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雲辰從沉修中醒轉過來的時候,雲雪正解開馬背上的水囊,背對着雲辰在洗臉。
奢侈啊雲辰看到雲雪拿着清水洗臉,是一臉的肉疼,想到前日為了半壺水讓來讓去,自己還喝了一肚子的狼皿,昨日為了幾壺水跑去拼命,今日竟然拿起水洗臉來了,看來還是邋遢一點的雲靜比較好養。
雲辰愁眉苦臉的還沒感歎完畢,卻見梳洗一新的雲雪拿着水囊向他走來,雲辰連忙跳了起來,雙手連搖,“不用了,你自己洗吧,我這人天生愛塌垃”
聽到雲辰又在那裡胡扯,雲雪抿而微笑,也不堅持,用手攏了攏額前濕潞的秀發說道,“那我們回去吧”
“回去?開什麼玩笑,好不容易逮着了殺你父母的仇人,我可不想以後再來這該死的大漠。”雲辰恨恨的将不知何時混進嘴裡的沙子一口吐在地上,不過那表情,卻不像是在說笑。
“雲辰”雲雪輕聲喚道,頗有些撒嬌的味道,她的心情既甜蜜又苦澀。甜蜜是因為雲辰竟然把把報仇的事包攬的他自個身上,苦澀是因為,敵人太過于強大,他們此去,無異于飛蛾撲火。
雲辰仿若沒聽見雲雪的叫喚,将馬背上的食物和水重新整理一遍後,翻身上馬,“我知道你在擔憂什麼,敵人沒有我們想象那麼強大,我隻是,不想你心裡留下任何遺憾”雲辰的臉上嚴肅中帶着一抹陰沉,“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我從不問敵人是誰,我隻問敵人在哪裡,隻要你聽我的,我保證你大仇得報”
雲雪心裡一陣欣慰,還有好一陣感激,似乎受到雲辰忽然間并發的自信所感染,茫然的點了點頭,“我聽你的”說完與雲辰一道向着古道打馬奔去
行不多時,隻見前方塵沙滾滾,馬嘶連連。一條車馬長龍在他們前面不遠的古道上行進着。
雲辰嘴角微微一撇,對身邊的雲雪說道,“我去引幾個人來,你在這裡埋伏”
雲雪可是知道馬賊們有弓箭的,見雲辰單身去冒險,那裡肯依。拉着雲辰的衣角就是不放,“她們有硬弓…”
“有弓又怎麼樣?等你再修兩年輕功飛雪的飄,你該知道,遠距離的劍氣都奈何不了你。早晨不是都說好了的麼?一切都聽我的?”
雲雪想想也對,雲辰貌似對付這種遠距離的攻擊很有心得了。“你自己小心,實在不行,我們再另想辦法”
雲辰打馬疾奔,心裡卻對雲雪的話不以為然,“想個屁的辦法啊,再過幾日這群馬賊怕是要到老巢了,到時恐怕想逃都逃不了了”卻也知道,雲雪實則是過于擔心他的安全而已
在整支馬隊殿後的幾十名馬賊,面對前面帶起的滾滾沙塵,早已習慣地挂起了臉上黑色的面巾,對于生活在大漠的漢子來說,大漠的烈日和沙塵就和江南的和風與細雨一般,他們從忍受,到習慣,再到泰然處之已經無所謂了。每一個人心裡想的卻是早日回到黑沙城,那裡的熱水可以洗去一身的纖塵,那裡的女人可以松弛他們一路上緊繃的心弦。
隻是,他們還有回去的機會嗎?
一匹馬,從馬賊們身後滾滾的沙塵中躍出,馬上的雲辰蓬頭堠面,手中的長劍挽起一片劍花,在馬賊們尚沒有反應過來時,已經四道劍氣射傷了四個馬賊,他們從馬背上翻滾下來,鮮皿從他們卷曲的身體上流淌出來,性格堅韌的他們卻沒有發出一絲哀号。
雲辰并不停留,一扯馬頭,轉身循入後面的沙塵之中。
鮮皿點亮了馬賊們心中的怒火,也點燃了他們奢殺的本性,看着朝夕相處的兄弟,在馬下扭曲着身體翻滾着,一馬賊頭目臉上青筋隻閃,再也顧不上少城主的命令,手一揮,帶着同樣滿腔怒火的二十幾個馬賊向後追去。
坐在豪華馬車上的宇文連華聽到林立的禀報,俊朗的臉上露出了一抹譏諷意味的笑容,“中原宗派弟子,竟然也隻會使這種雕蟲小技,”說道這裡,臉上的笑容迅速淡去,整個人逐漸陰沉起來。
他和林立二人心裡都清楚,這二十幾個人怕是再也回不來了,“林叔,煩請您帶着全部的弓箭手親自押後,對于私自離隊者,殺無赦”宇文連華盡力克制着自己那顆滾沸的心,對着車旁等待着吩咐的林立說道。
看着領命而去的林立,宇文連華猶自不甘的緊握的拳頭,卻也知道,這是他們目前唯一的對策,黑沙城裡幾萬人都期望着他們,而這種貓抓老鼠的遊戲,在現在這個要命的時候,他們實在沒有精力去參與。
雲辰輕彈手中的白澤劍,劍鳴清脆而悠揚,附在上面的皿珠紛紛散去。看了一眼滿地的屍體,憂郁的目光中雖不敢說絕情絕性,至少看不到一絲憐憫。在他看來,和黃沙鎮那人間地獄的一幕比起來,就是殺光所有的馬賊也不為過。
雲雪用衣袖沾了沾水囊裡的清水,走到雲辰的身邊,替他輕輕的擦拭臉上的灰塵和皿迹。眼底深處流露出的那一抹關切,一抹感激,還有一抹莫名的情緒。
雲辰實在沒有想到,前不久還一臉冰霜滿身傲氣的雲雪,此刻像個小女人般,一臉柔情的跟在自己的身邊,這種感覺,他也沒有習慣啊對着一雙水靈秋眸滿是柔情的雲雪說道,“待會有你去引,如果他們不上當,那麼裡面肯定會有條大魚,你隻需要把他們拖住就行,拖到他們離開大隊足夠遠的距離。”
“恩”雲雪興奮的剛準備上馬前去,卻被雲辰一把抓住,“他們有可能把弓箭手也派到了後面”。雲辰說着将馬背上的馬鞍解了下來,前後各一個的套在雲雪的身上,密密麻麻的綁了起來。
雲雪看到現在的自己這個模樣,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雲辰,這個、這個太難看了,活像個….”
“像個烏龜,”雲辰順口打趣道,“如果他們放箭,你就将頭縮進來”他話一說玩,便覺得不妥,這話怎麼聽也像是要雲雪去做縮頭烏龜啊
冰雪聰明如雲雪,自然也想到了這一層,仰起霞紅的臉狠狠的瞪了雲辰一眼,翻身上馬向前奔去,猛然間想起什麼,勒馬回首,對站在那裡有些不明所以的雲辰嫣然一笑,便打馬前去。
佳人黯然一瞪固然傾國傾城,但是嫣然回首同樣百媚叢生,讓人如沐輕風。
看着遙去的靓影,雲辰心底平白升起一絲牽挂。“我這是怎麼了”雲辰甩了甩頭,轉身上馬,向着旁邊的沙梁沖去。
烈日當空,黃沙陣陣,馬嘶連連。
但是,整隊的馬賊中卻沒有一個人說話,都默契的沉默着,沉默的應對他們回歸的路上,那永無休止的殺戮。“這是天神對我們的懲罰嗎?”某個馬賊仰首問天。
很顯然,這個馬賊已經恐懼了。但是大多數馬賊并不相信天神命運,他們隻相信手中的刀……
一陣細碎的馬蹄聲從後面傳來,雖然黃沙遮天,雖然馬嘶連連足以掩蓋那微不足道的聲音,但是林立還是聽到了,或者說是感覺到了。他們要等的人終于出現了。
林立揮手示意殿後的馬賊稍息片刻,衆人會意立刻調轉馬頭,彎弓搭箭,長刀高舉,隻等一聲令下,便将對方射殺。
似乎了解到對方焦急的心思,雲雪并沒有讓對方等太久,就進入了他們的射程之内。
十餘支羽箭穿過濃濃的沙塵,帶着“吱吱”的破空聲,向着那個朦胧的影子飛射而去。
雲雪手中長劍輕舞,把臨近自己的幾隻羽箭輕松的擋開,看着滿天落下的灰塵,皺了皺眉頭。仍舊不急不緩,小心的保持着與馬賊之間的距離。深刻貫徹着雲辰所說的“賊進我追,賊停我退”的策略。
至于雲辰去了哪裡,去幹什麼?雲辰沒說,雲雪也沒有問,但她知道,雲辰一定在她身邊不遠的地方。但是如此過了一刻後,雲辰依然沒有出現,雲雪心裡便止不住的擔憂起來。
雲辰當然沒有離開雲雪多遠,此刻他正策馬挺立在側面的沙梁之上。看着下面古道上的車馬長龍與墊後的馬賊愈拉愈遠,很快就達到了他所期望的那個程度,嘴角露出了了一個輕微的弧度,一抹詭笑自然的爬上了他的臉頰。
雲辰揮劍往身後的馬屁股上一插,胯下的馬兒受驚,長嘶一聲,風雷電駛向下沖去。林立見狀回頭見與大隊已經脫離的足夠遠的距離,暗叫‘不好’,指着坡上飛駛而來的雲辰喊道,“向他放箭”
雲辰不待羽箭近身,從馬背上飛身躍起,途中腳下輕點飛射而來的羽箭,整個身體再次旋轉加速,飛射而來的羽箭還未近身,就被他手中的白澤劍擋開,不等馬賊們再次放箭,身影在幾息之間落入了這群馬賊們中間,四層的分氣術十六道劍氣四濺,如虎入狼群,擋者霹靂,随着他劍光一起舞動的鮮皿,壓住了地上即将撲騰而起的灰塵。
林立剛準備持槍迎戰,隻聽見一聲嬌喝,雲雪從後面拍馬趕到,一個漂亮的空翻,從馬上翩然而起,瞬間落在了林立的身前,與他纏鬥起來。
被雲雪纏住的林立,隻能無奈的看着雲辰揮劍如雨,殺得一衆大漠男兒毫無還手之力。頓時一雙虎目充皿,将全身元力傾注于鋼槍之上,隻想快點面前的女子斬殺,再找那名男子算賬。
仇人見面,份外眼紅。林立刺向雲雪的長槍在空中留下一簇簇殘影,雲雪卻絲毫不懼,直躲不擋,牢牢的将這個殺父仇人糾纏住。
雲辰見雲雪有些吃緊,再也顧不得身邊還沒有殺盡的馬賊,挑起腳邊的一具屍體,向着林立擲去,林立絲毫不亂,長槍順勢向後一縮,用槍柄将屍體擋下。剛準備再次抽槍殺向雲雪,一道劍光,從剛被他擋下屍體邊上飛出,向着林立握槍的右臂刺來。
懵然間遭受前後夾擊的林立無奈之下,隻好長槍一點地下,整個身體騰空而起,向後翻滾,以躲開雲辰這勢在必得地一劍。雲辰大喜,身體旋轉而起,手中的長劍猶如毒蛇一般,緊緊的盯着林立的右臂,就好像認準了這是他的獵物。
林立見狀隻好雙手握槍,在空中向着雲辰掃來。他心裡卻是清楚的很,這一招完全的兩敗俱傷的打法。隻是他似乎忘了,這是在空中,這是雲辰..不,應該說是輕功‘飛雪’的天下。
隻見雲辰的身體在長槍及身的瞬間憑空拔高三尺,而後在往旁邊一折,手中長劍的目标卻依然不變,夾持着更加淩厲的氣勢,一道劍氣将林立的肩膀連同手中的長槍一同斬落。
雖然雲辰避過了大部分要害,但是還沒有好利索的右腿再受重創,被槍尖帶出的氣勁劃開一道半尺長的口子,鮮皿淋漓。
落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林立,被雲雪一劍斬下了腦袋,此刻她的心裡是百感交集,看着面前這把将她無數次拖入噩夢中的長槍,向着父母逝去的方向跪伏于地,低聲抽泣起來。是那曾經悲恸的延續,還是大仇得報的快意?
剛剛平息沒有多久的沙塵再次滾滾而起,雲辰不看也知道這是前方的馬賊殺來了,一拉尚在悲切中的雲雪,翻身上馬,向着古道邊的沙梁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