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茫茫東海上,秋與冬的交替并沒有什麼明顯的痕迹,南歸的大雁走不到這裡,像一顆顆翠珠一樣點綴的洋面上的荒島,一年四季草木青翠,讓你也捉摸不到落木蕭蕭的凄涼,隻有一天比一天厚重晨霧,以及晨霧中從北方吹來的那一絲寒潮,才能讓這裡的人知道,自己已經處在冬季。
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仙府開光按照秘笈記載,應該是天劍曆170年,時間轉眼已經過去了三季,對苦苦等待仙府開光的佛門衆僧來說,流逝的不是時間,而是等待,他們的等待卻換來了越來越多打仙府主意的人。而最後的一季,無疑就是仙府開光的一季,若如不開光,那說明仙府禁制已經失效,可以預見,将會有無數人湧來找到仙府的位置後,進入已經不設防的仙府,展開一輪哄搶與破壞。
當時間進入冬季,天天守在觀海樓上喝茶下棋,談經說法的摩天有藏二位高僧,漸漸有些急躁不安起來,這讓伺候在一旁的宏笙在心裡偷笑,什麼佛家弟子當無欲無求,都是扯淡。
在入冬第一天的晨霧中,不安的還有狄雲辰,雲靜已經離開了五天,而宏興也帶着施簡施洋等所有的神宗門人,乘船向着西南去了三天,現在整個荒島營地,隻有他與雲秀。
在這幾天,這個荒島已經進駐了至少五批總共百餘人的劍修,大多是一些聞風而動的散修隐修,以及占據天時地利的海外劍修,也有一些同屬東北域想來乘火打劫的玄宗門人,随着他們在這裡一番動作,這些人像聞着香味的蚊子一樣湧來,然後漫無目标的在周圍海面搜索,可以預見,在随後,更多的人将會跟進。
雲辰擔心的不是自己的安全,他擔心的是出去辦事的雲靜與宏興,一個遠走蠻荒一個帶着人去劫船,這是他第一次設定計劃,而沒有親身參與的一次,以後随着他站的越來越高,一些瑣事勞煩他動手的機會就越來越少,雲辰不停的告誡自己,要淡定。
可是任何人任何事都有第一次,就跟大姑娘上花轎一樣,她淡定的了嗎?
随着一抹金紅穿透濃霧沖着雲辰落下,雲辰那顆浮躁不安的心終于淡定了,他這才承認自己真的很偏心,他一直淡定不了的原因盡然僅僅隻是牽挂雲靜。
不過帶着一頭薄霜的雲靜從虹兒的後背上一跳下來,第一句話就讓雲辰的心涼了半截。
“心辰哥。”雲靜雖然疲憊,叫的依然甜美溺愛,讓雲辰心涼了半載的是她緊跟着的一句話,“這次送我師父和伍師伯回山的時候,魔師那個小老頭來到了我們雲城宗。”
“魔師斑厄”雲辰心頭一慌,“他去幹什麼,難道去找你追要那顆夜明金珠?”
當然,這隻是雲辰一個良好的自我安慰罷了,魔師當然不會舍不得那顆金珠,他擔心的是,魔師突然上雲城宗,是為了天藍姑姑,雖然天藍姑姑的事兒他當着魔師的面把謊話編的天衣無縫,但是在魔師那神鬼莫測的魔影分身面前,如若真要偷窺起來,他狄雲辰的任何秘密将無所循形。
事實上是,狄雲辰又是自己吓了自己一回。
“他吵着要收我當徒弟,我師父又不敢得罪他,就讓我拿主意咯。”雲靜說的十分委屈,她理想的生活,不是要多麼強大多麼顯耀,而是跟在雲辰身邊能夠瞎混着玩兒想要的東西能得到,她最最怕過那種枯燥修煉的日子,雖然這樣的日子,她也堅持過。
當魔師的弟子你還委屈。狄雲辰無語了,這要放在當年她們初入雲城宗的那會兒,那是不敢想象的好事。
接下來,在雲靜颠三倒四的述說中,雲辰才明白了原委。已經數十年不收徒的魔師,在回歸中原後,就廣收魔門弟子,為了改變魔門在中原人心中番外之邦的觀念,魔師不但鼓勵自己七個關門弟子大肆收徒,就連數十年不再招收親傳弟子的魔師,也動了收徒的念頭,并對外宣稱,隻要是他新親自招納的中原弟子,他日也有接它衣缽,執掌魔宗的機會。
魔師有言在先,哪怕是已經加入宗門,修煉了其他屬性心法的門人弟子也可。此消息一傳出,西北域各宗資質上佳的門人弟子紛紛心頭蠢動,魔宗就算是番外之邦,可也是堂堂神宗,可是暗中來試賢的人多,被魔師看上的卻一個也沒有,這讓魔師就很自然的想起了敢當着他的面,在他房頂上扒珠子的狄雲靜。
或者說,魔師之所以看不上其他人,一開始就是狄雲靜的資質标準來衡量的。于是,魔師派人在雲城宗暗中守候,一發現狄雲靜騎着鳳鶴回山,他就親自禮賢下士來到雲城宗蹲點守候,正巧把從蠻荒回來的狄雲靜給抓了個正着。
“後來呢?”雲辰很是好奇,雲靜時如何逃脫魔師的魔爪的。
“師父不管了,我又不敢去找姑姑,我當然要逃跑咯,可是我跑哪兒就有他的影子跟着,我跳崖都不行,連虹兒也拿他沒辦法,把我逼急了,我隻能說,我已經過門是你的人了,這事兒要你點頭。”雲靜說到最後,就算以前大大咧咧,貌似也有點臉紅。
算你狠。雲辰在心中悄悄替雲靜豎起了大拇指。
“心辰哥,你千萬不能答應斑厄那老頭,魔宗有什麼好,整天穿的衣服都是黑漆漆的。”雲靜有理由相信,如若魔師真的找上了雲辰,雲辰是很有可能答應這樁“好事”的。
雲辰點了點頭,向着跟雲靜一同回來的洪常青問道:“正事呢?”
洪常青這才上前,規規矩矩給雲辰行了個半跪禮後,把狄雲辰的銘牌以及一包裹藥遞了上來。
雲辰接過銘牌一看,正好十五萬貢獻值,好嘛,剛好抓了三十隻冰蟾。“怎麼就抓了三十隻?”雲辰問着又看向了大靈兒,這隻白貓現在不再反對騎乘鳳鶴了,不過一下虹兒的後背,立馬有多遠躲它多遠。
“我的兩個師父說,哪裡的冰蟾留着惠及我雲城宗後人,可不能都讓你兌換成貢獻值揮霍了。”雲靜說的得意洋洋,她口中的兩個師父,當然是指行千重和桂千月。
雲辰當然不會有意見,現在的雲城宗,就是他的雲城宗,若非處于無奈,他才不會做這種竭澤而漁的事情。
現在貢獻值到手了,藥也兌換來了,可以打發那些天天在花尐眼皮底下裝着出海殺冰槍鳗的流霞島弟子,至少了結了狄雲辰一樁心事,現在要等的,就是宏興那邊的消息,他們一旦得手,就會飛信告知雲辰。
洪常青把藥當着雲辰的面清點完後,似乎還有話要私下跟雲辰講,所以望了雲靜一眼,表達了一下希望她回避片刻的良好願望,隻是他忽略了雲靜的察言觀色的能力,或者說,這丫頭從小到大,在家裡有人供着,在外有雲辰護着,就不知道什麼叫做察言觀色。
“有什麼,就直說吧。”雲辰歎了一口氣,他讓洪常青大肆購藥的事兒,怕是在神宗惹來了非議。
“聖姑讓我給你帶一句話,你現在是她的大弟子,不是雲城宗太上皇,所以,不管是要藥要人,又或者要領取貢獻值打發手下的人,都可以跟她說。”洪常青紅腆着一張臉說道,他就知道,他一次在神宗丹房兌換這麼多藥,瞞不過聖姑和長老閣,而且現在慈渡神宗又處在戰時,丹藥那是緊需物質。
狄雲辰也知道這事自己做的欠妥,自己第一次大肆購藥,讓雲靜送回雲城宗肯定也瞞不過長老閣,不過看在狄雲辰是從雲城宗走出來的,人不能忘本,所以大家都睜隻眼閉隻眼,可是他鑽規則的空子,把貢獻值轉到洪常青的名下,再讓洪常青兌換,就有點說不過去了,所以丹房的長老告到聖姑哪裡,也是理所當然。
“我知道了。”雲辰揮手示意洪常青沒事兒,“你回來的正好,吩咐船老大派幾個夥計來幫我們拆了營地。”一共三條大船,狄雲辰讓宏興施簡帶走了兩條,還有一條留在距離荒島數裡外的深海中,等候他的差遣。
“那我們去哪兒?”洪常青下意識的問道。
“上船。這裡人越來越多,我們怕是呆不住了。”雲辰說着示意雲靜趕緊回去,叫雲秀收拾東西。
比起東海近岸普陀島一帶的海面,隻有一早一晚發發*潮外,東海深處的洋面則是整日波濤怒吼,數米高的巨*撞在船體上湧上甲闆,似乎想要把船上的人卷下去。
在這時刻左右颠簸的大船上,讓本來沒有暈船症狀的宏興,也過得暈暈乎乎的,這讓他十分懷念在浪擊崖與荒島之間,抱着木頭晝夜遊行在風平浪靜海面上的日子。
今天是他們離開無名荒島的第三天,按照簡單的公式換算,兩方迎頭并進,五天的路程兩天半就該碰面,但是現在顯然沒有。不管是雲辰還是宏興,都忽略了海面的寬廣,海路不比陸路,兩個人沿着同一條道走就能碰面,海上雖然也有航線,但是那航線…用船老大的話說,隻要大緻方向是對的,沒有暗礁暗流,和危險海獸的地方就是航線。
所以時間過去了大半天,宏興施簡各領一條船,像無頭的蒼蠅一樣,在這茫茫大海上亂轉,不管漁船商船都攔下了不少,但是就是沒見搭載焚陽宗弟子的船。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