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兩人府尊老爺最是知道這中間的厲害的,哪裡再敢跟中堂老爺過招,上任次月就恢複了玉剛當年拟定的條款,放開市場,放開管理,官府隻管收稅,各地的生業這才又恢複了起來,并沒有因為邊關戰火而有所影響,甚至有時候兩邊的人都來同一個市場做生意,做完生意再打仗。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現在大兒子最緊要的就是如何迅速在省桓之地站穩腳跟,幫助新任巡撫、總督玉剛迅速穩定全省生業形勢,讓老百姓安居樂業,有錢花、有飯吃、有生意可做。
與長庚談話之後第三天,大兒子就帶着一幫人從婺江出發了,來到了省桓白沙。
這裡早有總督府的師爺孫啟秀安排人,給他們物色了一個地方,作為臨時辦事處。
考慮到人生地不熟,大兒子雖然感覺這個地方有點别扭,但好在離總督府近,過去與玉剛商量事情也方便,就決定暫時先住下來。
這個地方沒有個名字,大兒子請玉剛專門題寫了門牌,名叫“西府”,暗寓“西言府”。
來到省桓的當天下午,剛剛放下東西,洗了一把臉,換了一身衣服,到總督府拜會玉剛。
剛到省桓的玉剛,還是婺江時期的老樣子,嘻嘻呵呵,好不親切。
不過看得出來,剛接手這麼一攤子事,也夠他忙的了,光師爺就增加到了四個,每個人負責一方面事情,個個都忙的腳不點地,估計過一段時間等一切理順了應該要好一些。
因為剛來也不是很了解情況,各方面的人物也需要拜會安撫,玉剛也就顧不上跟他長談,隻是交待有事情随時過府商談,至于生業方面,玉剛則請大兒子幫忙拟出一個條陳,到時大家再行商議。
臨走的時候。玉剛拉着大兒子的手,長久舍不得離開,說省桓的事情不好弄啊。
大兒子待玉剛走了好遠,他這才轉身過來回府。
禮節之事他要做周到。不能因為人家對你客氣,你就認為那就是真客氣。
回到府裡,他迅速叫二兒子、三兒子、金泰等一幫子人通報他到總督府的情況,并聽他們的意見,從哪裡着手為好。
金泰是跟大兒子一起來的。把黔城會館的事交給了鐵橋打理,金泰則跟來打理西府。
西府跟黔城會館不一樣,這裡純粹就是一個府邸,不再接待外人,也不需要吵吵鬧鬧地那樣子,不過這樣猛然清淨下來,大家好久都不适應。
金泰就在這裡當了管家,而他的家人就全部接到了紫煙坪,另起了一棟樓居住。
當然,金泰的任務。不光是伺候大兒子和大家一頓飯這麼簡單,真正這方面的管家有人專門去做,一天操心做飯、安排下人等事情,而他主要是接待各方面過來的人,交換貨物,收集信息,整天忙得不亦樂乎。
五天以後,大兒子和大家已經拿出了一份條陳,主要有三點。
一是把在婺江試驗的生業模式,向湖西全省推廣。合适的時候,再向另外湖東、嶺南兩省推開。
二是西言家迅速擴充商業網點,在湖西全省鋪開,形成一個示範性的商業網絡。吸引其它商家效仿。
三是迅速向湖西、湖東、嶺南三省全境發出通告,将新任總督的施政綱領、生業理念讓阖境人等知曉,激發全民創業生業熱情,一舉振興地方經濟。
玉剛聽了大兒子的想法,覺得很對胃口,當下就讓孫師爺安排照此辦理。至于西言府構建網絡網點的事情,則隻有他們自己去做了,遇到困難或者需要地方出面協調的事情,就知會一聲,讓他們關照。
既然官府不便出面,大兒子就想到了一個辦法,直接把玉剛給他新府邸題詞的“西府”二字,讓金泰随時帶在身上,以便讓其他官員明白他與玉剛的特殊關系。
西府挂紅之後,這裡就算是正式成了西言家在省桓的一個落腳之地,老家又來了一些小字輩的孩子,也算是在這裡學習曆練吧,剛開頭整個院子裡還冷冷清清的,沒多久就熱鬧起來,金泰忙得整天吃不好睡不好,一臉的黑眼圈,心疼得大兒子好幾次讓他多多休息,後來給他悄悄吃了些千年水蘿蔔,這才恢複過來。
大兒子在省城白沙的生意就這樣開張了起來。
他在湖西八個州府全部設立了辦事處,由辦事處的人負責當地的銷售,并聯絡當地的府尊老爺,同時由他們出面幫忙綏靖地方。
各地的生意開張起來後,原有的貨物生産方式,現在已經遠遠供應不了全省的量了,沒辦法負責在家裡生産的幾個隊的人員隻有起早貪黑地幹,可還是不行。
最後,隻有減少供應量,提漲價錢,引起了市場上不小的騷動,尤其是一些老客戶意見很大,說西言家隻顧着做生意,不管老客戶的的死活,有些話還說得很難聽。
因為市場擴大,産量有限,漲價是必然的,有一些矛盾也是必然的。
針對這種情況自則想出了一個辦法,就是競價,也就是讓所有參加買貨的買家集體競價,底價是原來的價格,價高者得之,這樣一來方方面面都不會傷了和氣。
并且實話實說,告訴他們西言家目前遇到的困難,而且這些山珍也不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可以無限制地增長,按照這個需求量,山裡的出産是日漸減少,以後的價錢肯定還會繼續上漲。
經過一段時間的波動,市場總算平穩下來。
大兒子又能安心做市場拓展的事情了。
經過約摸半年時間的交接,玉剛那裡也安定了下來,政事進展都比較順利,與上上下下的關系也理順了。
這一天,大兒子正躺在藤椅上閉目養神,回想着最近生意的進展,看看哪裡還有漏洞。
猛然聽見門口傳來吵吵鬧鬧的聲音,因為西府不像黔城會館,沒有亂七八糟的人住進來,也沒有外人打擾。所以平常都很安靜,像這樣直接在門口吵鬧的事情,還是頭一回。
清淨很久的人,特别向往熱鬧。大兒子也是一樣。他好奇而不是厭煩地問道:“去看看誰來了。”
小雲答應一聲,就要出去看。
可是院子外面卻又人跑了進來,“院子外面來了一個人,說是沅場來的老朋友。問他是誰,他也不說。還說大爺你肯定記得他們家的米粉早飯。什麼亂七八糟的。”
看門的大喜還要唠唠叨叨說下去,大兒子卻已經知道是誰來了,鞋子都顧不上傳,光着腳就跑出去了。
經過内院到外院,再經過兩個回廊和一個廳堂,他老遠就喊,“老耿,老耿!”
站在門口,正跟二喜他們糾纏的耿彪聽見這個熟悉的聲音,得意地說。“你們幾個小兔崽子等着,有人松你們的皮!”
二喜他們聽見身後傳來大兒子的聲音,情知不好,攔錯人了,不過他們也知道大兒子絕不會為這事跟他們計較,也就沒把這個當回事。
不過,大兒子見面之後,還是狠狠地批了他們一頓,說吃夜飯的時候再罰。
二喜他們從沒見過大兒子這麼認真過,緊張得有點不知所措。
大兒子一見。果然是沅場來的耿彪,身後還跟着耿欣晖,還有一個小厮模樣的人不認識,不過他們的衣服好像穿得雖說不上破爛。但也風塵仆仆,舊得布的本色都快洗出來了。
大兒子不知道耿彪一行人為什麼如此打扮。
耿彪一見面就把大兒子抱住了,“兄弟,你今日發達了啊,見你一面好難也。”
欣晖隻是站在那裡傻笑,叫什麼都不合适。如果他不跟他父親在一起,他跟大兒子也是“哥哥”地叫個親切,可是畢竟父親剛剛叫了大兒子兄弟,他再叫哥的話,還真把輩分搞亂了。
大兒子一手挽一個,直往裡走。
院子早有丫鬟下人排隊等候,端水的端水,準備水果的準備水果,還有的提壺倒茶,忙個不停。
大兒子等他們在樹蔭下面洗去灰塵,吩咐就在葡萄架下擺上一桌,直接上菜吃飯。
這裡因為經常招呼客商和各界官員小吏,飯菜最是便當了,這邊吩咐一聲,那邊不到一袋煙功夫,就全部準備停當了。
今天的涼菜比較多,熱菜準備過一會再起,大兒子就夾起一塊涼粉,穩穩地放到了耿彪的小碟子裡,以示親近,不忘老朋友。
耿彪卻對桌上的三小碗米粉感興趣;“白沙也有這個?米粉到這裡怎麼成了涼菜了?”
大兒子笑着說,“這是好東西啊,自從在你們家吃過了以後,就難以忘懷,我是見一次吃一次,始終吃不厭煩。這不,也随着我從婺江到了這裡。老朋友來了,還是要老菜招呼為好。”說罷,又說,“來來來,嘗嘗我們家的手藝。”
耿彪顧不得客氣,伸起筷子就夾了一下,“果然不錯,有家鄉味道!”接着,他們先吃了一陣,然後在上酒開吃。
可是耿彪說,“實不相瞞,老哥哥身子骨是不行了,這個東西吃不成了。”說罷神色黯然。
大兒子連忙問是怎麼回事,欣晖說,“前年父親得了一場病,在病床上足足躺了有三個多月。病好以後,就不能吃酒了,大夫說如果再吃酒,整個肚子可能就爛完了。”
耿彪接着說,“也怪我,年輕時候,不管身子,吃喝太爛,就是那個時候造下的孽。”
他話鋒一轉,又說:“這樣也好,整天弄得爛醉如泥,也不好看。”
大兒子說,“既然這樣,你老哥就多吃幾口菜,欣晖老弟我還是要招呼一下的。”
說罷,就嚷嚷着換大碗,并叫大喜他們三個過來執壺。
欣晖有父親在,也不好意思放開吃酒,不過看到大喜他們幾個興沖沖的樣子,又不好意思掃了大兒子的興。
酒席開吃以後,整個地方就是一片呼朋叫友之聲,大喜他們幾個為表示歉意,頻頻敬酒,不一會功夫,三個人就已經吃倒了一個,另兩個也是傾力支撐。
大兒子則借機與耿彪說正事,他知道耿彪數百裡過來找他,絕對不隻是看老朋友這麼簡單,肯定有大事相商。
耿彪說,“這麼些年,承蒙老弟你的關照,把沅場一半的貨量交給我,着實讓我發達了不少。可是自古民不與官鬥,我這麼些年就不再參與官府那些七七八八的事情,專心做我的生意。那年在我府上看門的江青山,你還記得不?”
“我記得的。當年我差點命喪其手,要不是老哥你相救,哪有我的今天。”
“話是這麼說。當年我也是一時意氣,一棒子打斷了他哥哥黛山的腰,後來也不知怎麼回事,他哥哥就從鎮上消失了,不知道哪裡去了。一度有人懷疑是我做了手腳。後來青山報複你不成,害怕東窗事發,當夜也就逃跑了,聽說是躲到了省城白沙。”
“哦,是這麼回事啊。你不說我還差點把這檔子事給忘記了。”
“去年年底,這青山不知得了哪裡的春風,又回到了沅場,不過這次不是落魄回去,而是去赴任的,任沅場鎮守使。他去了以後,一直在尋我的晦氣,害得我生意根本做不成,還把我的房子一半征收出去了,說是要建一個漁船碼頭。加上他哥哥不見了,有人就竄脫說是我弄死了。最近又聽說是要把我弄進号子裡去。”
說完,一把年紀的人,竟然嗚咽着哭了起來,令人好不心酸。
其實欣晖如鲠在喉,哪裡吃得下酒去,隻不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如此,何況大老遠來大兒子招呼這麼盛情,如果不吃不喝,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其實他是一邊應付着吃酒,一邊拿眼偷偷看着這邊,同時還裝着耳朵聽他們說什麼。
大兒子心說,怪不得今天就是有人阻攔,他也不顧身份地要見我,看樣子耿家的家産也被青山禍害得差不多了。
欣晖正跟三喜他們幾個扯酒,聽到這裡,也是都停下了杯箸,默默地看着這邊,不知如何是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