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辰瞥了一眼雲靜跑去的竹林,竹林中已經消失了雲靜的影子,不過雲辰并不怎麼擔憂,而是順着施簡的話問道:“施簡師兄,我還從未出過海,給我講講東海的事好麼?”
“哈哈,有什麼不能講的,你問我算是問對人了…”雲辰三人順着田間的小道向着東北走去,渾然忘記了雲靜沒有跟上來。
事實上雲靜一跑進竹林,就騎着白貓順着這片竹林,風雷電馳的向着黑山趕去,三四十裡的路程,對于一天一夜拿出逃命的速度可以趕數千公裡的白貓來說,頃刻爾。
雲靜騎着白貓縱上一座山峰,借勢旋轉而起,向上拖拽出九道殘影,待她幻化的殘影歸一,雲靜已經落到了一顆七丈多高的黑松樹梢尖上,接着一方綠葉穩穩的落在上面,仰着小臉向着彌漫一層黑煙的天空搖手,興奮喊道:“虹兒,虹兒”
下一刻,黑煙滾滾的天空中七道金虹閃爍間,一隻身長十二米,拖拽着七條絢麗之極的尾巴,全身金紅色流光流轉的鳳鶴,急速的向着雲靜所在的飛逝而來,不等虹兒停穩,雲靜已經縱起飄飛到虹兒的背上,緊緊抱着她的脖子後,虹兒輕輕一展羽翼,瞬間竄入黑煙之上的高空中。
已經藏匿到黑山群山中某處洪常青等一行七人,隻看到一陣金紅閃爍,待他們縱到樹梢查看時,黑煙彌漫的空中,哪還有金虹的影子,幾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錯覺麼?
人們視力無法企及的黑煙之上的高空中,一碧如洗的蒼穹下,一隻鳳鶴正在安詳慢飛,一路留下七道瑰麗壯觀的金紅尾焰。
狄雲靜把臉貼到虹兒的脖子上,“虹兒,我想死你了,都怪我心辰哥,都不讓你下來陪我玩兒。”事實上,把鳳鶴支開确實是雲辰的主意,卻是狄雲靜說服的。
虹兒委屈的“咻咻”兩聲,雖然她并不是特别聽狄雲辰的話,但是她對人類世界,有一種本能的排斥,如果黒木城和望月峰一樣,也有幾顆梧桐樹的話,她一定會很樂意落下來。
“對了,虹兒,我不能在這裡留太久,我來,是我心辰哥讓你幫忙的…”雲靜貼在虹兒的耳邊竊竊私語幾句後,并以狄雲辰的名義承諾了虹兒幾筐桐子兒後,虹兒終于滿心歡喜的把雲靜送了下來,離别前還不忘向已經自覺的躲在一個樹洞裡打瞌睡的白貓吐出一串火苗…
“吼”在白貓被激怒了,一聲地動山搖的怒吼聲中,聞風而動再次縱上樹梢的洪常青等人這次終于看到了華麗的非言語所能修辭的鳳鶴真身。
“是鳳鶴,天哪,我竟然在黑山看到了傳說中,在蠻荒也不多見的鳳鶴。”趙佶激動道。
“那是殿下的座駕。”洪常青自豪的樣子,仿若這隻鳳鶴就是他飼養的一樣。趙佶等人齊齊點頭,雲辰從蠻荒弄回來一隻鳳鶴放在雲城山上守護山門的事,早已傳遍了天劍大陸,甚至有很多人專門慕名前去觀看。
看到這隻鳳鶴跟來了,對他們而言,無疑是件很鼓舞士氣的事情,能夠擊敗上官千虹的狄雲辰,加上這隻天級低階的鳳鶴,實力強大的已經讓他們難望其背。不管狄雲辰會帶着他們去幹什麼,有這隻鳳鶴在空中照應,勝算無疑大增。
“你們不知道,其實大海中最吸引人的,就是傳說中上古仙人遺留的洞府,裡面的仙丹靈藥就不說了,要是找到功訣和劍器,随便拿出來都是天級神級的…”黒木城東北五裡外的田間小道上,一講起自己在東海的冒險,施簡就意氣風發,講的口沫橫飛還不舌幹口燥,狄雲辰施洋聽得如此如醉,連狄雲靜什麼回來的都沒有察覺。
當然,或許施家兄弟都知道狄雲靜消失了這麼小半刻鐘,但是人家女子麼,跑到竹林方便一下,難道你還好意思張嘴問人家幹什麼了。
狄雲靜給了雲辰一個燦爛的笑臉後,于是狄雲辰知道了,那隻從未聽過他話的鳳鶴,又被狄雲靜灌迷魂湯搞定了。
在施簡動情的講述中,雲辰一行四人向着黒木城折轉而回。
狄雲辰回到翠松居剛坐下沉修不久,剛分開不到一個時辰的施洋去而複返,一進狄雲辰的房間關了門,看着施洋一臉的焦慮的樣子,狄雲辰就知道,出岔子了。
在狄雲辰把白貓趕到房門口放風後,施洋開口道:“辰雲師弟,這下不妙了,剛剛得到消息,聖姑的首席大弟子,狄雲辰殿下真的在黒木城。”
給施洋倒茶的狄雲靜聽了有趣,沒忍住“撲哧”一笑,這茶水麼,就倒到了施洋的身上,狄雲靜連忙掏出手絹幫施洋擦拭,還在心裡想着,“我心辰哥可不就是在黒木城麼,隻是你們兩個傻蛋沒看出來。”
施洋被狄雲靜突如其來的舉動鬧了大紅臉,連說:“不礙事….”
雲辰揮手示意雲靜别添亂,一臉沉靜的看着施洋說道:“仔細說,到底怎麼回事,狄雲辰在哪兒?”
一聽雲辰一本正經的問施洋,“狄雲辰在哪兒?”雲靜忍不住隻好一個人回放躲起來笑,她心辰哥怎麼就能裝的那麼若無其事呢?
“是這樣的,我們剛回黑煙客棧,就聽到有人說狄雲辰殿下已經到了黒木城,我跟大哥問了一下,具體傳出這個消息的,是金長老的人,據說狄雲辰殿下目前正在跟畢甯殿下密探,連木長老都見不到,大哥還在打探,我先來通信。”
狄雲辰心想,木長老要想在畢甯哪裡見到狄雲辰,那就是見鬼了。“消息流傳到什麼地步了?”狄雲辰問道。
“神宗劍修人盡皆知,連有些普通的軍士,大概也知道了。”施洋如實答道。
“沒說狄雲辰具體落腳在什麼地方麼?”狄雲辰又問。
施洋搖頭,“沒有,隻說在黒木城跟畢甯殿下在一起,具體什麼位置沒說,現在我神宗劍修個個興奮之極,有率領數千劍修的狄雲辰殿下來黒木城統領我們,在與玄陰宗為首的東南域劍修的暗鬥中,我們一定能全勝而歸。”
聽到這裡,狄雲辰嘴角上揚起一個冷酷笑意,他本來想把畢甯趕進火坑,沒想到畢甯自己跳進去了。如果事情真如施洋所說,狄雲辰反而不怕了,流傳的風聲并沒有說狄雲辰就住在翠松居,這說明什麼,說明畢甯大概也是猜測,想以此試試辰雲的反應。
或者說,就算畢甯猜到了辰雲就是狄雲辰,也不會直接點破他就在翠松居,那樣一旦神宗弟子蜂擁而至,狄雲辰裝不下去的結果就是亮明身份,其直接結果就是,他這個慈渡聖姑的首席大弟子,将直接取代畢甯成為黒木城劍修的統帥,長者為尊,這是連長老閣都無法幹涉的事實。
畢甯不會做這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事,所以畢甯隻是放出了風聲說狄雲辰在黒木城,并把自己藏起來,一副他正在見狄雲辰的樣子,其如此做作的目的,跟狄雲辰的計劃有異曲同工之妙,目的都是通過藏匿在黒木城的敵方劍修,引來更多的敵方劍修,但是狄雲辰的目的,是讓敵方劍修找畢甯要狄雲辰,而畢甯的目的,顯然是把敵方劍修引到狄雲辰的面前,達到借刀殺人的目的。
但是在狄雲辰看來,畢甯犯了兩個緻命錯誤,第一,他忽略了玄陰宗殺狄雲辰的決心,黒木城劍修的整體實力,肯定被鄭六通報了過去,對方要麼不來,要來就肯定會把東南域軍營中的劍修傾穴而出,不說有一舉蕩平黒木城中所有的慈渡神宗劍修能力,最起碼也要全面壓制這裡所有的劍修,這樣她們才有機會重點對付狄雲辰,擊殺或者緝拿。
第二,畢甯大概忘記了,狄雲辰從來不是一介莽夫,他是靠腦子吃飯的,說他足智多謀是好聽的,不好聽點,從出道起,狄雲辰就靠陰沉奸詐才走到了今天,狄雲辰有多陰沉?狄雲辰的師弟雲長曾經一語中矢——誰要是得罪了他,他有一百種方法,讓你在以後的每一天心裡詛咒他一百遍。
昔日自認心機過人的慈渡神宗門徒,玄陰宗掌教之子澹台永俊,先陰了狄雲辰一次,結果他的下場衆所周知。
當狄雲辰在菏澤攻克水陽大寨後,在菏澤劍巫中廣為流傳着這樣一句話:“見了雲城雲辰繞着走”
縱上所述,狄雲辰從來不怕人算計,而被他算計過的人,都有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所以昔日目空一切,連佛主都不當回事的福澤寺首席大弟子宏興,才說出,“你狄雲辰就是說明天的太陽打西邊出來,老子也不敢跟你賭。”
但是施洋來這裡的目的,顯然不是僅僅把這個消息告訴狄雲辰那麼簡單,“辰雲,這次我們被你害苦了,沒想到大殿下真的在黒木城,這要是西面軍營中的劍修傾穴而出,大殿下可就危險了,大哥正急的四處找大殿下,準備告訴他所有事情,讓他快點離開這裡。”
狄雲辰自嘲一笑,他不曾想到,他這個像後娘養大的由外宗直接進入慈渡神宗精英閣,又稀裡糊塗成為慈渡神宗聖姑親傳大弟子的自己,現如今在慈渡神宗門人心裡竟然如此受尊崇,才讓施家兄弟如此為他的安危作想。
“你馬上回去,找到施簡告訴他稍安勿躁,我的計劃不要告訴任何人,一面走漏了風聲,我用人頭想你擔保,大殿下不會出任何事,就算出事,聖姑和長風子閣老也不會遷怒于你們兄弟,如若不信,你大可飛信回去問長風子閣老。”狄雲辰深怕看似老成持重的施簡出亂子,趕緊叮囑道。
“看我急得”施洋恍然大悟的一拍大腿,辰雲說的對,狄雲辰在不在黒木城,親自把他領進門的長風子閣老肯定再清楚不過,現在寫信回去問,不到半夜就有準信兒回來。
這樣想着,施洋連忙下樓出門,趕去尋找族兄施簡了。
不到這日晚間,狄雲辰秘密來到了黒木城的事,已經傳遍了黒木城所有的大街小巷,不論是駐守在這裡的軍士,還是留守在黒木城的普通民衆,多日來,在戰争的威脅下,她們那雙雙因為提心吊膽而惶恐的眼神,在聽到神宗首席門徒到來的消息後,終于有了那麼片刻的安甯,至少她們認為,首席門徒狄雲辰的到來,就是慈渡神宗對這場戰争的重視。
還是這晚半夜時分,鄭六獨自出了翠松居,扮成打更的老頭,騙過宵禁巡視的軍士,走到黒木城東北角的一個破敗的院落中,這裡時鄭六多年前購置的,整個院落中就前廳一溜瓦房,加上後院一棟兩層的閣樓,因為長時間沒有修繕整理,屋檐上和院子裡,都長滿了雜草藤蔓,百多隻鄭六飼養的鴿子和鹌鹑,在閣樓中咕咕的叫着。
鄭六先給飼養的鹌鹑鴿子喂了點谷子,從混養在這群鴿子鹌鹑中抓取了兩隻體型稍大一點的鷹鴿,從一隻鷹鴿的腿上解下一個紙卷,看了一眼後隻接放進嘴裡嚼碎後吞進獨自,而後借着夜幕的掩護,一連向外放飛了兩隻鷹鴿。
在鄭六把自己收集到的最新有關“狄雲辰”的情況送出去,剛鎖了門離開小院,一隻白色的小貓翻過低矮殘破的院牆,縱進了閣樓,一時驚得滿樓子裡的鹌鹑鴿子亂飛。
看着其中飛舞的三四隻鷹鴿,白貓滿意的“嗚呼”一聲,掉頭離去。
“你是說,那個院子裡還有六隻鷹鴿,加上老掌櫃放飛的兩隻,一共八隻用來傳信的鷹鴿對吧。”翠松居三樓,狄雲辰的房間,雲靜在跟白貓比劃了半天後,大概弄清楚了大靈兒想要表達的意思。對于有靈性的頂級元獸來說,要想弄明白人的意思不難,難的是怎麼把屬于自己的意思傳達給人。
雲辰隻能弄明白白貓所能表達的警告,至于白貓表達的更細膩一些的信息,就讓他有些勉為其難了,這個時候,雲靜就站了出來。
鷹鴿顧名思義,是蒼鷹與信鴿雜交的品種,飛行速度極快,能不間斷的飛行數千公裡,一般馴服用來傳遞信息,鷹鴿極難捕獲,在俗世基本上有價無市,就是雲辰宗也隻有兩隻鷹鴿,狄雲辰沒想到翠松居這個據點既然就有八隻,這個據點的重要性,由此可見一斑。
就在狄雲靜以為弄清了鷹鴿的具體數目時,白貓卻搖了搖頭,一人一貓又是一通交流下來,在狄雲靜那雙小魔手把大靈兒揉捏的差點斷氣之前,終于弄清了眉目。
“心辰哥,大靈兒說,那個院子裡有八隻鷹鴿,還有一隻鷹鴿,被那個老掌櫃藏在翠松居…”
沉修的狄雲辰這才睜開眼睛,從雲靜手裡接過白貓,順了順它淩亂的毛發丢在地上,揶揄道:“你也該盡盡做貓的本分了,不要老是咬人,偶爾也要咬咬鴿子什麼的,九隻鷹鴿對吧,夠燒一盆火鍋了,你明白我的意思?”
白貓惡寒的趕緊點頭,這讓它想起了被雲辰吃了火鍋的小靈兒。
“現在先不忙,一切都在計劃中,讓他們還聯絡幾次。”狄雲辰怕自己下手太快,黒木城的後續信息送不出去後,引起玄陰宗的懷疑,那樣所有的計劃都功虧一篑了。
狄雲辰入住黒木城的第五日,上午黒木城東北來了一大一小兩個和尚,小和尚約莫剛過二十,長的眉清目秀,身披一件用金線縫制的簇新袈裟,手挽一串名貴的雞油黃瑪瑙串成的佛珠,腳穿一雙繪着雲紋的鹿皮鞋,行走間步履輕松,一副得道高僧的樣子。
大和尚則恰恰相反,他的樣貌打扮與小和尚成極緻的落差,身材六尺有餘長的孔武有力滿臉橫肉的他,那雙時刻冒着兇光的眼睛就連城外巡狩的軍士也不敢直視,一身破亂的灰色僧袍,脖子上的香木佛珠更是殘破了不少,手裡還拿着一個化緣用的破缽盂,怎麼看也像是小和尚的跟班。
來到東城門後,二人被值守的軍士攔了下來,“此處戰時,黒木城軍事管制,除非有通關文碟,否則閑雜人等均不得入内,二位聖僧,還是去别處化緣吧。”
大和尚一聽臉上橫肉隻抖,還真把他當讨飯和尚了,當即大步上前,手裡的破缽盂往領頭的軍士面前一伸,“化緣,今天沒一千兩銀子,你僧爺還不走了。”
“你想幹什麼?”領頭的軍士被驚得一怵,一揮手十幾個軍士持着鋼槍把二人圍在了中間,“野和尚修得撒野,這黒木城現如今可是有慈渡神宗的上師駐守”
“阿彌陀佛”小和尚口宣佛号,走到大和尚身前,雙手合十微微彎腰作揖,“我二僧乃是普陀山上大光明寺的遊方僧人,不是雞鳴狗盜之輩,還望各位軍爺口下留德。”小和尚說的不卑不吭,一副名家氣度。
軍士一聽是大光明寺的和尚,紛紛收槍後退,再一看二人身上沒帶包裹卻背着劍袋,卻依然不敢做主放二人進城,就待去人通知神宗上師定奪時,就聽見大和尚說道:
“我二人遊曆至此,見你黒木城怨氣沖天,肯定是傷者死後積怨而成,如若再不放我二人進城超度,就将化成鬼厲傷人于無形,就是神宗劍師也救不了你們。”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小和尚跟着一唱一和。
留守的軍士這才恍然色變,黒木城雖然距離戰事的最前線大鷹谷還有點距離,但是受傷的軍士大多轉移到這裡療傷修養,其中不乏不治而亡者,又想到大光明寺的和尚一向品德高尚,又與慈渡神宗同處一域之地,就揮手放了他二人入城。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