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
褚暖将東西一一收緊皮包裡,随後,拿起皮包跟同事道别,擡步離開。
搭着電梯下到大廈一樓,她擡起頭望着天,明明今早出門前還是豔陽,這會兒,竟然下起雨來了。
天氣本來就冷,再加上這雨,是更冷上了幾分。
她拉攏了一下外套,從皮包裡拿出傘,打開後撐起走出大廈償。
她工作的大廈離地鐵站并不遠,她本是打算穿過馬路走過去的,沒想,才走到半途,一抹身影從一台車上下來,直直地向着她走來。
褚暖眼露詫異,看着站在面前的褚昊琛,柳眉微蹙撄。
“哥,你怎麼來了?”
這一年,她與褚家的關系不錯,褚昊琛總是隔三差五就過來找她,雖然還不曾與褚家子孫的身份踏進褚家,但跟褚昊琛好歹也開始以兄妹相稱了。
褚昊琛勾唇一笑,讓她跟他一起走。
“下雨了,我過來接你,順道過去看看花花和昕昕。”
他都這麼說出口了,她便也沒拒絕。
由于下雨天,街上難免有些擁堵,他将電台打開,悠揚的歌聲瞬間回蕩在狹仄的車廂内。
“暖暖,你不打算考個車牌嗎?如果是車的問題,沒關系,哥會送你一台。”
褚暖搖了搖頭,将視線從窗外收了回來,轉眸看着他。
“反正現在交通這麼方便,有沒有車都沒差别,我每天坐地鐵上下班,挺好的。”
他瞥了她一眼。
“你喜歡就好。”
大概開了四十多分鐘,才好不容易到達葉宅。
這一年間,自從她從爵園搬出來後,褚昊琛就深怕她過得不過,而從褚家撥了好幾個傭人過來,她曾經拒絕過,但想了想月嫂一個人有時候還真忙不過來,便收下了。
在玄關換了鞋進屋,走進客廳迎面而來就是一道小小的暗影。
褚暖被撞得連連退了幾步,臉上充滿了寵溺。
“花花,今天有乖乖聽話嗎?”
花花微仰着頭,相比一年前,她是長了個頭,頭發也長了不少,早上總會纏着她讓她綁小辮子。
“有哦!媽媽,今天老師還誇我畫得很漂亮呢!”
她伸出手揉了揉女兒的頭發,擡起頭望過去,看見傅昕正趴在桌前寫着什麼。
她的眉宇間漸漸聚攏起一抹憂傷,過去一年了,唯一沒有改變的,是她和傅昕的關系。
旁邊,褚昊琛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着安撫。
“别擔心,日子還長着呢!”
她隻能颌首。
吃過飯後,褚昊琛也不急着走,坐在客廳的地毯上與兩個孩子玩耍,她就坐在旁邊,手裡捧着一杯冒着熱氣的茶。
趁着兩個孩子玩得正歡,褚昊琛想起了什麼,回過頭望向她。
“暖暖,你明天要去俞城吧?”
褚暖回過神來,輕聲地“恩”了一聲。
“我以前在那邊工作的一個朋友要結婚了,她特地打電話來邀請我,她過去很照顧我,我就想着去看看她。也不會耗太多天,大概兩天就會回來了。”
“你可以在那邊與他們多聚聚,反正這裡有月嫂,而且我也會每天過來陪着兩個孩子,你不用擔心。”
即便他都這麼說了,她也隻是笑了笑,沒有吭聲。
俞城是她當初選擇逃離時的一個落腳地,在那裡,滿滿都是她痛苦的回憶,如果可以,她當真不想過去。
她垂着眼簾,看着杯子中蕩出的小小漣漪,不由得失了魂。
褚昊琛呆到晚上十點多,便回去了。
翌日,她跟月嫂交代了一聲,出門前往機場。
褚昊琛不放心她一個人,便特地抽出時間來送她,機場上人來人往,他瞅着她的臉,難免有些擔心。
“如果有什麼事,記得給我打電話。”
她應聲,跟他道别後就走進候機廳。
飛機降落俞城機場時,才剛過中午。
她早就在網上預定了下榻的酒店,因此,下機以後就直接過去了,婚禮是在第二天下午,她閑來沒事,就在四周随意地走動了下。
陌悅這一年與褚暖是沒有斷過聯系的,決定要結婚了也是第一個通知她。
婚禮現場,陌悅一身潔白婚紗,美得就像是一幅畫,她的丈夫是一個公務員,待她是特别好,上門來迎親的時候,背了一首很長很長的情詩,把陌悅聽得眼睛都紅了。
酒席是采用自助式的,她随意挑了幾樣便找了位置坐下。
陌悅與她的丈夫在人群中來回走動,她的臉上挂滿了幸福的笑,由于她穿着高跟鞋,她的丈夫深怕她會摔着,手一直扶着她的腰。
兩人走過來的時候,褚暖拿起高腳杯,與他們的杯子輕碰。
“恭喜了。”
陌悅顯得有些激動,牽着她的手說什麼都不肯放開。
“暖暖,我真高興你能過來,這一年我特别想你,想過去看望你,可總是抽不出時間來。”
她笑了笑。
陌悅的身邊還有她的幾個閨蜜,大夥都在稱贊陌悅的丈夫待她極好,把她丈夫都誇到不好意思了。
陌悅笑稱不要把人誇上天了,忽地,其中一人似是想起了什麼,忍不住開口。
“說起來我記得有個男人,他也很寵他老婆,明明不是本地的,還特别千裡迢迢地跑過來隻為了取一條鍊子……”
旁邊,有人見她開了話匣子,不由得追問下去。
這女人也就繼續往下說。
“那個男人叫什麼,時間太長我忘了,這事是在一年前……你們也知道,我老家在郊區外的一處挺偏僻的村莊,那段時間我們一家回去祭祖,那個男人突然跑過來,收要買我手上的一條鍊子……那鍊子是我淘來的,其實也不值幾個錢,當初就是看着好看就買下了,那男人說願意出高價,可我們家也不缺錢啊!然後那男人就說,這鍊子原本是他老婆父親生前交給他老婆的,對他老婆來說有重要的意義,不管我們出怎樣的要求,他都想買回去。”
“後來啊,我爸就故意為難他,畢竟當時看他衣着光鮮的,委屈事肯定不願意,可是怎麼都沒想到,他竟然還答應了……那麼多的人看着啊,其實我爸也不過是開句玩笑讓他跪下,他還真跪了……我爸之後就把鍊子給他了,原本是按原價,但那男人非要多給錢,說是那鍊子對他來說是無價之寶,我們能把鍊子給他,他很感激。”
說到最後,這女人還一臉的感歎。
“哪天我能遇見這麼愛我的老公該有多好啊!當時我可羨慕那男人的老婆了,連面子都豁出去了,千裡迢迢隻是為了一條鍊子……”
那些閨蜜也在旁附和着。
其實這種事,說過之後就會忘記了,對她們而言,不過是一件舉足輕重的事。
然而,褚暖的耳邊卻是嗡嗡作響。
她沒有說話,臉色隐隐有些發白,雖然這女人說了,時間過去太久她忘了那個男人的名字,但是,她想她是知道的。
那個男人,大概就是傅臻吧?
即使過去了一年,她也仍然記得,在一年以前,傅臻之所以會到俞城來,為的隻是找一條鍊子。
而那條鍊子,便是葉世文在世時給她的一條鍊子。
這些事,她是知道的,但是有關于傅臻取鍊子的過程,她是一概不知,甚至也不知道,那個男人為了取回鍊子,就連面子也豁出去了。
婚禮進行到晚上九點多,她便起身告辭了。
回到下榻的酒店,她整個人無力地平躺在床上,房間裡沒有開燈,隻有偌大的落地窗外那燈火輝煌的光把整間房間照亮。
她側着臉看着外頭的光,翻轉身用被子蓋住了頭。
有一些事,本無意想起,卻總會在不經意間以猝不及防的姿态出現。
她方知,心裡的傷疤愈合得再好也沒用,因為它總會在毫無準備的時候無情的再度裂開。
她向公司請的假期并不長,第二天起床後她便收拾衣物,離開俞城。
回到邑洲,她坐着機場巴士到市區。
拖着行李想要去搭地鐵,可沒走幾步,有人喚了她的名字。
褚暖轉過頭,意料之外地看見那站在不遠處的錢森麗。
她微怔,若不是這人喊了她的名字,一時之間,她當真認不出來。
說起來,兩人已經好幾年沒有見過面了,況且,以前彼此間的關系也算不上好到哪裡去,反正每一次的見面,都是不愉快的。
錢森麗的肚子隆起,看上去應該是五六個月大了,她挺着肚子走過來,嘴角一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