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似乎因為年久失修而被荒廢的小寺廟出現在李天佑的眼前,杏黃色的圍牆上,除了一些掉漆的部分外就是許多殘破的大窟窿。圍牆内部,小廟的屋檐早已殘破不堪,可以想象當遇到下雨天的時候,裡邊會是多麼天然的遊泳池。
在如今這個時代,山林間還有這麼一間破破爛爛的小寺廟,實在是很不可思議。李天佑的鼻子微微動了動,讓他既警惕又驚訝的是,這間無論怎麼看都像是快要塌下來的地方,居然還真住了個活人。
木魚敲擊的清脆聲音,不時以一種恒定的頻率從佛堂内響起,懷中的李玥婷仍在昏睡,李天佑緩步邁入了這間因為太多漏洞而涼風陣陣的佛堂。
正前方,到處都是灰塵的台子上,一尊表面上的鍍層幾乎都快掉光了的佛像靜靜的擺在那裡,殘缺不齊的佛像身上,甚至布滿了許多肉眼可見的蛛絲網。
殘破的佛像之下,一名穿着灰色休閑裝的光頭男子,正坐在木魚前靜靜的敲打。他的頸上挂着一串大大的念珠,有點像水浒傳裡邊魯智深身上挂的那種。
這人實在不像是一個和尚,盡管他口中念念有詞的經文以及敲擊木魚的韻律,無不在昭示着他自身對佛經的熟悉,然而任誰在這麼一間殘破小寺裡,看到這麼一個一身穿着打扮沒有絲毫迥異于現代人的和尚,想必都難以将其與印象中的和尚歸為一類吧。
李天佑緩步走到佛堂内的唯一一處較為幹淨的邊角,将懷中熟睡的李玥婷輕輕的放下.
他站起身,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破布條,然後環顧了下四周,最後還是走向了那名仿佛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們到來,一直隻是在專心敲着木魚誦經的光頭男子。
靜谧的小寺廟内突然傳出一聲除了木魚敲擊聲之外的呲啦聲。李天佑蹲下身來,将和尚衣服左邊的一截袖子扯了下來,然後走回到牆角,将扯下的布條蓋到了李玥婷的身上。
他皺了皺眉頭,似乎覺得這麼點不夠,于是便又再次起身,走到了和尚的另一邊,将盤坐在蒲團上,依舊沒有任何反應的和尚的另外半邊袖子也扯了下來。
手裡拽着一大截布條,他的眼睛卻是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一副置若未聞的樣子,仍舊隻是在閉目念經敲着木魚的後者,想了一小會兒後,很快的便做出了決定,他準備将和尚整件衣服都給扯下來當李玥婷的被子。
當李天佑的手快要碰到那件就快殘破不堪的衣服時,正在敲擊木魚的和尚終于停了下來,他雖然停下了敲木魚的動作,卻依然沒有睜眼看向一旁的李天佑。
“阿彌陀佛,天涼轉寒,可否請施主允許小僧留下一些布條防寒?”
李天佑面無表情的思索了下,搖了搖頭道:“不行,我比你更急。”
“那好吧。”
“.......”
他覺得是否自己聽錯了,所以試着伸手去拽了一下和尚的衣服,結果還真扯下來了。至于之後的事情,呃...就沒有之後了。
看着“被子”裡呼吸越漸緩和下來的少女,李天佑不由得松了一口氣。他用右手輕輕的将少女往自己懷裡裹了裹,讓她能夠靠着自己的身體,睡得更舒服點。
在看到李玥婷的熟睡的臉龐而忍不住偷偷的用手刮了刮懷中少女的小鼻梁後,李天佑不由得微微笑出聲來,就連他自己都沒又發現,這一刻他臉上的笑容有多麼的溫柔與溺愛。
“阿彌陀佛,施主心中的溫柔實在乃小僧生平所見之最。”
李天佑聞言不由得微微一愣,随即好笑的輕聲回道:“是啊,大師之怪異也乃我生平所見之最。”
這個和尚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正常人,半夜山更跑來這種廢棄佛堂念經敲木魚就算了,偏偏還穿着一身名牌休閑裝和皮鞋,這在旁人看來自然是要多怪異就有多怪異了。
李天佑自然也不會在意這個和尚的耐人尋味,對于他來說,隻要現在面對的不是伊甸的追殺者,無論對方是一個殺人狂還是一個救世主,都跟他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阿彌陀佛,心靜者高,高者俯瞰世界,心慈着深,深者淡對冷暖。”
“你敢不用阿彌陀佛開頭嗎?”
“阿彌陀佛,可以。”
“.....”
懷中,李玥婷柔軟的身軀微微顫抖了一下,她皺了皺細眉,像是小貓一樣發出了幾聲嗚嗚聲。
“這是哪.....?”
“天堂,我們死了。”
“死你妹.....”
在看清周圍沒有伊甸的追殺者後,她舒服的往李天佑的懷裡鑽了鑽,好奇的打量着四周,随即她的目光,很自然的落到了正前方,那個赤身**坐在木魚前的和尚身上。
“呃。。這和尚為什麼身材這麼好?”,李玥婷看着和尚身上結識的肌肉,不禁好奇的問道。
李天佑面無表情的回答道:“因為他們天天要撞鐘運動。”
“哦....是這樣啊.....對啦,難怪我說為什麼身上這麼暖和,嘻嘻~好舒服呢。喂,那邊那個小和尚!謝謝了!”
光頭和尚聞言,溫和的對着李玥婷笑了笑,并沒有說些什麼。
“好累哦~我還要再睡下哦~“
“睡吧,我在。”
李玥婷偷笑着,将身子往後者懷裡埋了埋,不一會兒就傳出了細微的鼾聲。
李天佑看着懷中猶如小貓一般沉睡的少女,不自主的緊了緊手上的力度,似乎生怕會失去她一樣。
僵屍的元氣來自陰氣,而月光對于僵屍來說則是最佳的補品,這也是為什麼他會選擇這麼一間破爛的小寺廟,正是因為這裡既可以照到月光又不用在外邊被風吹到,盡管對于他們來說,根本不可能因為吹風而着涼,但是他們又不是苦行僧,既然能夠更舒服點,那自然不需要要選個差的地方休息。
他轉頭,看向那個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出神的盯着殘破佛像的和尚。
“和尚,謝謝啦。”
本來他以為,這個看起來一點兒也不靠譜的和尚又要說些阿彌陀佛之類的無聊話了,誰知讓他有些意外的是,這個光着膀子,露出一身精壯肌肉的年輕和尚隻是對他微微颔首,溫和的笑了笑。
然而很快,他就知道,以後面對任何事情的時候都不要這麼快的下結論。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一件衣服而已....有沒那麼誇張啊?”
他将懷中少女身上布條扯了扯,擡起頭,眼神迷離的眺望着頂上破窟窿外邊的月亮,嘴上随意的道:“和尚怎麼不繼續敲木魚了?其實沒關系的,這個小睡豬睡覺的時候即使是打雷都弄不醒的。”
年輕的和尚露出陽光般的笑容,開心的笑道:“所以我說施主心之溫柔實乃平生所見,偏偏施主卻又是不信。”
李天佑聞言,惡心的把頭偏到了一邊去,,“能别用溫柔這個詞嗎,我有點反胃。”
和尚笑了笑,并沒有繼續糾纏于這個話題。他輕步走回到原來的位置,一臉虔誠的,将地上不知是由何種材料制成的黑色木魚輕輕捧了起來。
他從殘破佛像身前的桌子下邊取出一塊長布條,然後仔細的,将手中的黑色木魚用這塊布滿了奇異紋路的金黃色布條裹了起來。
李天佑看着捧着包着木魚的包裹,緩步走到他身前的和尚,隻是一臉平靜的說道:“我不信佛,而且佛也拯救不了我。”
“佛從不救人,因為能夠拯救那人的,永遠隻能是那人自己。施主與我有緣,故小僧還望施主能夠不時記起今日的一番話,他日若是施主擁有足夠力量的時候,還望施主能夠仔細的想一想,究竟怎樣做,才是真正的拯救。”
和尚語氣平和的笑道,并不在意對方的冷漠。他輕輕的,将手中捧着的包裹放在了李天佑的身前,微微欠身行了一禮後,便頭也不回的踏出了這個佛堂的大門。
李天佑看着對方消失在門口的背影,沒來由的升起一種奇異的感覺,似乎隻要過了今晚,他将再也不會見到,這個看起來非常不靠譜的年輕和尚。
“又不是很熟,想那麼多幹嘛?這還真像别人說的,人越老,操心的事情就越多啊。”
他先是自嘲的一笑,随即又将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這個金色包裹上,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夜晚的山裡,溫度很低,四周時不時地能夠聽到一兩聲野獸的嚎叫以及貓頭鷹的哀嚎。
一名光着膀子,露出一身結實肌肉的光頭男子,正面帶笑容的緩步行走在這片山林間。
他就像是一個初生的孩子,仿佛對這個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充滿了濃厚的興趣一般,無論是唯有在夜間才會綻放一瞬美麗的花朵,還是趴在自己所織的網上靜靜等着獵物上門的蜘蛛,都能讓他笑着蹙足下來,直到看夠了,銘記住了,他才會再次啟步前行。
就像是一名行走在深山老林裡的美食家,在細細的品味着山間的萬千缤紛。在又一次的經過了一片缤紛的花叢之時,他輕輕的轉過身來,對着一路走過的道路笑着揮了揮手,像是在跟它們道别一樣。
他的面色在轉過身的那一刻就已經變回了如常的平淡,他平靜的擡起頭,看着前方被一些泛着奇異紫光的花朵緊緊包圍着的一座破爛石碑,雙手合十的,用低不可聞的聲音開始念起一段奇異的經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