潑皮們鬥志昂揚地散開了去,各自部署手下的小弟們,徐子桢對自己今天這個動員大會相當滿意,天已經全黑了下來,這時他才感覺到肚子裡一陣叫喚,光知道開會,連飯還沒吃。
徐子桢中午在太湖水寨裡差點喝醉,下午還被胡卿追殺了一通,早已累得渾身象散了架似的,現在事情安排妥當,趕緊讓花爺買來些吃食胡亂塞了個飽,哪怕錢同緻再三邀請他一起去悠悠招,他也懶得理會,腳步蹒跚地回了府衙。
剛進自己屋裡他便一頭倒在了床上,極度疲勞之下反倒是一下子睡不着了,就這麼瞪着眼睛直挺挺躺着。
既然身為蘇州爺們兒,那就得負起爺們兒的職責!
這句話本是他自己所說,但現在卻始終在腦海裡盤旋不去,自己現在也算是大宋爺們兒,是不是也該負起爺們兒的職責呢?難道真的呆在蘇州做個富家翁,然後坐看北宋成南宋,百姓流離失所奔走逃亡?
不知不覺中他終于沉沉睡去,隻是在夢中又見到了那晚夢見的場景,金國入侵,屍橫遍野。
第二天,他昏昏沉沉地直睡到了rì上三竿才醒,郝東來的陳酒後勁極大,當時沒感覺怎麼樣,可現在一覺醒來卻感到頭痛如裂,象是被人用斧頭在腦門上使勁劈了一下似的。
他洗漱了一番搖搖晃晃出了門,剛來到府衙大門就聽見門外一陣喧鬧聲,放眼一看卻是大批鄉民聚在了門口,一個個興高采烈激動異常,在人群中還有幾根粗大的毛竹,上面大攢四蹄的捆着幾個勁裝打扮的漢子。
徐子桢頓時一個激靈醒過神來,郝東來得手了!
那幾個漢子身形健壯體格魁梧,明顯都是練家子,隻是現在模樣凄慘之極,一個個滿臉鮮皿衣衫破碎,象幾個破麻袋似的奄奄一息地挂在毛竹上,徐子桢大樂,這東來大哥果然霸氣,下手比自己都黑。
很快雷捕頭聞聲而出,那些鄉民頓時湊上前來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原來這些鄉民分别來自幾個漁村,今天一早太陽才出的時候,村裡就殺來了水匪,隻是郝東來早就安排了人手混在村裡,這幾個假匪猝不及防之下被真匪殺了個落花流水,也就是他們怕給鄉民惹來麻煩,這才留下他們的狗命。
徐子桢見自己的安排果然見效,樂得頭也不覺得疼了,拉過一頭霧水的雷捕頭低聲耳語了幾句,雷捕頭頓時恍然,驚詫之餘用一種敬佩的目光深深看了一眼徐子桢,随即安排人手将那幾個假匪擡了進去。
假匪解決了,徐子桢隻覺神清氣爽,三步并作兩步趕到了吉祥賭坊,他把這裡當成了臨時指揮部,花爺所有的小弟有什麼發現都會在第一時間彙報到這裡。
今天的花爺也是異常興奮,徐子桢讓他坐鎮這裡,他恍惚中感覺自己就成了那運籌帷幄決勝千裡的諸葛亮,隻是和府衙門外那一幕有所不同的是他這裡到現在還是異常安靜,他的那些小弟沒有一個人回來報告說發現了什麼,這讓他不禁有些喪氣。
門簾一動,從外邊快步走進一人來,花爺連忙繃着臉正了正坐姿,輕咳一聲剛要說話,卻見進來的是徐子桢,不禁大失所望:“大哥怎麼是您啊?”
徐子桢看他那一臉假正經的樣子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不禁笑道:“不想見到我?那我走,你繼續。”
花爺趕緊拉住他,賠笑道:“别别别,大哥您走了我怎麼辦?這……這真出了事我可扛不住啊。”
徐子桢笑道:“怎麼?到現在一個發現的都沒有?”
花爺苦着臉道:“可不是麼,老子的臉都繃得快抽筋了,也沒來人。”
徐子桢虛踢一腳,笑罵道:“沒人來那就說明他們沒得手,那還不好麼?你真想有姑娘被劫了然後你老花去來個英雄救美大出風頭?”
花爺撓了撓頭:“嘿嘿……”
徐子桢忽然正sè道:“讓兄弟們别大意,往往事情就是在最後一分鐘失手的,千萬堅持住了!”
“是!”花爺也跟着臉sè一正,肅然站直。
徐子桢看着窗外人來人往的街道,喃喃地道:“這幫孫子能忍多久呢?”
……
“什麼?折了七個?你們怎麼辦的事?”城西留守府内堂,孔啟林暴跳如雷,指着身前半跪着的一名勁裝漢子破口大罵,“現在他們人呢?”
那漢子不敢擡頭,膽戰心驚地答道:“被……被綁去了知府衙門。”
砰!
孔啟林狠狠一拍桌子,那股大力将桌上的青瓷茶盞都震落到了地上,摔成一地碎片。
“你們平時都是怎麼練的?堂堂留守府虞候竟然被一群漁民擒住了七個,如你等這般廢物,留之何用?來人!”
那漢子忙不疊地猛磕其頭,大聲申辯道:“大人,卑職冤枉啊!”
孔啟林面sè鐵青,對他的話隻作不聞,手一擡剛要落下,卻聽上首端坐的一個錦衣玉帶的貴公子淡淡地說道:“孔大人,你且聽他說完不遲。”
“謝公子!謝公子!”那漢子松了口氣,慌忙磕頭。
孔啟林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壓住心頭怒火,瞪了那漢子一眼:“說!怎麼回事?”
這次劫掠漁村的假水匪正是孔啟林派出的親信,用以擾亂分散溫知府的注意力,沒料到昨天還能安然身退的那些人今天卻是失了手,那些看似平凡普通的漁民中竟然有好幾個身手極好之人,而且這幾人戰鬥經驗極為豐富,他們毫不防備下很快便導緻了七人被擒,而且據說這七人已經被憤怒的漁民打得不成了模樣,即便能救回來怕也是注定了殘疾一生。
虞候不比尋常兵丁,即便沒正經練過功夫,可在軍中能升到這位置的都多多少少身手不錯,可是孔啟林萬萬沒有想到他這幾個正規軍的軍官竟然被一群漁民所擒,這讓他如何能忍得住火氣?
孔啟林聽完那漢子所說,臉sè越來越yīn沉,咬牙切齒地道:“你是否看得出那幾個所謂的高手是何來頭?”
那漢子低下頭:“卑職不知。”
“蠢材!廢物!”孔啟林再也按捺不住,正在這時,卻聽門外幾聲輕敲,随即一身便裝的胡四海踏進門來。
“主子!”胡四海恭恭敬敬地朝那貴公子行了個禮。
貴公子眼皮擡也不擡,淡淡地道:“查得如何了?”
胡四海答道:“回主子,屬下已将此事查明,一切皆是那個徐子桢一手策劃,引來了太湖郝東來和蘇州當地一霸花振洪聯合,壞了主子的大事!”
在說到徐子桢的時候他忍不住咬了咬牙,這個小子實在可惡,卻偏偏狗運十足,兩次都有人救他。
那貴公子終于有了反應,微微訝然地擡頭道:“哦?徐子桢?”
“回主子,正是這小子。”
“呵……”貴公子忽然輕笑一聲,“不過小小一個捕快,居然有如此手段?我倒是對此人有些興趣了。”
胡四海不怎麼理解,疑惑道:“主子的意思是?”
貴公子輕輕轉着拇指上那枚玉扳指,微笑道:“你且将他請來見我,如此人才若為我所用,相必頗為有趣。”
胡四海雖然一直對徐子桢兩次在他手中逃得xìng命而耿耿于懷,卻終究不敢忤逆那貴公子的話,隻是微微皺眉道:“這……主子莫怪屬下多言,屬下看這小子桀骜不馴,怕是未必願意。”
貴公子點了點頭,淡淡地道:“若如此,那便殺了吧。”
他的口氣平常之極,殺人兩字在他嘴裡和殺隻雞沒什麼區别,一點不見兇險之意,但胡四海跟随他多年,卻是知道他的意思,若不為我用,便不能留,這是他的規矩。
胡四海應了下來,又遲疑着問道:“主子,徐子桢讓花振洪手下的潑皮們盡出,将蘇州城看得死死的,屬下等人實在難以尋得良機下手,至于溫承言更是将城中事交托給了徐子桢,手下捕快差役除去當值的,其他俱都分散在了各個陸路水路口,怕是……”
貴公子擡頭笑了笑,眼中閃過一道不屑:“那個潑皮頭子無需理會,至于溫承言……本公子早有準備,你且做你的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