,一定是個口蜜腹劍色厲内荏之徒。?
不過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如此幹脆的認栽,也絕非等閑之輩。
旁邊虞在淵一個勁在給他使着眼色,周少白瞧見,心中明亮,思忖道:這太監雖說眼下一副恭敬的模樣,但是日後若是在皇帝面前進獻讒言,雖說我不在乎,但是此人現在知道了虞翁與我有舊,若是遷怒于他,始終不好。
于是打定主意,見好就收,開口說道:“我曾聽聞,常人挨上十闆子便皮開肉綻,三十大闆便一命嗚呼。五十大闆,縱是江湖中人,恐怕也難熬過去。不過畢竟他無禮在先,是否要如此懲罰,還得聽聽慕姑娘怎麼說。”
說完,便瞧向慕凝之。
慕凝之豈能不知他心意,說道:“那人帶我來此,也隻是奉命行事,若是因此重罰,倒也有失公允。不過我恨他居然用迷香這種下三濫手段,重罪可免,輕責難逃。廖公公,既然他是你的人,還請你酌情行事。”
周少白又接了一句:“說的好,若是廖公公秉公處理,皇上一定會甚覺欣慰。”
廖公公心中暗道,咱家見皇上的日子,可比你二位要多得多了!
但是臉上依然堆笑,說道:“好好,咱家自會秉公處理。那麼二位,今天這事就算過去了。你們都是皇上眼前的紅人,咱家也是侍奉皇上多年,本就該和和氣氣,多為聖上分憂才是。”
周少白微微一笑:“不錯。”
他心中暗暗鄙夷,找了個替罪羊,這事果然就過去了。
“哈哈哈!周公子果然是仙家弟子,心兇豁達,咱家真是欽佩不已。對了,既然你與虞大人有舊,不妨在此一叙,咱家這就去處置那個膽大包天的阿東,告退了。”
廖公公朝幾人施禮,随後望向虞在淵,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這才走開。
虞在淵瞧着他走遠,這才對二人說道:“原來盛傳中立下救駕之功的便是周少白和這位姑娘啊!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還請二位随我來。”
于是,将周少白和慕凝之請到園中一個湖心亭中。
這裡四周環水,湖景靜美,除了一群白鹭在湖面暢遊,絕無他人窺探,虞在淵四下打量半天,這才苦笑道:“哎呀,周公子,你方才鋒芒太盛,得罪那小心眼的太監了。”
周少白笑道:“無妨,我和慕姑娘之前救駕有功,皇上怎會因這些小事為難我們?”
“周公子,你想的太簡單了。那廖公公日日在皇上面前,若是他存心想對你不利,隻需時不時在皇上面前嚼舌根……”虞在淵憂心忡忡,不住搖頭。
周少白笑道:“嚼舌根又如何?我是修仙弟子,大不了回山上去,他能奈我何?”
“這……”虞在淵一聽怔住,竟然不知如何作答。
“所以虞翁不用替我擔憂。”周少白笑着擺擺手。
“對了,你的……”虞在淵瞧了一眼慕凝之,欲言又止。
周少白明白過來,忙說道:“虞翁擔憂魔煞之事?放心,我得了空明寺高僧所贈的鎮魂石,如今神智清明,暫時無恙。”
虞在淵一聽大喜:“如此甚好!周公子真是吉人天相啊!”
周少白謝過,問道:“虞翁,當時想同你拜别,誰知你家仆役說你有事外出,不想卻是來了京城。”
虞在淵歎道:“世事難料。當時忽然接到書信,我在京城的故友沈敬禀要撒手人寰,這叫我怎能坐得住?于是快馬加鞭趕到京城,卻依然沒有見到他最後一面,唉……想當年鮮衣怒馬少年時,笑入胡姬酒肆中,那些情景曆曆在目,然而如今一個垂垂老矣,一個已經天人永隔。”
慕凝之聽得歎息,說道:“生老病死是人間常事,虞翁大可不必如此傷懷。”
虞在淵笑道:“姑娘說的是。”
他打量着慕凝之,贊道:“我年輕時喜好遊山玩水,走遍了大江南北,也算是長了些見識,但是從未見過像慕姑娘這般出塵脫俗的人物,一見之下,還以為是天仙臨凡呢。”
說着,他又望向周少白,笑道:“周公子與慕姑娘,當真是郎才女貌,天生地造的一雙啊。”
慕凝之一聽,臉上羞起兩朵紅雲,正要說話,旁邊周少白也是紅了臉急忙擺手道:“虞翁莫要誤會,她是我師叔!”
虞在淵一怔,隻見慕凝之也點着頭,這才自我解嘲地笑笑:“哎呀,我這老頭子到底是老了,滿口胡言亂語,二位不要見笑。”
周少白嘿嘿一笑,将尴尬掩飾過去,問道:“虞翁,你為何會跟這廖公公在這裡出現?”
虞在淵說道:“我到了京城後,便馬不停蹄趕往我那朋友家中。到了他府上,卻見他府上正在治喪,唉,頓時心中一涼,知道來晚了一步。”
“斯人已逝,我傷心難過之餘,參加了他的喪禮。拜會過京城幾位老友後,便打算回晴陽去。但是他兄長卻出面留住我,說有要事相商。于是接下來幾日,我便留在京城,待他兄長前來找我。他兄長名叫沈敬賢,乃當世大儒,也與我交往深厚。那一天,沈敬賢約我去了一處荒僻之地,見面之後,說了一件事情,這事讓我非常震驚。他說的是,不久之後,京城便要天翻地覆,皇上要親政了。”
周少白和慕凝之心神一動,隻聽虞在淵又說道:“我聽了這話,自然是驚訝無比。沈敬賢曾任帝師,一直堅持上書要求太後讓皇上親政,後來被閹黨找個由頭罷免。下野後,他在京城郊外的玉淵潭建了一所書院,起名為玉淵書院。許多力主皇上親政的文人士子慕名而來,這些人經常在京城造出輿論,讓閹黨憤恨不已,被其稱作玉淵黨。我與沈氏兄弟來往頻繁,自然也被視作玉淵黨人。當時閹黨密謀一場針對玉淵黨人的捕殺,我提前得到風聲,知道自己和沈氏兄弟都在其中,趕緊告知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