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生 溫僖貴妃傳

第十八章 布方略明主試賢才

溫僖貴妃傳 李叙桦 2779 2024-01-31 01:01

  西牆下的繡繃還擺在那裡,花樣早描好,原打算做一隻荷包的,寶藍色蜀錦的料子,精心地用珠線刺繡一隻展翅翺翔的朱紅色雄鷹,許是擱了一整日,指尖掃過,便是觸手冰涼。≧

  容悅面色原本一如夜色淡淡的,見了此物,難免不被勾起傷心事,難以抑制地小聲抽泣。

  幾回花下坐吹箫,銀漢紅牆入望遙。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纏綿思盡抽殘繭,宛轉心傷剝後蕉。三五年時三五月,可憐杯酒不曾消。

  “爺,這回廊口上風大,仔細着了風寒。”

  隻聽溫柔的女聲在耳邊響起,常甯轉頭去瞧,隻見妾氏舒舒覺羅氏打開搭在肘彎的月白色甯綢披風,輕柔地披在他肩頭。

  她低眉順眼,靜靜立着一側,一領銀紅色描金撒繡月桂花褙子更襯的人溫順知禮,她本是經年服侍常甯的一等丫鬟,後收歸通房,如今已為常甯誕育一雙子女,頗的常甯寵愛。

  常甯擡手系了颌下縧子,随口問:“你怎麼過來了,孩子們呢?”

  “才剛哄着歇午覺,這會子想是已睡熟了,”舒舒覺羅氏觑着他神色,話音中帶着柔順體貼:“奴才聽廚房說爺這兩日胃口不好,特意叫小廚房糟了鴨信,又煮了銀耳鴿子蛋送來。”

  常甯視線從廊腳那一叢芭蕉上收回,落在填漆小托盤上绛色的腌菜上,心中蓦然抽痛。

  舒舒覺羅氏瞧了出來,便有些擔心:“王爺有心事?”

  常甯沉默半晌,攬住美人香肩一道回敞軒中去,緩緩道:“一些外面的事,難辦的很……”

  自打王爺回府,女眷都未曾承寵,爺也總是心事重重,或許真如晉氏所說,爺在外頭又有人了,想到這舒舒覺羅氏心中便像被亂絮纏繞般煩憂,即便後來進來那些年輕漂亮的,爺也從不叫越過他去,以她的資曆又有何懼?故而心中又踏實幾分,笑道:“爺這樣的能耐,又是皇親貴族,怎會有辦不成的事?”之前家中兄長犯了些事,險些吃了官司,家裡人才報了爺的名号,那頭就放了人,那官老爺還親自上門緻歉,故而在她眼裡,常甯自是無所不能。

  常甯心中歎道,若大清朝沒有了,他這個親王又将焉附:“自然是有,就是皇兄他身為九五之尊,也未見得就不是。”

  舒舒覺羅氏倒有些聽不懂了,不禁暗悔自己說錯了話,如今她恩寵雖盛,可感覺卻越不懂常甯,想到這便扯開了話題:“明兒個甯國侯府的老封君做壽,爺可去吃酒?”

  常甯不由笑道:“我就不去了,你去便是。”

  舒舒覺羅氏有些驚慌:“這如何使得,咱們身份低微。”

  常甯擡手搭在她肩上道:“不妨事,左右我府上嫡福晉,側福晉一概沒有,你打扮的貴氣些去就是了,跟着些段嬷嬷,她是宮裡出來的,經的場面多,有不懂的隻管聽她的就是。”

  舒舒覺羅氏頗有兩分為難,又隻好應是。

  常甯擡手為她扶正髻上的偏鳳銜珠雙股钗,道:“我經年不在家,這府裡一時半會兒又沒有當家主母,你多幫襯着些個兒罷,回頭重重賞你。”

  舒舒覺羅氏笑了,還不待說話,隻見張大盛大步走來。

  王府規矩不甚嚴,這裡又是外書房,張大盛又有要緊事,故而未叫人通禀,見王爺身邊又站着一個美貌侍妾,心中暗羨王爺好福氣,一面忙打千行禮。

  常甯叫他起來,問:“什麼事慌裡慌張?”

  張大盛道:“乾清宮的内官來王府傳萬歲爺口谕,宣您入宮去,現在正堂等候。”

  皇帝召見,誰敢拖延,況又在這個緊要關頭,常甯聽罷忙叫人更衣。

  舒舒覺羅氏大小服侍他慣了,親自替他換了王服,留在書齋門口目送人出了垂花門。

  侍女佩佩見人走遠了,才上前道:“姨娘如今能代王爺吃酒去,叫那院的知道,還不氣的跳腳。”

  舒舒覺羅氏羞嗔她一句,道:“若不是王爺吩咐,我竟懶得去呢,到底還是要知道自己的身份。”

  佩佩知她溫厚,一向又不愛争鬥,吐吐舌頭,扶她回後院歇息不提。

  卻說常甯自接了旨,絲毫不敢耽擱,忙驅馬趕往乾清宮,甫一進門,隻見殿内臣工排成兩列,一行以大學士覺羅勒德為,一行最前面站的是三王兄和碩裕親王福全。

  他便上前朝拜請安。

  皇帝命他平身入班,才道:“定遠平寇大将軍安親王嶽樂疏言:軍中紅衣大炮不多,乞将吉安、荊州、或西安的幾門運至長沙,以便攻城。才剛命衆議政王大臣尋議,念你從戰地歸來,多有了解,便也叫過來聽聽。”

  常甯道了聲‘是’,遵旨歸班。

  内大臣索額圖上前道:“皇上聖明,微臣以為,逆賊吳三桂之所以能據守嶽州、澧州諸處,全靠水師源源不斷将長沙、衡州的糧米經湘水運送至前線。故而時勢攻取長沙,剿滅湖南逆賊實為要務。然吉安、荊州、西安亦屬要塞之地,互為唇齒,加之沿途運送多有不便,不宜調動。應新趕制鑄紅衣大炮二十具,快送至前線。”

  目下這是最好的處置,殿内的大臣也紛紛附議。

  明珠出班道:“索大人所言正是,然京城至長沙路遠難行,且沿途尚有淪陷之地,紅衣大炮威力之大,非同小可,若落入賊軍手中,反倒勞民傷财,适得其反。”

  皇帝也甚為憂心此事,問道:“恭親王意下如何?”

  常甯忙道:“如今南昌克複,途經均是大清地界,不如令兵工二部官員驿送南昌。自南昌轉袁州,再至長沙,沿途令各部統領撥兵護送。

  皇帝道:“正是如此,解送馬炮、關系重大。須選大臣一員同赴南昌,再谕令将軍穆占親統官兵赴袁州迎接,方不緻疎虞。”

  衆臣皆以為然,常甯亦知此事關系重大,紅衣大炮是攻城利器,湖廣之地道路逼仄難行,滿人的騎兵難以揮作用,不得不依靠綠營兵作為主力,因此這大炮在開道及震懾方面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他擡頭望了眼坐在玉階寶座上的皇兄,那雙深邃,永遠氣定神閑的雙目中,難以掩飾的一絲憂慮與期盼,再想想前線那饑餐露宿的同袍,定了定心,還未開口,隻聽二哥福全出班請命:“臣願押送紅衣大炮前往南昌。”

  二哥一顆忠心毫無疑問,做事也細緻謹慎,隻是不熟悉路徑,想到這,常甯也出班單膝跪地道:“臣弟也願往。”

  大學士覺羅勒德洪舉薦道:“恭親王曾親履南地,是最為妥當的人選。”

  皇帝面上現出欣慰之色,欽定常甯為此次專使。

  君臣又商議了幾件軍務,皇帝便命衆大臣退下歇息,又沖福全二人道:“咱們屋裡坐。”

  常甯忙應旨,跟随皇帝身後進了東暖閣。李德全忙囑咐人搬上繡墩後退下,自己守在門外聽宣。

  皇帝命福全、常甯落座,才道:“五弟上回回奏勒爾錦隻知自守汛地,各保身軀,徒勞兵師,虛糜國饷,貝勒尚善、察尼畏敵不前,緻水6兩軍遷延停滞,踟蹰不前之事。朕如何不知,這些人養尊處優慣了,毫無實戰經驗,紙上談兵尚不覺得,真刀實槍打起來,則立見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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