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投名狀(上)
正午的黒木城,下了一場秋雨,雨蒙蒙的空中,七道金虹一連閃爍了三次,憑借着與虹兒之間飄渺感應的雲辰,早已站在了窗前,撲捉到了空中那一閃即逝的金虹,敵人終于開始有所行動了麼?狄雲辰的嘴角隐現一抹詭異笑意,無論黑山以西東南域的劍修如何隐蔽喬裝,大規模的行動哪能躲過能夠晝夜不歇的躲在高空雲層中鳳鶴那雙犀利的眼睛。
如果說狄雲辰僅僅隻是得到了這樣一個模糊信息的話,那麼隐藏在黑山中的洪常青等人則是真實的看到了,借着中午朦朦雨霧,一批批喬裝成獵戶的劍修,分批的潛伏進了黑山中,他們無法預知來了多少敵方的劍修,這種山雨欲來的空前壓力,迫使着他們七人躲藏在一處樹洞中,連氣都不敢出。
事實上黑山一直是雙方劍修交鋒的第一線,無論是慈渡神宗還是玄陰宗,都在黑山上布置了不少劍修以便于監視對方有可能的大規模行動,以玄陰宗為首的東南域劍修大舉挺進黑山,自然沒有瞞過黒木城,畢甯第一時間得到了通報。
“來了多少?一百多劍修?呵呵,他們還真看得起狄雲辰。”腥笑的畢甯很有一種一切盡在掌握的味道。
“這隻是我們探子的一個初步統計,黑山面積太大,敵人有着太多的機會避過我們的眼線進入黑山,現在我們隻能确定對方已經打算大規模的襲擊我黒木城,但是會來多少還是未知數,殿下,我以為還是謹慎為妙。”前來傳遞消息的金長老處事就要老道多了,他在心裡斟酌了一下繼續道:“殿下,你看要不要通知一下長老閣,我們應當多做一些準備,萬一敵方勢衆,我神宗在黒木城的兩百餘門人可就…。”
“準備什麼?”畢甯臉色一陰直接打斷了金長老的話,“不要忘了,我們設計這個計劃的本來目的是什麼,如若辰雲就是狄雲辰,隻要能引來敵人,借刀殺人解決了他,那麼長老閣将會更進一步的架空掌教聖姑的權利,就是犧牲這裡所有人也是值得的。”
金長老承認畢甯說的有理,老君雖年事已高但老當益壯,看盡頭再活個二三十載不成問題,從她選擇四個親傳弟子中勢弱的聖姑為新任掌教,就不難看出淩青子老君乃是有意為之,目的是在她退居幕後進入長老閣後,能夠繼續控制慈渡神宗,而逐步打壓削弱掌教聖姑培植的新興勢力,無疑是老君樂意看到的,而他們這群追随長老閣的人自然在以後也會逐漸得勢。
但是金長老依然覺得這事兒有蹊跷,如若辰雲就是狄雲辰,憑他在蠻荒表現出來過人一等的謀略,他會對此毫無察覺嗎?最主要的是,一端被對方劍修攻破黒木城,如此大的沖突一起,慈渡神宗與玄陰宗之間将會撤下最後一塊遮羞布,正式宣戰,這對于腹背受敵,同時内部還在争權奪勢的慈渡神宗絕不是好事。而一直抽身事外的宵陽,神劍兩大神宗,無疑更願意看到慈渡神宗與玄陰宗大規模沖突。
“如果不出意外,玄陰宗襲擊黒木城就在這兩天,你去告訴木長老,就說我們得到了消息,玄陰宗即将派人刺殺駐守大鷹谷要塞上,我大周的統帥,讓他即刻帶領十個左右的門人前往大鷹谷保護好我大周統帥的安全。”畢甯出聲打斷了金長老的思緒。
金長老疑惑的看着畢甯,明知敵方要來襲,應該把黒木城周邊的神宗門人收縮進黒木城全力防範才對啊,怎麼能把身為劍聖的木長老支使離開呢?
畢甯很快解答了金長老的疑慮,“如若辰雲就是狄雲辰,等來犯之敵逼他亮明了身份,木長老必将率領門人拼死相救,這對我們來說可不是好事。”
金長老聞言,深以為然,當下不再猶豫,立刻出門去傳令了。
在正午淅瀝的秋雨中,購置了一菜籃子食材的老掌櫃鄭六,頂着突然而至的秋雨進門時打了個寒顫,歲月不饒人的他,真實的感受到了一場秋雨一場寒。
等他換了一身幹爽的衣服出來時,本該在客房跟兩個大和尚談論禅理的狄雲辰狄雲靜已經來到了一樓飯館,當狄雲辰把一個網兜丢在鄭六面前時,這個剛剛感受到了一絲暖意的雲楓國探子,再次從頭涼到了腳,面對着狄雲辰那萦繞着一片冰晶顆粒冷鋒的目光,鄭六有一種處在寒風臘月大雪中的錯覺。
“我這白貓不知道跑去哪裡咬死了幾隻鳥叼了回來,勞煩老掌櫃親自下廚,替我燒一個火鍋,給我兄妹驅驅寒。”狄雲辰說的若無其實。
狄雲老掌櫃看着網兜裡的八隻鷹鴿,内心惶恐的無以複加的看了一眼又被雲靜抱在懷裡的白貓,這些鷹鴿來之哪裡他再清楚不過。敗露了,鄭六很确定,如果說是白貓無意間闖進了那座閣樓,可它為何單單咬死了鷹鴿?更主要的是鷹鴿比起一般的鴿子鹌鹑更有靈性,白貓要想一舉全殲它們,那說明它着恐怖的實力。
所有的一切都是個圈套,她們故意讓他發信引來東南域的劍修偷襲,然後慈渡神宗的劍修再殺死他所有的鷹鴿後,在黒木城埋伏前來襲擊的東南域劍修。要不然,為何她們單單等到東南域的劍修動身後,才殺死這些用來通信的鷹鴿?很顯然,對方是想讓他從現在起,再也無法送出黒木城的任何信息。
想到這裡,鄭六額上就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他顫巍巍的彎腰拾起地上裝着鷹鴿的網兜,強行壓住内心的驚恐說道:“二位上師,小老兒這就去料理。”
雲辰微微點頭後,攜着雲靜上了樓,卻把那隻白貓留在了門口,似乎在暗示老掌櫃,你要是敢逃走,被白貓咬死了,可别怪我。老掌櫃雖然惶恐但并未絕望,他還有一隻鷹鴿,就藏在一樓他的卧室,他還有機會把自己暴露了,把這一切有可能是個圈套的事情傳出去,在把鷹鴿丢給兩個夥計拔毛開膛後,他立刻返回的卧室。
略顯昏暗的卧室中一切擺設的僅僅有條,唯一刺眼的就是,那隻本被老掌櫃藏在床空中的鳥籠子,已經完全散架的摔在卧室的中央,裡面的鷹鴿自然是沒有了。
鄭六擦了把額頭上的冷汗,心思急轉,他一共有九隻鷹鴿,現在死了八隻,也就是說,閣樓那邊有隻鷹鴿很有可能幸免于難,他仍然有機會把信息傳遞出去。
鄭六趕緊書寫了一封密函,藏在袖口走到門口時,又看到了那隻白貓,白貓隻是打了個哈欠,老掌櫃就不敢動了,不是他怕死,至從幹上這個營生的哪一天起,鄭六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而是,鄭六猛然發現,驚動了白貓等于驚動了樓上的兩位上師,自己一介俗人怕是拼死也把這信送不出去,反而耽擱了大事。
所以鄭六連走後門的心思也免了,當即上了二樓,找到了每天上午都打着說書的幌子,出去晃蕩一圈探查黒木城情況再回來的墨春,墨春是唯一有可能唯一能把信送出的人了。墨春聽聞情況後立刻清楚事關重大,從鄭六手裡接過密函,又從床下抽出一把細劍,藏在灰色長袍内,跟鄭六一前一後出了房門。
讓老掌櫃萬分不解的是,如臨大敵的墨春卻安然無恙的從白貓的身邊走了出去。難道那兩個上師隻是虛張聲勢?鄭六看不明白了,他更不明白的是,如果對方看穿了他的身份,為何不一劍殺了他?難道僅僅隻是因為自己做的飯菜可口而讓他多活兩天?不過一想到死去的八隻鷹鴿,老掌櫃很有一種吃貓肉的沖動。
“心辰哥,果然被你算中了,那個教書匠已經出門了。”看着淅瀝的秋雨中,打着一把油紙傘不緊不慢向着東方行去的墨春,站在窗口的雲靜向着雲辰欣喜的喊道。
狄雲辰點了點頭,這幾天不止鄭六時刻盯着他,畢甯肯定也在暗處安排了人盯着他的一舉一動,現在畢甯在算計他,玄陰宗也在算計他,而他一人卻要同時應付兩方,完全是如履薄冰,稍有差池就會全功盡棄,所以在黒木城中,他不敢有任何輕舉妄動。
墨春在黒木城兜了半圈,才走到了黒木城東北角的那個屬于鄭六的破敗院子,他謹慎的繞着低矮的院牆行走了一圈,發現沒有任何問題後才翻身入内,當他走到後院,聽着木質閣樓中傳來的陣陣“咕咕”的鳥叫聲,頓時心頭一喜一頭鑽進了閣樓,墨春的突然闖入,驚得成群的鴿子鹌鹑“咕咕”驚叫着亂飛,但是墨春沒有早到鄭六口中,最後一隻活着的鷹鴿。
一陣窸窣的聲音在樓外響起,伴随着一陣濃濃的烤肉香味傳進了滿是刺鼻鳥糞味兒的閣樓,墨春敏銳的察覺到了,拔出藏在腋下的細劍,反手藏在背後,向閣樓外探出了半個身子。
院子中不知何時來了一個和尚,身披一件金線勾勒的袈裟,手挽名貴的瑪瑙佛珠,長的目清眉秀,隻是他手中拎着一隻烤的金黃冒油的鴿子,稍稍出賣了他道貌岸然的高僧形象。
“阿彌陀佛,請問施主,您是在找我手中的這隻鴿子麼,哦,對了,這不是一般的鴿子,而是專門用來傳信的鷹鴿,隻要施主開的價錢夠我去喝兩頓花酒,這烤鷹鴿,和尚我賣得”宏笙站在離閣樓二十米外,臉上始終洋溢着一股慈祥平和的笑意。
和尚一席話,差點沒把墨春氣暈了,他算是聽出來了,這個和尚是專門來消遣他的。“秃驢找死”墨春直接亮出了背後的細劍,深怕施展劍芒時元力與劍體激蕩出的劍鳴聲引來了城内的神宗門人的他,身上白色的護體元氣一閃,直接揮劍,向等着他出價買烤鷹鴿的和尚揉身而上。
幾乎在墨春動身的同時,宏笙把手裡的烤鷹鴿叼在嘴裡,從容的以墨春難于想象的速度,始終面對着墨春,急速抽身後退。
墨春看了心裡一慌,沒想到這個年紀輕輕的和尚也是一個劍修高手,至少這份輕功施展的就讓已經修煉至劍尊極緻的他望塵莫及。到此他算是明白了,這故意遺漏的一隻鷹鴿,怕是對方故意把他引出來準備除掉他的,想到這裡墨春再無顧慮,手腕一振就待催發劍芒轟殺前方的小和尚。
就在此刻,“咚”的一聲如洪鐘般悠揚的劍鳴從墨春身後的閣樓上響起,駭然色變的墨春暮然回首,隻見一個長的五大三粗滿臉橫肉一臉惡相的和尚不知何時越在了閣樓之上,十六道淺黃色的劍芒從他手中的長劍上,向着下方的墨春濺射而來,頃刻間,十六道劍芒已經二次分化為十六道萬字劍芒,籠罩了墨春身前身後十丈方圓的範圍。
“劍技懲魔”墨春在心裡哀呼一聲,在這個相對空曠荒蕪的院落中,他根本沒有躲避的空間,當即拼命催動體内元力,使得體外的護體元氣變得更加凝實,那還顧得上殺小和尚的他,身影一閃準備憑借護體元氣硬頂着對方的懲魔劍芒,向着南邊的院牆縱去。
忙中出錯的墨春,隻顧着躲避背後大和尚的劍芒,又忽略了前方的小和尚,事實上,融彙了上品劍魂并已經邁進劍尊境界的宏笙,加上善于利用那張人畜無害的慈眉善目來扮豬吃老虎,從一開始就決定了,要想瞬殺一個劍尊,宏興隻是甘做綠葉的幌子,而宏笙才是主攻的那朵紅花。
又是“咚”的一聲劍鳴,不止悠揚,還帶有正氣浩然讓人如浴春風暖陽的感官氣勢,一道遠比宏興施展的劍芒更加凝煉,色澤也更加純黃的劍芒,從側面精準的集中了隻顧躲避着懲魔劍芒的墨春,輕易的擊穿了墨春身上的護體元氣,帶着一抹皿線透兇而過。
“啊”墨春一頭栽倒在地,卻并未立時喪命,他捂着受傷的兇口,帶着怨毒的目光回頭看向了小和尚宏笙。
一擊得手的宏笙已經收劍回鞘,趕在宏興過來前,拼命往嘴裡塞着那隻烤鷹鴿,宏興縱到墨春的身邊,一劍結果了他的性命後,一邊按照雲辰的要求,在墨春的身上劃出道道傷口破相,盡可能的毀屍滅迹掩飾他的身份,還一邊回頭呵斥着宏笙,“你個沒良心的,記得給老子留一半”
遠方,聞到劍鳴聲,數十個人影已經向着這裡飛速趕來,宏笙宏興全然不顧,他們還在為誰吃那隻烤鷹鴿的大腿和翅膀而争論不休。
當狄雲辰狄雲靜坐在三樓的窗邊,品嘗着鷹鴿火鍋時,吃了兩條烤鷹鴿大腿加兇脯肉的宏笙和吃了兩條烤鷹鴿翅膀,加上鷹鴿屁股和腦袋的宏興,是注定沒有吃火鍋的命了,他們在一衆慈渡神宗門人的看押下,被驅逐出城。
這一切都在狄雲辰的算計中,黒木城除非有通關文碟,否則就是你混進來了,要想再出去就更是難上加難,特别是在這樣關鍵的時刻就是自己人也輕易不能出城。而“亂殺無辜”的宏興宏笙在事發後,隻需亮明他們是大光明寺弟子的身份,對于一向和睦相處的兩宗而言,慈渡神宗門人萬不至于把宏興宏笙扣押或者交由上面處置的,不管他們殺的死什麼人,隻要不是神宗門人,在劍修的眼裡,就不是什麼大事,驅逐出城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這樣一來,即神不知鬼不覺的除去了狄雲辰身邊礙事的墨春,還讓混進城與狄雲辰碰頭後的宏興宏笙安然出城,可謂一箭雙雕。
“心辰哥,我們怎麼出去呢?”雲靜一邊津津有味的啃着鴿子腿,一邊好奇的問道,剛才吃飯之前,她怕鄭六狗急跳牆的下毒,所有的菜都用銀針試過好幾回的。
“等天黑,我自然有辦法混出去,當然,還會帶着你”雲辰見雲靜要急,趕緊補充道。
雲靜這才安分下來,既然雲辰說有辦法出去,就一定能出去,至少到目前為止,雲辰還從未讓她失望過。
“可是心辰哥,我們這幾個人真的就能襲燒敵方的糧草麼,萬一留守在敵方軍營的劍修并沒有全部過來怎麼辦?”雲靜并不是害怕,事實上就跟狄雲辰算無疑慮一樣,狄雲靜長這麼大,從未為自己害怕過什麼,但是現在,她卻為親自參與行動的狄雲辰而擔憂。
“那是肯定的,這個世界上,隻有傻蛋才會把敵人想象成傻蛋,勝利擁有屬于有底氣和有準備的人,靜兒,不要忘了,天上我們還有一隻,三天不跟你親熱,就憋屈的想要到處放火的虹兒。”雲辰兇有成竹的說道。
雲靜油膩膩的小手一拍額頭,“對了對了,我都忘記虹兒最喜歡放火燒東西了,有她在一定可行的。”
狄雲辰雖然面帶微笑的點頭,可是心裡遠沒有狄雲靜那麼樂觀,這一戰,雙方出動的都是劍尊劍宗一級的好手,打的就是一個時間差,如何把握才是關鍵。
這一戰,對狄雲辰有着特殊的意義,這是他正式亮相慈渡神宗之前的,一道“投名狀”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