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五指慢慢收緊,其實事已至此,很多事她都明白下來了。
“是我哥吧?”
告訴他見面的地點,甚至将戶口本偷偷拿出來,這一些事,除了丁炀以後她想不出其他人來。當她告訴丁炀她的決定時,丁炀并沒有說些什麼,大概是早就作出了這樣的決定吧?
方淮斜睨了她一眼,“恩”了一聲。
随後,他将她送回丁家,車子停在丁家大宅,她擡起頭看着那棟别墅,忍不住咬着下唇撄。
黃昏正逐漸籠罩大地,她伸出手打開車門下車,還沒反手關上車門,就聽見門被撞上的聲音。
她下意識地扭過頭,看見他大步地朝她走了過來償。
“方淮?”
他不語,牽起她的手就往屋裡走,她心裡一急,便拽住了他。
“你……你不用陪我進去,我自己就可以了……”
容沫蘭是親眼看見她被帶走的,想來,這會兒肯定是怒火中燒,她不能讓他冒這個險,就算他要見,她也希望是在容沫蘭氣消了之後。
然而,他抿着唇,那牽着她的手不曾松開。
“該面對的,遲早都要面對。”
他既然做出了這個決定,并且兩人已經領了證,那麼,這一面是必須見的。
他并不笨,明白放她一個人進去會讓她面對怎樣的局面,而他執起她的手,就不會再讓她單獨面對。
丁瑩瑩還想說些什麼,人就被他拉着往裡走,她沒有辦法,唯有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
偌大的客廳内,容沫蘭一人獨坐其中。
從餐廳回來,她便一直都坐在那,臉色沉着,也是由于這個原因,屋子裡的氣氛一度跌至了冰點。
方淮牽着她走進來時,無疑就是在這片暗潮洶湧的湖面上砸下一塊重石。
丁瑩瑩有些慌亂,母親的面容不是很好看,很顯然是為方才的事氣惱着。自從兩年前的那場婚禮後,方淮成了丁家最不受歡迎的人,就算是平日裡上門來,也鐵定會被趕出去,更何況還是在這節骨眼上?
容沫蘭橫目掃過來,瞥見那抹身影後眉頭緊蹙成了“川”字。
“你來這裡做什麼?”
她的語氣裡充滿了嫌棄,這是早就料到的事。丁瑩瑩的臉上帶着擔憂,兩人緊緊相牽的手不由得收緊。
“媽……”
她率先想要說話,以此來緩和情緒,沒想,他卻瞟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開口。
随後,他上前幾步。
“伯母,有件事我不想瞞你,我跟瑩瑩已經到民政局登記結婚了。”
“什麼?!”
聽到這話,容沫蘭是再也淡定不下來,猛地從沙發上站起身來。
“你剛剛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從餐廳被帶走,再到此刻回來,這期間,他們去了民政局登記結婚?!
方淮對上了她的眼,從他重新走進丁家開始,有一些事,就必須再次面對。
他不願意再撒謊,因此,即便再不堪,那些往事也得提出來。
“兩年前,我的确是懷有目的接近瑩瑩的,而中途發生了太多的事,那場婚禮上,我将她一個人丢下,這些事我沒有辦法推卸責任。這兩年來,我也讓她受盡委屈,一個人把孩子生下來,一個人帶着孩子,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讓她那麼辛苦,我會跟她一起撫養孩子。”
容沫蘭聽着他這些話,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兩年過去了,他如今輕易的一席話,就想将過去那兩年她女兒所受的苦通通抹去嗎?
她沉着臉,目光不經意将落在了他旁邊的丁瑩瑩身上。
她臉上的那抹擔憂是那麼的明顯,這是她的女兒,她女兒在想些什麼,她不可能會不知道。
而方淮恐怕也沒有必要撒謊,這兩人的确已經登記結婚,倘若丁瑩瑩不願意,這婚根本結不了的。
容沫蘭收回視線,聲音極冷。
“你說得倒是輕巧,這兩年我們丁家到底是怎麼走過來的,你也不可能不知道。反正,你們的事我不想管了,你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反正,我的話就撂在這,我不喜歡這個人,也不打算接受你這個人。”
丁瑩瑩要跟他在一起,她這個做母親的沒有辦法管,也管不動,這是他們年輕人的事,既然如此,她幹脆就不再去管。但是,并不代表她就願意接受方淮,畢竟過去的那些事,仍然曆曆在目。
容沫蘭轉身上了樓,她擡起頭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二樓的拐彎處,明白這是母親能作出的最大的讓步了。
兩年來的事情,并不是一下子就能原諒的。她愛着方淮,她願意等,也願意耗,但她身邊的人,卻是不同的心情。
她也是覺得慶幸的,好歹容沫蘭沒有當場将人哄出去。
她仰起臉,男人面靥上的神色稍稍松懈了下來,他轉眸看着她,半晌後才說話。
“這幾天你先住在家裡,抽時間收拾一下東西,過幾天等我那邊安排好了,我會來接你到我們的新家。”
她咬着下唇,緩緩地點頭。
“好,我知道了。”
他正準備離開,她想起了什麼,連忙喊住了他。
“你……你要見見女兒嗎?”
這會兒小沁肯定是在樓上的,他難得來一次,她在想是不是要把女兒帶下來讓他看看。
方淮的步伐微頓,沒有回頭,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
“不用了,你好好休息,我過幾天再來。”
随後,他便大步地朝門口走去。
丁瑩瑩伫立在那,垂放在身體兩側的手松了緊緊了松。
她告訴自己,他之所以不見,是暫時不見,而不是不想見。
反正他和她已經登記結婚了,是夫妻了,那麼往後多的是一家三口相處的機會。
她有一輩子的時間,這一次,不再是虛幻的,而是真實的。
晚上吃過晚飯,她便上樓去。
晚飯時容沫蘭沒有下來吃飯,傭人拿了些飯菜上去,可是容沫蘭隻吃了幾口就沒吃了,推托說是沒有胃口。
她心裡明白,估計容沫蘭沒胃口的原因,是跟今天的事有關。
二樓的長走廊上,丁炀就靠在牆邊,她上前幾步,擡起頭看着他。
“哥,地址是你告訴他的吧?”
丁炀沒有否認,隻是嘴角噙着淺淺的笑意。
“你們去民政局了吧?方淮是一個挺聰明的人,有些話說一遍他就聽懂了,不需要費多唇舌。”
他這無疑就是印證了她心底的那個想法,她遲疑了下,視線不由得落在了前方不遠處母親的房門。
她的手交叉地放在身下,帶着幾分忐忑。
“媽很生氣,我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平日在家裡,最好說話的就是媽了,這次連媽都生氣了,如果之後爸知道了……”
她無法再繼續想下去,她堅決要把孩子生下來的時候,丁景勳可是怒火中燒,縱使容沫蘭在旁再三勸阻,當時丁景勳還是把她趕了出去。容沫蘭在這個家裡是起到緩和的作用,然而,這一次就連容沫蘭都不高興,估摸等到丁景勳知道了消息,事情會發展到很嚴重的地步。
其實這一點,丁炀也是能猜想得到的。
可他是一個随性的人,他首先考慮到的是自家妹妹幸福的問題,至于其他的事,相比之下都是沒有那麼重要的。
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
“别想太多,船到橋頭自然直。反正你們才剛登記沒多久,爸還在部隊,我過段時間也要回去了,到時候我盡量拖延着時間,讓爸晚點再知道。”
現在大概就隻能這樣了。
她咬着下唇,他向那扇房門示意了一下。
“如今最重要的,是媽,這事上媽之所以不同意不讓步,原因是什麼你和我都清楚。我能幫的就到這了,接下來,媽那邊你得自己去說,還有,與方淮的将來……那也是你要面對的。”
丁炀笑了笑,邁開步伐下樓。
丁瑩瑩深呼吸了一下,往那扇門走去。
她輕敲了下,然後把門打開,房間内,容沫蘭正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她背對着門口方向,但無須去看就知道進來的究竟是誰了。
她将門關上,一步一步地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