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峰的練武場,名叫落鳳崖,是一塊比旭日鋒紅石坪稍矮一點的紅石場地。以往夜幕中的落鳳崖,隻有雲雪一個人寂寞的舞劍,一年多前,也有人徹夜的陪雲雪練過劍,不過那個人在對面望月峰上的紅石坪,當所有的人都在咒罵雲辰是個偷懶的敗類時,隻有雲雪知道,他比大多數人都要勤奮。
但是生性冷淡的雲雪從沒有為雲辰辯解什麼,但是她依然有一種失落,雖然她們從未有過交流,雖然曾經在汝州雲雪差點把雲辰當個纨绔一劍殺了,在雲辰被關進宗師祠堂後,雲雪才體會到了一種無法言語的寂寞,到此她才明白,原來自己也是想有一個人,陪她從黑夜練劍到天明,哪怕從未有過一個眼神的交流。
不過她的這種寂寞并沒有持續多久,在雲靜探親回山後,就接過了雲辰的位置,在落鳳崖陪她不分晝夜的練劍,雲雪知道雲靜的動力來之那裡,可是,誰又知道她辛苦的練劍時為了什麼?
落鳳崖上,兩團劍光閃爍,從黑夜,到黎明。
在黎明的前夕,神形皆疲的雲雪冷漠的看了一眼還在咬牙堅持的雲靜,拖着疲憊的身姿返回小屋休息。在她走後不久,雲靜看了一眼雲雪練劍的地方,臉上露出勝利的笑容,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喲..”輕呼着捶胳膊捶腿。
“叮..”一聲,一顆小石子從落鳳崖邊上的黑暗中彈射而來,準确的擊中了雲靜還未回鞘的劍。
“誰?”膽識頗高的雲靜此刻心中的興奮要多于緊張,她聽師姐們說過,以前經常有别峰的男弟子,借着夜幕跑到落鳳崖上來偷窺,很多年沒有作惡的雲靜,對于這種人的想念在心中僅僅次于對雲辰的想念。
落鳳崖崖壁旁的黑暗中,矗立着一個全身黑裝的人影,當雲靜看到他那把遠比普通劍都要長許多的黑劍時,疲憊的臉上迸發了一抹驚喜笑意,“黑衣叔叔,你是在汝州救過我和心辰哥的黑衣叔叔嘛?”
黑衣劍客輕輕點了一下頭。
“哇…”雲靜就像受盡了無盡委屈的孩子,撲到黑衣劍客的懷裡哇哇大哭。
她這個熱情勁兒讓黑衣劍客有點不知所措,趕緊搬起她的腦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雲靜立刻醒悟過來,胡亂抹了把臉上的眼淚,急切道:“黑衣叔叔,你快去救心辰哥,他…”
“我知道,我見過,他很好。”黑衣劍客打斷了雲靜的話,對于他接下來要問的話,簡單明了的告訴了雲靜。隻是,他又如何猜的透一個小女孩的心思。
“那他有沒有說想念我?”靜兒滿懷期待的問道。
黑衣劍愣了一下,由此可見他是個不善于撒謊的人。“我現在說的一切你都要保密。”黑衣劍客故作而言他。
偏偏靜兒也是神經大條,被對方這麼故作高深的一糊弄,竟然忘了黑衣劍客還沒回答她的問題。
“狄雲辰已經成功煉氣化元,但是他沒有第五層以後的冰寂心法修煉,所以…”
靜兒連連點頭,“黑衣叔叔,你等我一會兒。”靜兒說完飛快的跑回屋内,又飛快的跑了回來,把一疊揉的皺皺巴巴的紙交到了黑衣劍客的手裡,“這是我抄的,六到十層的冰寂心法。”
黑衣劍客看也不看收進懷裡,剛準備走,又被靜兒拽住,可憐巴巴的哀求道:“黑衣叔叔,你能不能帶他離開那裡,或者帶我去見他?”
“不行,因為他不走,我也無法帶你過去。”
“那你教我劍技!”從汝州第一次見面,狄雲靜就跟雲辰一樣,夢想着要拜黑衣劍客為師,現在好不容易碰上了,以狄雲靜的性格,那有放空的道理。
黑衣劍客揮劍輕輕碰了一下雲靜的劍,“我的劍,渾厚有力,你的劍,輕靈犀利,劍道不同,你學不了我的劍技,但是,你卻可以學雲辰的劍。”
雲靜一聽整個人就焉了,“他的劍技還不是跟我的一樣,都是基礎劍技。”
“我問你,他在你心中跟别人是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
黑衣劍客少見的在眼中展現了一抹笑意,“你記住,他的人,他的劍,在你的心中都跟别人不一樣!”
“那我要學,要學的。”雲靜立刻改變了主意。
黑衣劍客點了點頭,“以後隻要陪你練劍的那個女孩不在,我抽空上來教你,教你屬于雲辰的基本劍技。”黑衣劍客的語氣中,帶有一股自豪的味道。
直到黑衣劍客走後,雲靜猛然醒悟過來,氣的跌了跌腳,貌似自己什麼好處都沒得到,雲辰的劍技,等他出來後,隻要自己願意學,他怎麼也會教給她的。
….
淩雲峰後山,宗師祠堂的小院中。飄在空中的狄雲辰,突然手舞足蹈,“噗通”一聲狼狽的跌倒在地上。
“不行,這輕功對元氣的消耗太大,兩滴母元的元氣就能支持這麼一會兒。”雲辰對正殿中石像說道。
“施展輕功不論是跑還是縱,都會有一點慣性,但是唯獨飄,全靠元氣支撐,所以消耗相對要大的多。”石像依然是那種,雲辰問到哪裡,隻要她知道,就說到哪裡,絕不多說,對自己的身世是絕對不說。
輕功跟聚内氣差不多,需要打通擴容體内不同的三條經脈,這些經脈有的能讓你飛的更高,有的能讓你飛的更快,還有一條密布全身最繁瑣的經脈,能讓你飄的更久。而元氣的渾厚與否,以及經脈對元氣容納的多寡,決定着你能飛多高,飛多快,或者飄多久,而修煉時側重點不一樣,施展出來輕功的效果就不一樣。
而雲辰則是三條經脈一起修煉,側重于飛的更快和飄的更久的這兩條經脈,至于飛的更高,雲辰和石像同時認為,隻要給雲辰一個能在空中施展劍技的高度就夠了,沒有必要追求極緻。
用石像的話說,照此修煉,你有可能某一天會爬山累死,但絕對不會掉下懸崖被摔死。
隻是現在的問題是,雲辰體内的那兩滴母元,根本不足以支撐他在空中練習他自己揣摩的劍技。到此雲辰才真正明白的雙母元的好處,修士,都是以元氣為本,沒有足夠的元氣支撐,很多劍技根本施展不開。
黑衣劍客匆匆而來,丢下一疊紙給雲辰後,又匆匆而去。
借着微亮的天色,雲辰瞅了一眼上面的字,隻見歪歪斜斜笨拙不堪,有的字甚至左右上下分家,他感覺到了一股親切熟悉的味道,因為他認得,這是靜兒的字,他能想象靜兒在抄錄冰寂心法六到十層那種痛苦不耐煩的樣子。
雲辰看了一眼正殿牆壁上那些記錄着下冰雹天數的“正”字,喃喃自語道:“靜兒,我欠你很多生日了呢!”
接下來的日子,化元成功的雲辰算是又開始了聚元的修煉。所謂的聚元,就是把氣海中的水滴形元氣,根據心法口訣化成氣霧般的形态,運出氣海遊離在與氣海相連的,那早已打通的經脈中,利用她們來吸納空氣中遊離的元氣,回歸氣海,儲存到足夠多時,再重新聚出一滴元氣,如此反複。
雲城冰寂心法第六層需要聚齊五滴元氣,才可以再重新開通一條經脈,進入第七層,如此類推,直到全身所有的經脈都能運轉吸收元氣為止。當然,如果按照石像的說法,第六層的時候,雲辰需要聚元十滴才可以修煉第七層。
黑衣劍客依然是三天來一次,不過在雲辰用輕功配合劍技修煉後,他已經不再是單純的跟雲辰打一場就走,偶爾還會就自己的看法,提出一些讓雲辰受益匪淺的建議。由此可見他的态度也在慢慢的轉變,有開始的阻止雲辰修劍,到後來的支持,再到現在的促進。
雲辰再也沒有問過黑衣劍客的來曆,他相信,自己總有一天,會揭開他臉上的面巾,會揭開從黑衣劍客身上到自己身上的秘密。
黑衣劍客離開淩雲峰後,又會在黎明前夕出現在望月峰上,狄雲靜已經在遠離房舍的落鳳崖邊沿翹首以盼,面對黑衣劍客讓她側重修煉那條密布全身最繁瑣的,屬于輕功飛雪“飄”特性的經脈,狄雲靜老大不高興,癟着嘴說:“師傅說,那條經脈沒什麼用,完全是浪費時間。”
“如果你想修屬于你心辰哥的劍技,就必須練那條經脈,要不我沒法教你!是聽你師父的還是聽你心辰哥的,你看着辦!”黑衣劍客依然是惜字如金,依然沒打算當個好師傅,來細細給雲靜解說。
至于是聽師父的還是聽雲辰的,這個問題雲靜不需要考慮。于是,每天的望月峰上,就成了歡樂的海洋,雲靜不是像“跳大神”一樣慢悠悠的舞劍,就是時不時的想在空中停滞的久一點,結果元氣耗空狼狽的摔下來,每次都能引得全峰女弟子哄然大笑。
但是不論衆師姐怎麼嘲笑,雲靜都依然這麼練,因為,她的心辰哥也在這麼練。對雲靜而言,一如很多年前一樣,隻要是她心辰哥的點子,她從不問為什麼,因為問了,他也會沉默。
在祠堂通往前山的一面狹窄峭壁的小路旁,每當晴天傍晚,就有一米陽光透過西方的六指鋒耀射過來,每天這個時候,雲辰都會扛着石像姑姑來這裡曬一曬陽光,雖然隻是日落前那一瞬橘紅色的光線,雖然這光線如此渺茫,她們都會來曬一曬,曬一曬身上的陰氣,以此來記住她們是人,不是陰鬼,她們都需要陽光。
“姑姑,我該怎麼幫你?”橘紅的光線,給雲辰如紙般岔白的臉色,印上了一層淺紅的光暈。
“你要走了嘛?是的,你終歸要走。”石像的語調中滿是惆怅,“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刻苦練劍,以至于連成了一心二用的方法,是因為仇恨還是有遠大的報複促使着你,但是有一點你必須記住,一個人的實力再強大,沒有勢力相助,終究還是孤掌難鳴,做不出大事的,如果你想幫我,首先,你要成為雲城之主,把我弄出去再說下面的步驟。”
雲辰明白,縱然他的輕功修煉的在高絕,也無法偷偷攜帶一個石像從這裡安然的跳崖離開,因為石像太重,萬一有任何的損傷,那一切就完了。
“我從來不是一個挨打不還手的人,誰施加于我苦難,我會還以噩夢!姑姑,我學劍是為了追尋,追尋那些屬于我五歲以前的記憶,現在不管是為了你,還是為了追尋,誠如你所說,我都需要勢力,我會再等兩月,兩月後如果師父不回來,我就會離開,但是我還會回到雲城,這裡有我的師傅師娘,還有雲金師兄和雲長師弟,他們對我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人,還有一個人,她每到一個地方,總是想要把這裡變成自己的,所以,我會努力的把雲城變成自己的,隻有這樣,才能變成她的。”
雲辰說完闆着指頭一算,自己九歲上山,在旭日鋒呆了四年多,又在淩雲後山呆了兩年多,加起來快七年了,七年,怕是很多雲城弟子門人,都忘了有他這樣一個人存在。
他想出去,他已經磨劍七年,屬于正宗的雲城劍技,屬于他狄雲辰與衆不同的劍技,他看了看腰間的長劍,突然有一種想要拔劍的沖動。
他想亮劍。
他認為自己也有底氣亮劍了。
…
第一卷,磨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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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亮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