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傅家出來,她整個人都是渾渾噩噩的。
接到安小曼的電話時,她正在大街上,電話裡頭,安小曼問了她的位置以後便挂斷了,沒過一會兒,一台計程車就停在了她的面前。
葉暖擡起頭,看見安小曼氣喘籲籲地往她這個方向跑了過來。
“暖暖!暖暖!”
這還是葉暖被軟禁之後,她第一次見到她,就連她住院的那段期間,傅臻也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她。如今好不容易見到了,她才發現,好友不過是一段時間沒見,竟是瘦了一大圈。
她滿眼的心疼,就連拉着她的手也在輕微發抖償。
“你别吓我啊,好端端的,你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她的聲音裡帶着哭腔,葉暖擡起頭看她,幹得裂開的嘴唇一張一合。
“小曼,我什麼都沒有了……都沒有了……”
她沒有了家,沒有了親人,現在,就連女兒也沒了……
傅家不肯把她的女兒還給她,那是她唯一的女兒啊,那些人,為什麼這麼殘忍?為什麼要這麼對她?
安小曼看着她哭成了一個淚人,她忍不住将她擁進了懷裡,不住地安慰。
“不是的,你還有我嘛!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在你身邊的……暖暖,不要怕,我會一直在的……”
她緊緊地攥住她的衣角,也不知道哭了有多久,安小曼的手機突然進來了一個電話。
她邊抽泣邊聽着好友在說着電話,等到她把手機收起來,她強迫自己扯起一笑。
“如果你有事,你就先走吧,我很好,你不用擔心我的……”
這個女人,總是在不該逞強的時候逞強。身為她多年的好友,安小曼又怎麼可能會不知道這一點?
“暖暖,你跟我一起去吧!我隻是要回學校去交一下報告,很快就行了……我實在沒有辦法丢下你一個人不管。”
不用猜也知道,那報告肯定是科系上的,要是不交,教授那邊也不好交代。
葉暖沉默了一下,決定跟她去一趟。
半個鐘頭後,計程車在大學的西門口停了下來。
兩人下車,由于剛剛哭過,她的眼睛是腫得見不了人,一路走過,不少人直盯着她看。
安小曼不禁有些懊惱,她不該把她帶過來的,可是,不把她一并帶過來,留她一個人在那,她又實在放心不下。
她張望了一下,指着一棵大樹對她開口。
“暖暖,你就在那等我一下,教學樓就在不遠處,我直接跑過去,很快就能回來了。”
葉暖知道她這是為了她着想,因此,她也沒拒絕,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下來。
臨走前,安小曼再三地交代,随後才急匆匆地離開。她想盡量縮短時間,畢竟好友現在的狀況,她不覺得自己能把她丢在這裡太久。
看着這小妮子的身影越走越遠,她靠在樹旁,看着周遭的風景。
她已經幾個月沒有回來這裡了。
自從懷了孩子,她就一直都呆在爵園裡,她才不過二十歲,大學的學業根本就沒有完成。其實在葉世文去世的那段日子,她曾經以為,自己隻能辍學,但當她遇見傅臻,擁有了新的家人,她以為,她還能擁有期望的生活。
葉暖阖了阖眼,明明,不想去想,很多事情卻總是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湧進腦子裡,讓她心痛如絞。
就連接下來,她應該怎麼辦,她都覺得茫然。
不管怎麼樣,她自己心裡明白,于傅臻而言,她就是一枚棋子,利用價值沒了,自然也就要抛棄了。
孩子……唯有孩子,是她不能放棄的。
那是她懷胎幾月才生下來的,無論要她付出怎樣的代價,她都想要把孩子要回來。
……
“葉暖?”
一道既陌生又熟悉的聲音,突然傳進了耳。
她睜開眼睛,一個衣着時髦的年輕女人站在了她的面前,滿眼驚訝地看着她。
葉暖愣了好一會兒,随後才終于記起眼前的究竟是誰。
“錢森麗?”
這個女人,她自然不可能會忘記,之前,她的作品就被這個女人在老師面前買通,換了自己的名字挂在了展覽上。若不是傅臻幫忙,估計,她還真無處求援。
況且,也是這個女人,把她帶到了那晚的宴會場所,讓她親眼目睹了方淮的背叛。
隻是說起來,兩人是許久沒見了,反正,是自那晚以後,就沒再見過一面。
錢森麗蹙着眉頭看着她,不得不說,在他們的系裡,葉暖是出了名的美人胚子,有哪個男生不喜歡她?況且,她那時還是出身名門,那麼好的家世,又有那麼好的外表和成績,自己是極為妒忌的。
後來,她還跟方淮在一起,待兩人分手後,她本以為葉暖會一無所有,怎麼都沒想到,她竟然攀上了像傅臻那樣的高枝。
甚至之後她懷孕暫時休學的事,她自然也是聽說了的。
怎麼都沒想到,如今竟然會在這裡碰面。
錢森麗将她上下打量了許久,眸底有光一閃而過。
本以為她過得很好,怎料,現在看上去,是比之前憔悴了不少,而且還瘦了許多。
難不成,她在傅家并不好過麼?
想來也是,傅家在這邑洲可是出了名的大戶人家,像葉暖這種落魄千金,傅家怎麼可能會允許她嫁進去?
而傅臻那種優質男人,想來,對她也隻是玩玩而已。
錢森麗微仰着頭,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怎麼成這副鬼模樣了?難不成,被傅少給抛棄了?”
她也隻是随便猜猜罷了,可她看見葉暖默不吭聲,她驚詫之餘,心裡是樂壞了。
“喲,真的被抛棄了?我當初就說了嘛,像你這樣的人,怎麼可能配得上傅少?人家傅少也隻是玩玩你……”
葉暖不想理會她,轉過身就想離開。
隻是,錢森麗好不容易才逮到這個機會,又怎麼可能輕易地放過她?
她上前攥住了她的手,制止她離開,嘴裡還不饒人地說着話。
“你當初跟方淮那段,是轟動全學校啊……怎麼,被傅臻抛棄了,為什麼不去找方淮啊……”
她說着說着,故意做作地驚呼出聲。
“瞧我這記性,我怎麼就忘了,方淮也不要你了啊!你現在是沒人要的女人!你平時那神氣樣兒,我早就看不慣了……”
“放手!”
葉暖的聲音極冷。
偏偏,錢森麗是死活要踩在她的傷口上。
“你急着走做什麼?難得見到老同學了,不聊幾句怎麼行?指不定,我還能告訴你一些你不知道的秘密……”
她是什麼話都不想聽,直接就甩開她的手往前走。
錢森麗看着她的後背,這樣的機會很少,她并不笨,自然懂得抓住機會。
“知道我為什麼當初就知曉傅少對你隻是玩玩而已麼?因為啊,方淮的那天晚上,是傅少故意設的一個局,為的,就是要拆散你和方淮……”
她也就随便說說,沒想,在聽見她這番話以後,葉暖是猛地頓住了步伐。
她轉過身,朝着她走了過來。
“你剛剛說什麼?”
錢森麗在心裡冷笑,反正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她說的話,誰也無法去追究其中的真假。
因此,她說起來,更是肆無忌憚。
“我說,那天晚上方淮跟那個女人的事,是傅少設的一個局,隻是為了拆散你和方淮……你以為,在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巧合的事麼?你那時候跟方淮在一起,傅少看上你,想玩你,就肯定要給方淮栽贓些什麼罪名,好把你們倆拆散。這樣一來,他才能讓你爬上他的床……”
之後,錢森麗再說些什麼,她已經聽不見了。
當初的事,是傅臻設的局嗎?
那個男人,從一開始就裝作一副畜生無害的模樣,可是誰都不知道,他才是那個幕後操控一切的人。
他制造了她父親的死,設局讓她和方淮分開,還假意讓她陷進這段虛假的婚姻,隻為了促成他的目的……
傅臻不是一個好人。
記得最初的最初,方淮曾經跟她說過這麼一句話。
那時候,她還不放在心上,如今想想,方淮早就讓她多留意傅臻,不要被他虛假的面具騙了。
是她,是她錯将方淮的好意視若透明。
是什麼蒙蔽了她的雙眼?傅臻給予的溫柔和寵溺麼?
當她回過神來的時候,錢森麗已經不見了。
可她的那些話,卻久久在她的耳邊回蕩,無法散去。
安小曼急匆匆地趕回來,就看見她一個人站在那裡,一副失了神的模樣。
“暖暖,你怎麼了?”
葉暖張了張嘴,卻是連半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直至第二天,安小曼都陪在她的身邊,不住地安慰她,讓她不要擔心,也不要想太多。
下午,偌大的爵園裡隻有她一個人。
她坐在沙發上,手裡拿着手機,屏幕上,是唐康均的電話,她一直猶豫着,不知道該不該按下去。
正想得出神,沒想,門口卻突然闖進了十來個人。
她驚得瞪大了眼,“你們是誰?”
然而,她根本沒有得到絲毫的回應,這些人便一湧而上,把她擒住往外帶。随後,她便被押進了一台黑色的轎車裡,轎車駛出了爵園,向着不知名的方向而去。
車廂内,她看着旁邊的人,心裡是害怕極了。
也不知道過了有多久,黑色轎車在一間醫院前停了下來。
她被押下了車,直接就往醫院裡走了進去,之後,更是搭着電梯上了樓。
當電梯門“叮”的一聲被打開,走廊的盡頭,幾抹身影讓她的腳步微頓。
竟是,丁珏與佟雪。
葉暖被強行押到了兩人的面前,因為收勢不及,她整個人都跌在了地上,好半晌以後,才掙紮着爬起身來。
剛站穩,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
這腳步聲對她來說,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就算是閉上眼睛,她也能知道來的是誰。
身體蓦地僵住,她根本就來不及向丁珏詢問,到底為什麼要把她找來,身後的那腳步聲,就足以讓她不知所措。
她回過頭,随後,心好像有什麼在逐漸裂開。
在傅臻的身側,與他并肩而站的,是一身白衣的白薇。
遠遠看上去,兩人就是一對璧人,郎才女貌,沒有人比他們兩人還要般配。
而她,就好像是一個笑話,與這個地方格格不入,突兀得不該存在。
本來,傅臻跟白薇正準備去吃飯,半途的時候,丁珏給他打了一通電話,讓他立即過來醫院一趟。
他本是打算将白薇送回去,自己再驅車過來的,但是白薇深怕他會累着,便說要跟着他一塊過來。
男人利眸一掃,在瞥見旁邊那抹略顯狼狽的身影時不由得一頓,但停頓的時間太短暫,短得就好像根本沒有一般。
他挽着白薇的腰,淡淡地瞥向了丁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