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灑落大地,透過樹蔭而下,熱氣足以将人蒸發。
明明已經将近六點,氣溫卻是絲毫沒有減弱,那餘晖,将人的影子拉得老長,帶着幾分說不出的蒼涼。
葉暖緩步地走出藝大,今天是周五,多的是家長來接兒女回家的車子,毫無例外的,皆是能叫出名字來的豪車。
其實,在藝大的門口,就有公交站牌,但這麼久以來,都是形如虛設,能讀得起這所藝術大學的,都是邑洲的富家子弟,普通階級的兒女,又怎麼可能交得起那昂貴的學費?
她走到門口的公交站前,公交還沒到,倒是那一台台的豪車在眼前駛過,她長長的睫毛微顫,曾幾何時,她也是其中的一份子。隻是如今,别說是來接她回家的車子了,就連這所大學,她也讀不起了撄。
手上拿着的,是剛剛辦理完成的退學申請,想起方才,校長一聽說她要退學,是刹時松了一口氣。葉氏倒閉,葉世文無力償還債務而選擇跳樓,留下了一大筆債務,這些事幾乎是一夜間便傳遍了整個邑洲,現在,葉家的人,就是燙手山芋,個個躲避不已。
隻有一個人,在這個葉家最困難的時候伸以援手,但是,卻提出了讓人無法接受的條件償。
傅臻坐在駕駛座上,修長而幹淨的長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着方向盤,他今天過來,無非就是聽從舅舅丁景勳的吩咐,接表妹回家。
但是,表妹還沒出來,那抹站在公交站前的單薄身影,卻成功地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
他眯起了黑眸,那敲打方向盤的舉動赫然停了下來。
大概也就二十歲左右的女孩兒,跟他表妹丁瑩瑩是一樣的年紀,不過,是過分的消瘦,就連身上的衣服也已洗得發白。
他自是認得她,也清楚地知道,她今天出現在這裡究竟是因為什麼。
傅臻覺得她身上有股幹淨的味道,他很喜歡這樣幹淨純粹的人,總令他有一種想要将其徹底染黑的感覺。
“傅臻哥哥,你在看什麼?”
丁瑩瑩打開副駕駛座的門坐了進來,見到他目不轉睛地直盯着一處地方,忍不住開口詢問。
傅臻沒有搭理她,她順着視線望了過去,而後臉上浮現一抹詫異。
“那好像是美術系的葉暖,聽說今天到學校來是為了辦理退學手續的。葉家破産了,還欠下了一屁股的債……傅臻哥哥,你該不會是看上她了吧?她雖然是美術系的系花,但聽說為人清高。”
傅臻斜睨了她一眼。
“聽說?道聽途說的事有時候并非事實的真相,這樣的道理,難道你不懂?”
“我知道。”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那你對她有意思?”
他也沒有回答她,伸出手揉亂她的頭發。
何止是有意思那麼簡單?
再過不久,他會讓葉暖成為她的嫂子,他傅臻的女人。
他看得入了神,不過是想起他第一次見她,也是在這校門口。隻是那一次,不是周五,她也不是一個人,可他當時看過去,她的身影就印在了他的瞳孔裡。
他一眼相中她,他想得到她,為了得到她,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傅臻收回了目光,将車子啟動,下一秒,Lahini飛快地駛了出去。
因此,他小使計謀毀掉了葉家。
隻是這一件事,他并不打算告訴她。
Lahini越過公交站時,險些就吹起了她的裙擺。
葉暖連忙用手壓住,蹙起柳眉看着那飛馳而過的車子,到底,還是沒有說些什麼,隻繼續等待着公交。
傅臻自小生活在名門權貴的傅家,沒有他得不到的東西。
他相中的,就必須得到,不管那是什麼亦是如此,但偏生,他卻在她那裡摔了一跤。
還是頭一回,有一個女人對他避而遠之,仿佛他是病菌一般,他好不容易找到她,她卻藏身在女廁内,她這是認為他不敢進去麼?
傅臻冷哼,在這個世界上,還真沒有他不敢做的事。
他将一個牌子挂在了門口,随後便擡步走了進去,裡面除了她就沒有其他人,他守在那隔間的門口,耐心地等待着。
他當真認為,自己這輩子最好的耐心都給了她。
好不容易等到她把門打開,他想也沒想就将她堵在那,她瞪大雙眼不敢置信地怒視着他的模樣,還真是可愛。
他看着面前的葉暖,其實在這個世界上各式各樣的女人何其之多,前仆後繼要成為他妻子的更是數之不盡,惟獨她這麼不情願,明明,他是那般的優秀。
她擡起頭對上他的眼,面靥上滿是認真。
“傅臻,我有喜歡的人。”
所以,她不能嫁給他,即便,他對她們葉家有恩,可她想嫁的人,隻有一個。
“我會用其他的辦法報答你,但惟獨嫁給你的這件事,我考慮了很久,還是不能答應你。”
他挑眉,在選定她時,他就已經對一些事查得很清楚,可是他怎麼都沒想到,她竟然會如此坦白地說出來。
之前,他一再地強迫,她便一再後退,看來,這個女人是吃軟不吃硬,那麼,他自然有辦法收拾她。
反正他早就認定了她,那她就休想逃出他的五指山。
所以,他換了一種方式,但那并不代表他就會放過她。
他親眼看見她跟那個叫方淮的男人在一起,然後,再使詭計企圖将兩人拆散。
後來的那件事,倒是給了他一個很好的借口名正言順地站在她的身邊。
一步步将方淮從她的心裡趕出去,一步步地……讓他滲入她的心扉。
傅臻以為,他不可能會對她産生感情,因為,他讓她留在身邊的原因,他心裡很清楚。
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也不由自主地讓她也滲入了他的心,當他意識到她在他心裡地位越來越重要的時候,很多東西都變了。
他開始貪婪有她在身邊的感覺,甚至有一種……想要将她永遠留在身邊的想法。
大概,白薇也是察覺到了他心的改變,那一天,才會出現在爵園。
樓梯上葉暖蒼白的臉就印在他的眼中,他張了張唇,心底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揪痛感,但白薇的存在提示着他,莫要忘了初衷。
最開始,他接近她的目的就不純,而如今,一切也該是時候結束了。
他強迫自己狠下心來,白薇是他的責任,十歲那年若沒有白薇,他根本就不可能活下來,于他而言,白薇無疑是最重要的。
對葉暖的傷害是早就注定的,他告訴自己,所有事情都沒有超出他的掌控,包括他的心。
他漫無目的遊走在夜深大街的那一晚,他卻又茫然了,這一切真的是他想要的嗎?倘若他隻在乎白薇,那麼葉暖的憑空消失卻讓他這麼難受?
他開始弄不清自己的心了。
他不懂愛情是什麼,他生長在名門權貴的傅家,根本就沒有人教會他什麼是愛。
他們教他的,隻有搶奪,隻有使計霸占。
當他坐在葉宅的門口,他固執地望着那個方向,心裡總渴望着下一秒,葉暖的身影會出現在那裡。
或許,唯有等到她出現了,他心底的那種難受才能得到很好的解釋吧?
他對這種心情徹底了解,是在五年後。
他從未想過,他和葉暖,會整整分别五年,即便這五年,他都在費盡心思地找尋她的蹤影。
那一次的擦身而過,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人還沒反應過來,手就好像有自己的意識般率先攥住了她。
可是她卻說,她不姓葉,她姓褚。
是認錯人嗎?他忽然有些不确定了,在那五年,他才後知後覺發現,他連她的一張照片都沒有,五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一個人的模樣是會有改變的,而記憶也會随着時間變得模糊。
五年間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落空,早就讓他的心變得麻木,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花上一輩子時間都沒法找到她。
葉暖換了姓氏,如今的她,姓褚而不姓葉,最重要的是,她的身邊已經站着另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竟然是方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