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差點忘了,二十多年了,有些事,早就已經改變了。
而這些改變,是他無能為力的。
“暖暖,我……我隻想告訴你,我是你的哥哥,你還有奶奶,還有叔叔嬸嬸……我們都是你在這個世界上的親人,你并不孤單。哪天,你想回家了,家裡的大門随時都會為你而開,永遠都是。”
他說完這番話,便擡步往門口走去撄。
她轉過頭,不知道為什麼,褚昊琛離去的背影帶着幾分說不出的孤寂,甚至還有些搖搖欲墜。
她不是不明白,自己的那些話到底有多傷人。
可她也沒辦法就這麼坦然地接受忽如其來的親人。
在旁一直沒有吭聲的傅臻站起身來,順着她的目光望向了門口的方向償。
“這些年來,他一直都認為,你當年的流離失所,是他造成的。”
她的身子僵在那,男人雙手插在褲袋内,聲音很輕。
“他跟我說過,如果當年他也有跟過去,或許,你就不會不見了……他想找到你,不僅僅隻是想要圓褚老夫人的願望,也是為了令自己能夠走出那個束縛。”
他頓了下,睨向了她。
“你可以一直都是葉世文的女兒,但我也希望,偶爾,你也為自己想一想。”
褚暖沒有吭聲。
她隻是垂着眼簾,不管是傅臻的話,還是褚昊琛的話,都讓她的心因此而亂,再也沒有辦法泰然自若。
夜,很深。
丁瑩瑩拿着毛巾從浴室裡走出來,直直地走到床邊坐下,随後,她開始小心翼翼地幫床上的方淮擦拭手背手心。
似乎,最近這些天,方淮總是應酬到很晚才回來,而且,還喝了很多酒。
縱使李媽想接手照顧,她還是拒絕了,如今,方淮是她的未婚夫,自然也該由她來照顧。
他似是睡得并不踏實,即便在睡夢中,他仍然緊蹙着眉頭,怎麼都松不開。
其實,她已經多次跟他提過,要他多顧着自己的身子,不要太過拼命,可他嘴上答應着,她卻看出,他根本就沒放在心裡。
工作上的事,她向來不會多問,就算在訂婚前,丁景勳曾經意味猶長地對她說過一句話,但是,她就是那麼固執,她固執地想要去相信眼前的這個男人。
“瑩瑩,方淮這個人不簡單,你要防着點,不要讓自己吃虧了。”
丁景勳在說這一番話的時候,面色很是嚴肅,她心裡明白,或許在别人的眼裡,他跟她的相遇存在着很多問題,可是她喜歡他,她愛他啊!
不管他是因為什麼而接近她,她都想好好地跟他在一起。
“暖……暖暖……”
她回過神來,隐約地好像聽見他微張着唇在夢呓着什麼,她湊近些,這才聽清了。
丁瑩瑩蹙起了眉頭,暖暖?這個名字怎麼這麼耳熟?如果她記得沒錯的話,好像是……傅臻哥哥的妻子?
曾經,方淮也對她說過他與那個叫褚暖的女人有過一段,隻是那時候聽來,他應該是與那個褚暖再無瓜葛才是,怎麼會脫口而出這樣的夢呓呢?
女人的直覺向來都是很準的,她隐隐察覺方淮與那個褚暖之間不簡單,但是她不敢去問,這是她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幸福,她不想就這麼消失不見了。
她幫他掖好被子,就起身到浴室去。
對她來說,這簡單的一句夢呓并不能代表着什麼,她确信,現在她在他的身邊,那麼以後,她也會在他的身邊。
幾日之後,她提前下班,就想到方淮的公司樓下去等他。
由于她沒有事先給他打電話告知,因此,當她接到方淮的電話時,是吃了一驚。
電話中,方淮推托說晚上有事,就不回家吃飯了,她嘴裡應着聲,擡起頭望過去,可以看見方淮拿着手機從大廈裡走出來。
挂斷電話,他上了車,她遲疑了一下,到底還是上了另一台車跟了上去。
她不敢離得太近,由于是下班高峰,她好幾次都差點跟丢了,一個鐘頭以後,前頭的車子兜兜轉轉的,最後停在了一處地方。
她的手握緊了方向盤,這個地方她不可能會不知道,即便沒到門口,但再往前一些,就是爵園了。
那是傅臻與褚暖居住的地方。
夜幕逐漸降臨,方淮并沒有下車,隻是坐在車裡抽煙,有一隻手伸到了窗外來,從她這個角度望過去,可以清楚地看見,他用一種從來沒有過的目光望着爵園的方向。
她的心,逐漸地墜進了谷底。
那是一種憂傷的眼神,而她,不曾見過。
方淮在這個地方呆了很久,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縱使那抹身影由始至終都沒有從爵園裡走出來過,但他始終不肯離開。
車廂内的暖氣很足,她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寒冷。
這種冷,是從心底升上來的,一瞬間便蔓延至了四肢百駭。
晚上十點多,前頭的車子才有了動靜,緩緩地駛離。
她坐在駕駛座上沒有動,這幾個鐘頭對她來說,是刻骨銘心的,有一些事,不曾見過她還能當作什麼都不知道,可一旦看見了,根本就沒法再繼續自欺欺人了。
她阖了阖眼,良久以後,她才驅車回去。
回到家的時候,方淮從浴室裡走出來,見到她不由得蹙起了眉頭。
“怎麼這麼晚?”
她随便找了個借口,而後拿着換洗的衣服低頭沖進了浴室。
關上浴室門,她的後背靠着門闆,無力地籲了一口氣。
接下來的幾天,她都偷偷跟在方淮的後頭,一個星期下來,除了一天是要去應酬一天是早下班的,其餘的五天,他都是開車到爵園的附近,一呆,就是好幾個鐘頭。
如果他的心裡沒有那個褚暖,他根本就不會做這麼的一些事。
丁瑩瑩心裡明白,方淮的心裡藏着一個秘密,而這個秘密,是她不敢捅破的。
這晚兩人各自洗過澡後便睡在了床上,方淮伸長手把燈關掉,随即,房間内頃刻一片黑暗。
隻有落地窗外微弱的月光照射進來,她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抱住了他的腰。
黑暗中,方淮斜睨向她。
“怎麼了?”
她把臉埋在他的兇前,好久以後,她才低着聲音開口。
“方淮,你抱我,好不好?”
之後,深怕他會拒絕,她擡起頭吻上了他的唇。
方淮微怔,兩人在一起這麼久了,她從來都不會在這種事上主動,她到底還是一個剛畢業沒多久的女生,理所當然有着女生該有的羞澀。
她吻得很青澀,然而,這種青澀卻足夠讓一個正常的男人無法把持。
下一秒,方淮抱住她翻過身,把她壓在了身下。
他的每一個吻,都帶着憐惜與寵溺,這種事上,他向來很溫柔,深怕會弄疼她。
氣喘籲籲間,她餘光瞥見他的手摸向了床頭櫃,打開抽屜從裡面把套子拿出來,她咬了咬牙,其實,在他回來之前,有一個鐘頭的時間她是一個人躲在房間裡的,當時的她,拿着針把抽屜裡的每一個套子都戳了不少的洞。
她知道,自己這麼做或許是有些卑鄙,但是,她實在想不出其他的法子來了。
她愛他,她想要把他留住,而留住一個男人最好的辦法,莫過于一個孩子了。
她真的不想去計較他的過去究竟是怎麼樣的,她在乎的,隻是他的未來,她想要跟他在一起,孩子是遲早的事,而她,不過是将事情提前一些罷了。
在他重新覆身下來,她抱住了他的脖子,順從地阖上了眼。
一個月後。
對褚暖來說,這一個月從表面上看,根本就沒有絲毫改變,而事實上,她的身邊卻多了一個人。
褚昊琛偶爾會過來,他不敢把她逼得太緊,隻是過來跟她說說話,有時候就是坐下來看看電視,時間差不多了,就會起身離開。
自那天以後,他沒再提起讓她跟他回去的事。
褚老夫人在醫院住了一個月以後,終于被批準出院。
出院當天,她拉着傅臻作陪,到底還是出現在醫院裡。
大概褚昊琛将事告訴了褚老夫人,所以,當褚老夫人見到她時,是尤為的高興,兩人随後更是到了褚家,褚暖第一次見到了她的叔叔嬸嬸。
那是兩位和藹可親的長輩,嬸嬸年輕時曾經生下兩個孩子,但都不幸夭折了,這之後,嬸嬸就沒再懷過孕,這麼多年來,叔叔也不曾抱怨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