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吃飯吃到半時,飯莊的老闆端來了一沙鍋的肥豬蹄放到了桌子上,對馮遠說:“大師你真是神人,我家妻子床前的牆角處,真的斜靠着一根扁擔,我進入房間時,我那兒子還在哭鬧着,我就按照你的吩咐,把那扁擔拿走了。拿走扁擔我再回去時,兒子不但不哭不鬧了,還安安靜靜的睡着了。這位大師今日來我飯莊,真是我家的福氣,這鍋炖豬蹄,是我送給三位貴人的,我另外備了銀子三兩給大師作為謝禮。”
飯莊老闆說着,把三兩白銀恭恭敬敬的遞到了馮遠的面前。
馮遠把銀子推了回去:“我們已經欠下老闆的一文錢,哪裡還敢要怎麼謝禮?這炖豬蹄我們也是不敢吃了,老闆還是端回去吧,粥足飯飽,我們也就很滿意了。”
那飯莊老闆哪裡肯依,幾次謙讓之後,銀子是收回去了,但豬蹄說怎麼也不再端回,留下來給三人吃了。
等到飯莊老闆走了,馮羽一邊咬着豬蹄一邊對馮遠豎起了大拇指說:“二哥,你蒙得真準,這戶人家,還真有一根扁擔在産婦的床前牆角處。”
韋法進卻說:“我看不是蒙的吧?馮遠,你和我說說,你這本事是從哪裡學來的?短短的幾天時間不見,你竟然變成神仙一樣的人了。”
“還能從哪裡學來的,不都是從你那風水書上學來的麼?”馮遠對韋法進說。
韋法進搖了搖頭:“我那些書,我自己清楚得很,沒有你說的這樣神乎其神。”
“誰說沒有?就在那本灰色封面的三十三頁上,不信你晚上自己看。”馮遠說。
“難道我的那些風水書真有這麼神奇?”韋法進看到馮遠連書的頁碼都能說得出來,有點相信了,卻又想不起那書上寫的是不是和馮遠所說的一樣,他決定晚上再看一看那一本風水書。
從飯莊裡出來,三人回到客棧,交齊了房銀,便離開了池龍鎮。
“二哥,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呀?”出了池龍鎮之後,馮羽問馮遠,這次池龍鎮之行,大家的心裡都不痛快,馮羽想回到古倫村去好好的玩他的短柄樸刀去了。
“去貴縣縣城。”馮遠說。
馮遠現在最想見到的就是黃宣兒,他感覺黃宣兒應該對馮家的失火之事一定知道一些内情,對于黃宣兒忽然離開池龍鎮,馮遠也想知道原因。
王天海曾經在馮家對所有人說黃宣兒是他家的親戚,這就更讓馮遠懷疑了,馮遠懷疑小真嫁入馮家,是王天海設的一個圈套,更懷疑王天海不但利用了小真,也利用了黃宣兒。
當馮遠告訴馮羽和韋法進,王天海就是飛龍山上的強盜頭子,自己和馮羽被扔進池龍河是王天海的兩個弟弟所為時,馮羽立即就怒了,抓着手裡的短柄樸刀要殺上飛龍山寨去,馮遠和韋法進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把他給拉住了。
“這三個狗強盜,我遲早要宰了他們!”馮羽雖然沒去飛龍山了,但嘴裡卻是恨恨的罵道。
馮遠點了點頭:“這三個狗強盜,我們是要非殺不可的,但要想一個萬全之策。”
馮羽一聽馮遠的話,立即問馮遠有怎麼好的計策,馮遠哪裡有怎麼好的計策?一時間也說不上話來了。倒是韋法進說道:“我有個族弟,五年前就在大明山占山為王了,我們可以讓他出馬,端了飛龍山寨的老巢!”
“好主意,不如我們現在就去大明山,請族叔出馬,滅了王天海!”馮羽的臉上立即就顯出了興奮。
韋法進歎了口氣說:“我這族弟,膽子有點小,也不知道他肯不肯下山幫忙,他若肯下山幫忙,那事情就好辦了。”馮遠想了想之後對韋法進說:“既然是義父的族弟,我看多少有些希望,我們先去貴縣的縣城,找到了宣兒之後,就到大明山去走一趟。”
馮羽這才想起自己不知道大明山在哪裡,更不知道大明山離貴縣是近是遠,問了馮遠之後,才知道大明山在賓州以西,離貴縣有幾百裡之遙。
三人一路急走,三天後終于來到了貴縣縣城。
江村在貴縣縣城的西邊,三人一路走去,不多時就到了。
江村是個不大的村子,全村也就三十來戶人家,村子的四周是一大片的肥沃平田,村子也算富裕,少有糧食不夠吃的人家,馮遠進入江村後,向村裡人問起周廣平的名字,個個都躲開了,一個也不願意和馮遠多說話。
最後,還是一個七十來歲的老大爺把馮遠一行三人讓進了屋裡。
“你們說的不錯,周廣平和他的妹妹剛來到村子裡時,是租村子裡的房子住下的。他們租的房子,就是我老漢家的。後來又來了一個名叫黃宣兒的,一來到村裡就和我商量,要買下我的那處小房子,我看周廣平三人不像是壞人,也就把那小房子賣給他們了。”
“沒想到沒過幾天,周廣平一家三人就忽然不見了。過了沒幾天,縣裡的衙役還來查看過他們買下的房子,說周廣平三人是強盜。我們一家,還差點也攤上大事,幸虧縣令縣太爺說,我們也是不知者,不作罪論,把賣房子的錢收了回去,房子歸還了我們,隻收了我們一兩白銀的洗臉費,事情就算是過去了。”老太爺說着,臉上有些難過。村裡人家,一兩白銀可不是小錢,若說老人家不心痛那一兩白銀,就是假話了。
“孫正民那狗官真不是東西,周廣平若是強盜,這天下人就全都是強盜了。”馮羽聽着老太爺的話,氣得大罵。
時下很多地方都很亂,有很多事,大家也是說不清楚,老大爺聽着馮羽的話,也不敢回應。
馮遠對老大爺說:“周廣平三人,真的不是強盜,小荷蒙了難,才跟着周廣平一起到這裡來的。老大爺,我說的都是真話,請你相信我。這天底下,兩個弱女子若是也能做強盜,那天下就太平無事了。”
老大爺歎了一口氣,說他也不相信周廣平和小荷還有黃宣兒是強盜,但他一個人相信沒有用,村裡人沒有人相信他們三人不是強盜。
馮遠把身上僅有的最後一兩多銀子拿了出來,交給老大爺,老大爺推辭了幾下之後,才把銀子收下了,馮遠臨走前對老大爺說:“老人家,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家裡的孫輩,沒有男子,對不對?”
老太爺聽了馮遠的話,先是愣了一下之後,才不得不點了點頭,他還對馮遠說,正是因為自己的兩個兒子全都沒有孫子,所以他才同意把那處房子賣給了周廣平。
“你的家裡,怎麼都好,就差一個善行,我替周廣平還給你的這一兩多銀子,建一座小橋應該差不多了,剛才我進村的時候,看到了一條小河,河上沒有橋,大家過河都很不方便,你就用這些銀子在那條河上建一座小橋吧,銀子若是不夠,就出工出力補足。隻要小橋能建成,你家裡不出三年必喜添孫子,信不信我,你自己拿主意。”馮遠說完,和弟弟馮羽還有義父韋法進出了老太爺的家。
老太爺把馮遠三人送到村口,悄悄的告訴馮遠說周廣平三人已經被官府的人殺死在城西的蓮花山下,墳茔就在蓮花山腳一個池塘的邊上。
馮遠聽了老太爺的話,兩行淚水立即就淌了下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把小荷從萬花樓裡救了出來,不但害死了她,就連周廣平和黃宣兒也送了命。
老太爺送走馮遠三人之後,想着馮遠的話,覺得不無道理,便向親戚朋友借了一兩多銀子,湊足了三兩白銀,請了工匠,在村前的小河上建起了一座漂亮的小石橋。傳說後來老太爺家果然有了孫子,還考了功名,他的孫子當了官之後還把村前的小石橋重新改建,做工是又堅固又漂亮,方便了整個江村好幾百年的時間。可惜的是後來貴縣的縣城變大了,江村的房子全都改成了街巷,江村的小河也改了河道,小石橋自然也就不存在了,馮遠江村勸善的事,也慢慢的被人們所淡忘,這些都是後話。
馮遠三人來到貴縣城西的蓮花山下,果然看到了三個新墳,其中的一個墳前,還立有一塊石碑,碑上刻着黃宣兒之墓幾個字,下面刻着立碑人王天海的字樣。馮羽一看就怒了,要把那石碑扔掉,馮遠把他拉住了。
“這個狗強盜,還好意思在黃宣兒的墳前立一塊碑,真是不知道羞恥!”馮羽一邊罵一邊吐口水。
“你看到了吧?黃宣兒的墓和這旁邊的墓不一樣。”馮遠對馮羽和韋法進說。
“怎麼不一樣法?”兩人不解的問馮遠。
“在江村,老大爺對我們說,周廣平和小荷還有黃宣兒是同一天被殺同一天下葬的,但這三座墳茔明顯的不一樣,旁邊的這兩個墳茔,被雨水沖打的次數明顯比較多,而黃宣兒的墳茔,被雨水沖打的次數明顯很少。”馮遠說。
“那又怎麼樣?”馮羽和韋法進經馮遠這麼一說,果然感覺是這樣,卻又不知道是為什麼。
“這說明三人應該不是王天海所殺。王天海為了證實墳裡埋的是黃宣兒,曾經來挖過黃宣兒的墳來驗屍,卻又擔心别人說三道四,才立了這樣一塊石碑。”聽了馮遠的話,兩人都覺得有些道理,卻又想不出是誰殺了周廣平和小荷、黃宣兒三人。
“八成是王天海出錢讓别人殺死周廣平和小荷、黃宣兒三人的。”馮遠的話,讓馮羽和韋法進恍然大悟了。
“我要在這裡為黃宣兒守靈七天,今晚我們就住在貴縣縣城裡吧。”馮遠的話,讓馮羽和韋法進吓了一跳
“那個王天海挂着貴縣巡檢官的名頭,人就住在縣衙裡,我們住在貴縣的縣城,那會很危險的。萬一讓王天海知道我們兄弟兩人沒有死,那我們想不死都不行了。”馮羽着急的說。
韋法進也點了點頭,嘴裡還對馮遠說道:“我們真的不能住在貴縣的縣城裡,一是危險,二是我們的銀子已經全部給了江村的那個老太爺了,現在我們沒有銀子,就是想住在貴縣的縣城也住不了。”
原以為這樣的話說出來之後馮遠就會為難了,讓韋法進沒有想到的是他這話說出來之後,馮遠隻是苦着臉,沒說話,帶頭向蓮花山邊的一個小巷子走去了。
走到了小巷子中間的十字路口,馮遠又忽然停下不走了,馮羽和韋法進問馮遠為什麼又不走了,馮遠說:“等拿到銀子再走。”
“等拿銀子?”韋法進和馮羽有些摸不着頭腦:“誰會這麼傻?把銀子送到這裡來給我們?”
馮遠不說話,依然站在那裡不動。
兩柱香的時間過去之後,馮遠忽然對馮羽和韋法進說:“你們站在這裡不要動,我去拿了銀子再叫你們。”
馮羽和韋法進都不相信馮遠的話,更不相信會有人給自己送銀子來。隻見馮遠向前走去,走到一個身穿粗布衣裳的中年男子面前揖了一禮,嘴裡對男子說道:“這位員外,我叫馮遠,是個地師,專門給别人看風水的。我身上的銀子用完了,不知道員外能不能借給我十兩銀子,讓我應一應急。”
站在遠處的馮羽聽到了馮遠的話,全都吓了一跳,心想這個馮遠還真敢開口,一開口就是十兩銀子。
十兩銀子都可以娶兩個媳婦了,向一個陌生人借十兩銀子,馮遠這不是想找不痛快麼?兩人的心裡全都為馮遠捏了一把汗,心裡暗想,如果等下那男子想動手打人,便沖上去把馮遠拉開,順便告訴那人馮遠這幾天有些神智不清……
那男子聽了馮遠的話之後,想從馮遠的身邊繞過去,馮遠又把他的去路擋住了,嘴裡又說道:“員外,你身上的那些銀子,一會兒就沒有了,你先借十兩給我,免得全讓人搶了心痛。”
男子躲不過去了,嘴裡沒有好氣的對馮遠說道:“我是一個窮人,不是怎麼員外,身上沒有錢,你想借銀子找别人去借去。”
說完,男子又要從馮遠的身邊繞過去,馮遠卻把男子的衣袖拉住了,嘴裡說:“桃花窟窿深無底,再多的銀子也填不滿,不如你先借我十兩,也得個人情。”
男子的眉毛一跳,看了馮遠一眼之後說:“我真不是怎麼員外,你看錯人了,我也是個窮人,你看我這一身的粗布衣裳就知道了。”
“員外這是在考我的眼力了!”馮遠說:“衣服可以換,人是換不掉的,員外額方面圓,是個腰纏萬貫之士,我若看走了眼,也就不必幹地師吃飯了。隻是員外這一臉的運氣明明不太好,以及等着讓人家把銀子搶走,還不如先借我一些,免得到時心痛。”
男子被馮遠說得有些不安了,又看了馮遠一眼之後問:“你是說我再向前走便有災禍?”
“是桃花之災。”
看到男子猶豫,馮遠又說:“員外先請我吃餐飯,然後再借我十兩銀子。就可以避災了。”
“真有桃花之災?”半晌之後男子有些猶豫的問馮遠。
“真有。”馮遠說:“你不可以再向前走了,再向前走桃花之災立即就來。”
男子終于下定了決心,看到街邊不遠處就有一個檔次不低的飯館,嘴裡對馮遠說道:“也好,我就和大師你到這飯莊裡去吃飯,再借銀子給大師你,如何?”
“好好好。”馮遠連說了三個好字,又對男子說道:“我還有兩個同伴,我把他們也叫過來,一起去吃飯去。”
男子點了點頭。
馮遠對遠處的韋法進和馮羽招了招手,兩人立即就走過來了,剛想和那男子說句怎麼時,男子已經拉起馮遠的手一起走進飯館裡去了。韋法進和馮羽隻好也跟着走進了飯館。
進了飯館,男子要了一間雅間,四人坐好之後,小二進來問四人要怎麼菜,男子沒耐煩的揮了一下手說:“選好的上,要夠四人吃飽才行。”
小二不敢再打擾,走出雅間外面去了。
男子對馮遠拱了拱手說:“在下貴縣城西杜吉新,敢問大師雅号大名。”
“馮遠,家住貴縣池龍鎮。”
“敢問馮大師,剛才你說我有桃花之災,可是真話。”杜吉新問馮遠。
“也是真話也是假話。”馮遠老實說,看到杜吉新不解,嘴裡又說道:“杜員外眉長眼慈,不像是有災禍之人,隻是杜員外的印堂之上,粉桃之色被黑暗團團圍住,非常的清晰,可見杜員外一定是正去找相好的,不妙的是,相好的和員外不齊心,已經布好了陷阱等待員外了。不過員外的臉上看不到災禍之害,可見員外定是吉人天相,不會有事。”
看到杜吉新還是不說話,馮遠又說道:“不過我看到員外的臉上有傷痛之色,十分清晰,剛才來的路上,右膝應該出現好幾次痛了吧?”
杜吉新大驚:“馮大師真的是神人,剛才我快走到這裡時,右膝蓋的确痛了三次,我沒當回事,就走到這裡來了。”
“剛才是不會有事,但員外若是再走上三百步,沒到你那相好的家裡,你的腳就會走不動了,所以我說員外有桃花之災,是真也是假。”馮遠說:“真的是杜員外的相好,已經布好了陷阱,等着杜員外向陷阱裡跳,假的是,杜員外是個有福的人,沒走到相好的家裡,腳上的痛疾立即就來了,根本進不了别人的陷阱裡去。”
說到這裡,馮遠又把小二叫了進來:“拿一壺上好的酒來,要快。”
小二立即就出去了,眨眼間的工夫,又回到了雅間裡,把一壺上好的酒和四個杯子一起放到了桌子上,人又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