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的一個結果,是他怎麼都接受不了的。
他再一次掠奪,不顧一切地掠奪,在那一場屬于她的婚禮上,他不惜以死相逼也不許她嫁給他以外的男人。
他告訴她,也告訴自己,若是他死在她的手上了,那麼,他便放了她;但是,如果他沒死,那就這輩子都别指望他能放開手。
在生死徘徊中,他想了許多,也了解了許多,倘若她是他這輩子的劫,那他也認了。
用方淮作威脅,他成功地将她帶回了邑洲,讓她留在了他的身上,可是每一天,她都是不快樂的,她處處頭表露出想要離開他,但他就不,他就不要放她走。
就算是彼此折磨,最起碼,她的人是在他身邊的償。
但是,傅臻想得再多,計謀得再多,也不曾想過她會跟傅元彥合作。
他總以為,他能在漫長的歲月裡慢慢地彌補過錯,也能讓她重新愛上他,可事實上真的能夠這樣子嗎?如果可以,那為什麼她要答應傅元彥呢?
當他知道那件事時,心是疼痛的,他想,他或許明白她對他的恨到底有多深了,那是一種即便他願意花上一輩子的時間彌補,亦是彌補不了的事。
葉世文和葉問蕊的死早就想手铐一樣铐住了她的雙手,那并不是單純的彌補就能解脫的。
她在不斷地折磨着自己。
那一天,臨出發前,他将自己要去的地方詳細地寫給了她,他在賭,賭最後的一局,賭她會不會那麼心狠。
最後,他輸得徹底。
小趙一臉擔憂地看着他,在整件事情中,他是最清楚不過的人了,也是因為清楚,便忍不住多次阻攔。
“傅少,雖然我們會做好措施,但是那樣的高度,會出現什麼意外我們都不知道……”
他吸了煙,白色的眼圈氤氲住眼前的視線。
會死嗎?反正,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在那一次她的婚禮上,他就曾經試過一次。
他對葉暖這輩子都不可能會放開手,如果要他放開,除非是他死。
既然如此,那麼就聽天由命吧!若他真在那一場意外中喪生了,那麼,他也無法再糾纏她了。
隻是,他能放下得嗎?答案是不能的。
那一場人為的事故,縱使他安排得妥當,可到底還是受了重傷。
這是他唯一沒有料到的。
他被送往國外進行救治,在重症病房足足昏迷了一個月,才終于醒過來,然而,仍要靠着吸氧而存活。
丁炀帶着容沫蘭過來的時候,眼眶是紅了個徹底。
沒有人知道那是一場人為的事故,更沒有人知道,他是在知情的情況下踏上俞城的。
他封鎖了他還活着的消息,整整一年都呆在醫院裡接受治療,住在重症病房的時間要比住在普通病房的時間還要多,甚至,他還曾經幾度停止呼吸。
小趙站在他的床頭,他就側着臉看着窗外的天。
天很藍,那璀璨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射了進來,灑了滿滿的一地。
然,怎麼都暖和不了他的心。
“她過得怎麼樣了?”
就算他沒有指名道姓,但小趙仍然清楚他問的究竟是誰。
“褚小姐離開了爵園以後就搬到了葉宅,她找了一份工作,每天按時上下班,周末的時候就在家裡陪着兩個孩子,有時候會帶兩個孩子出去在商場轉一圈。”
她沒有跟方淮重新在一起嗎?
他的嘴角噙着一抹苦笑,他本來以為,當他“死”了以後,她就會重新跟方淮在一起,畢竟不管是五年前還是在俞城時,都是他把他們拆散的。
小趙隔一段時間就會将葉暖的近況告訴他,沒了他的生活,她似乎沒有什麼改變,正确來說,應該是乏味可陳。
她不是說過,離開了他她會更快樂嗎?那為什麼,他卻覺得她過的生活并不快樂?
回到邑洲,是在一年後。
踏上熟悉的土地,他第一個去的地方就是葉宅,他坐在車裡,看見她踩着黃昏的餘晖回到家,那身形是比記憶中要消瘦得多。
說不愛了,那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有時候他在想,如果他不愛她了,那對他或者她來說,會不會是最好不過的結果呢?
倘若沒有當初的一眼相中,那麼,他和她隻會是兩條不相交的平行線,大概,那個陪在她身旁的男人也不是他。
隻是想要那樣的畫面,他卻又會覺得受不了。
在那一場容沫蘭為他舉辦的宴會上,各式各樣的美女多得是,哪一個都比葉暖優秀,哪一個都比葉暖溫柔。
偏生,那人群之中,他卻能第一眼便看到她。
魔怔,真是魔怔了。
褚昊琛帶着她走了過來,她臉上的忐忑不安是那麼的明顯,隐約的,那眼中還溢出了一絲對他的關心。
“這不是傅少嗎?一年不見,我聽說了,你這一年是在國外接受治療,怎麼也不事先告訴一聲?當年聽說你的事,我就一直為你擔心呢!”
他勾唇一笑,手中的高腳杯蕩出了一抹漂亮的弧度。
“也不是什麼好事,當年被送往國外,好幾次都徘徊在生死關頭,說起來還真是慚愧,過去一年才把身體養好。”
褚昊琛瞥向了旁邊的她,有意無意地提了起來。
“對了,你還記得我身邊的這個人吧?”
他早就料到了他會這麼問,目光這才落在她的身上。
隻不過,僅僅幾秒鐘,就移開了。
“當然記得,這不就是你的妹妹嗎?”
不可否認的,這句話他是故意的,她與傅元彥謀害他性命,難不成他一回來,還得死皮爛臉地黏上去?不,他做不到。
他最多,也就用這樣的一種拒她于千裡之外的态度對待她。
果不其然的,他看見她的臉色瞬間煞白,雖然,這是在他的意料之内,但很顯然的,他沒有得到預期内的快樂。
之後,褚昊琛讓人給他傳話,說是想到外頭後院一見。
他想也知道他到底想說什麼,當他走出後院,偌大的草地上就隻有他們兩個人。
微弱的月光高高地挂在天際,他的雙手插在褲袋内,面靥上盡是一貫的意味闌珊。
“有事?”
褚昊琛握緊了身側的拳頭,光憑剛才的态度,他是想要給妹妹出氣,沖面前的男人揮拳頭的,但這一年前的某些事,就算自家妹妹不說,但他還是從那些痕迹裡隐約發現些什麼。
他知道對于他們兩人的事他沒有權利插一腳,可是他就是沒辦法就這樣站在邊上什麼都不做。
“暖暖這一年間過得并不好。”
他說着,擡起頭看着他。
“自從你出了事以後,她好一段時間都沒能走出來,我跟她失散了那麼多年,你應該知道我對她有多珍惜,你跟她的事我也沒辦法袖手旁觀,傅臻,我隻想問你一句,現在的你還愛她嗎?”
他沒有立即回答他,而是噙着笑看了他好一會兒。
“愛又怎樣,不愛又怎樣?”
褚昊琛的手緊了松,松了緊,聲音是無比的沉重。
“每個人都會有做錯事的時候,于你于我都是這樣。像你當初,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而不惜毀掉了葉家甚至使計得到她,而她,也會有糊塗的時候,她的性子我想你比我還要了解,她不是那種壞心腸的人,若她當真狠毒,那麼這一年裡她應該過得快活,而不是形屍走肉。”
他擡起手,解開襯衣最上頭的那顆鈕扣。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你能給她一次機會。”
“機會?”
聽見這兩個字,他不由得笑出聲來。
“她怎麼不自己跟我說,而要你來?褚昊琛,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
褚昊琛沒再說話,他轉過身,走進了屋内。
從他上到二樓,他就知道她跟在他的後頭,他走到露台外吸煙,她的腳步聲在身後由遠至近地想起。
他轉過身,她就站在他的幾步之外,這是他和她豁别一年後的首度見面,她的模樣就印在他的瞳孔裡,其實,這一年都沒有消失過。
那一刻,傅臻明白,這個女人這輩子都不可能從他的心裡趕出去,她早已駐紮在他的内心深處,那種程度,是他無法想象的。
在最初那一場戲中,是他先失了心。
隻是如果有重來,他仍然會任由自己陷下去嗎?
答案似乎早就昭然若揭。
他,甘之如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