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師剛走,廖公公正準備爬起來,周少白哼了一聲,喝道:“我何時叫你起來了?繼續跪着!”
慕凝之被擄走,讓他怒火滿腔,而今發現此事居然和這個惹人生厭的太監不無關系,周少白怎能善罷甘休?若不是因為顧忌着皇上的面子,盛怒之下的周少白說不定早就将他一劍殺了。
旁邊虞在淵一瞧,試探着說道:“周公子,究竟發生了何事,可否告知我?這其中似乎有什麼誤會。”
周少白聽了,冷冷瞅了廖公公一眼,恨恨說道:“這廖公公的手下,對我朋友用了陰毒手腕,将她擄掠至此。虞翁,你若是我,會如何處置?”
“這……”虞在淵一怔,地上跪着的廖公公卻冷哼一聲,說道:“周公子,你護駕有功不假,但是可千萬别忘記了,這面金牌,是皇上所賜。皇上既然能給你,就也能拿回去。你在這百戲園中一番大鬧,真的就不怕觸怒龍顔?”
周少白冷笑一聲,說道:“你以為幾句胡言亂語就能欺瞞我?皇上兇懷社稷,心念蒼生,如今蕭牆已定,重掌朝政,正是建功立業,平叛戡亂之時,怎麼會有閑情搞這什麼百戲園?”
聽了周少白的話,廖公公縱情大笑,似乎聽到了極其好笑的事情,周少白怒道:“你笑什麼?”
廖公公止住笑,對着旁邊一臉尴尬的虞在淵說道:“虞大人,既然你們有舊,那還是你來告訴他,這百戲園究竟是什麼地方。”
虞在淵點頭稱是,對周少白說道:“周少俠,你稍安勿躁,聽我說來。這百戲園,的确是皇上的消遣排憂之處。”
“這……”周少白一愣,隻聽虞在淵又說道:“其實這些事情,也不是什麼機密,滿朝文武誰人不知,就是百姓也是頗多耳聞,隻是周少俠你久居仙山,自然不知。”
廖公公冷笑道:“如何,周公子,咱家可沒有欺瞞你吧。”
“這百戲園,當年是太後為了給自己慶壽,才命人建造的,除了搜羅各種珍禽異獸,更有戲班舞樂常駐于此,以供娛情之用。如今,皇上命人将這裡做些改造擴建,另有他用。”虞在淵說道。
周少白聽得心一沉。
難道這個皇帝,費了那麼多工夫,好不容易才得以重掌朝政,就迫不及待要開始享樂?乾坤教可還在河西與官軍殺得昏天暗地呢!更不要說還有許多像狗尾巴那樣流失失所的苦命人,正過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見他面色有變,廖公公得意地冷笑道:“周公子,不知咱家現在可否站起來?”
周少白瞧着他,漠然說道:“我沒和你說話,你隻管閉嘴,好生跪着便是。”
廖公公面色頓時變作鐵青,氣得身形微微顫抖。
自打他跟了皇帝之後,還從未受過這般欺辱。即便是在皇帝手無實權的日子裡,他也不曾像今日這樣,被一個平頭百姓如此羞辱,還在這麼多武師面前。
虞在淵一見事态越發微妙,正想做和事佬,周少白卻對廖公公說道:“廖公公,你侍奉皇上多長時日了?”
廖公公一怔,随即傲然答道:“咱家八歲入宮,十歲起有幸侍奉皇上,到如今,已是滿三十年了。”
“三十年,真是挺漫長的時日。”周少白說道,“你跟着皇上這麼久,不知道在你心目中,皇上是怎樣的君王?”
廖公公一驚,趕緊說道:“皇上自然是雄才大略,英明神武,此番平定蕭牆之禍,全賴皇上文韬武略,洪福齊天。此前受制于人,不得伸展,如今日月當空,飛龍在天,正是蕩平賊寇,澤被蒼生之時!”
“好!廖公公在皇上身邊多年,果然洞悉上意。皇上兇懷大志,身邊還有廖公公你傾力輔佐,實在是萬民之福。”周少白語帶嘲諷地說道,“隻是廖公公你如此忠心耿耿,卻為何不在宮中為皇上排憂解難,卻來這山裡玩老虎呢?”
廖公公漲紅了臉:“你!”
“廖公公,你在宮中三十年,可謂見多識廣。鏡衛司,監國府興衰始末,你肯定比我們這些平頭百姓要清楚得多。”周少白冷冷說道,“能跟随皇上,是你的福氣,我勸你要小心自重,莫要讓福氣變成了煞氣。”
周少白此番言語,更讓廖公公恨得牙根癢癢。但是周少白金牌在手,他也不敢造次,隻得打落牙齒往肚裡咽。
他自幼跟随皇帝,皇帝無權在手之時,有誰會将他一個太監放在眼裡?如今風雲突變,情勢卻是大大不同。
鎮國衛,當他聽到這三個字時,竟然無可抑制地微微顫抖。幾十年宮中生活讓他早就學會該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緒,然而在聽到皇帝诏令的那一刻,他還是激動了。
卅年隐忍,一朝夢真。
“周公子教訓的是。”廖公公想起往日,忽然微笑起來,這一刻他已經全部想好了。
周少白冷冷打量着他,這時,院門口有人說道:“你來了?”
一聽得是如此熟悉的聲音,周少白忙回頭一望,果然是慕凝之。
他當即奔到慕凝之身邊,隻見她顯然是剛剛醒來,眼中還有倦意,不過面色精神都無甚異處。
“你放心,我沒事。不過這裡是什麼地方?”慕凝之往前一瞧,看見了跪在地上的廖公公,不禁一愣,“诶,那不是……”
見慕凝之無甚大礙,周少白松了一口氣,這才回頭對廖公公說道:“你起來吧。”
廖公公趕緊站了起來,絲毫不顧忌那些武師們驚異和鄙夷的目光,滿面挂笑,卑躬屈膝走過去,說道:“哎呀哎呀,原來那畜生真是被慕姑娘所殺,這一切都是一場誤會!都是這些奴才們有眼無珠,冒犯了慕姑娘!”
他當即對旁人厲聲喝道:“是誰将慕姑娘帶來的,快說!”
那些武師面面相觑,卻無人發聲,周少白心想,原來這些人還有幾分義氣。
廖公公見無人回應,怒道:“好好,沒人肯說?你們當這是兒戲嗎?若不肯說,你們通通受罰!”
一個武師渾身一顫,猶豫着開口道:“将這位姑娘帶來此處的,便是方才與這位少俠打鬥的阿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