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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媛端茶的手一頓,美眸一眯,“快請。”
葉之夜少年成名,存在于太醫局的唯一意義,卻是圍着貴妃轉,甚少為别人出診,更别提診平安脈。不難猜到,這一切都是葉貴妃的意思。
葉太醫此行,恐怕絕不會是單單為了“平安脈”而來。
衛茗斂神,透過屏風的縫隙注視着葉之夜着一襲醫官黑袍,意氣風發大步走進來。
“微臣奉命前來為才人請脈。”他抱拳行禮,鷹眸中卻流露出玩世不恭的不屑,一如從前。“微臣聽聞才人今日惡心嗜睡,還請杜才人詳細說明症狀。”
惡心,嗜睡。
這兩個詞一聯系,屏風後的衛茗立即便猜出了葉之夜……或者說,他身後的葉貴妃的意圖。
杜媛乃是皇帝新寵,如今宮中子嗣不豐,僅公主一位皇子二位,如果杜媛能誕下龍種,無論男女,前途都将一片光明。
葉貴妃不會允許這樣的可能發生。
葉太醫此行,若沒料錯,應當便是為了确認,如果沒有自然大家相安無事,如果有……
葉貴妃會怎樣做?葉之夜又會怎樣做?
杜媛是她衛茗名義上伺候的人,如果杜媛有個三長兩短,她必将無法脫身。
衛茗下意識屏住呼吸,目不轉睛瞅着葉之夜的側顔,想從那張俊顔上窺出端倪。私心裡,她希望她的敵人永遠不是他,不是這個在五年前的冰天雪地救了她一命的恩人。
倏地,一隻溫熱的大掌覆在了眼上,蓋住了眼前的視線,瞬間跌入一片漆黑。
景雖沉顔将目光從她臉上挪開,蓋着她的眼,代替她盯向那頭負手而立的葉之夜。
衛茗的思緒一下被這片黑暗拉了回來,這才注意到身後緊貼的身體傳來源源不斷的溫度,太子殿下幾乎是傾身伏在她背上,臉頰貼着她的耳垂,濕熱的氣息撩撥着脖間,帶起一陣酥麻。
她不自在地縮縮脖子,試圖逃離,景雖注意到她的意圖,不滿地緊了緊手臂,将她扣得更緊,衣料摩擦,空氣仿佛一下子灼熱。
衛茗急于掙脫,抽出手覆上背後溫熱的身體,不輕不重地推搡,景雖卻突然身子一僵,猛地抽息,緊接着像丢燙手山芋一般撤手,往牆角擠了擠,整個人幾乎貼了上去。
動靜略微有些大,外間二人紛紛朝這頭望過來,杜媛一拍桌,大喝:“什麼人?”
“……”衛茗抿唇,斜眼看了看牆角之人。
“……”景雖有幾分粗重的呼吸漸漸平緩下來,恢複了鎮定,直了直身子,與衛茗對視了一眼,一臉無謂地朝前面跨了一步。
衛茗猜到他的意圖,臉色一亂,下意識将他往後一堆,狠狠瞪了他一眼,才跌跌撞撞地沖出屏風,埋着頭急聲道:“娘娘,是奴婢。”
“衛茗?”杜媛許久不見她,當下十分錯愕,“你躲在那種地方做什麼?”
“唔……”衛茗飛快地想着說辭,隻覺背後的景雖隔着一層薄薄的屏風注視着她,兩人之間摩擦産生的炙熱仿佛還留在背上,暧昧難言,“奴婢……奴婢起初在院子裡掃雪,然後到屏風後整理物事……”
“為什麼剛剛不出來?”杜媛質問。
衛茗擡頭瞟了瞟一臉玩味盯着她與她身後屏風直看的葉太醫,随即飛快垂下眼眸,死死瞧着地闆,音若蚊鳴:“因……因為葉太醫。”
“哦?”葉之夜失笑,興趣滿滿地走向她,“我又不是什麼豺狼虎豹,見了我何必躲屏風後面去?”
衛茗見他越發靠近,一步上前,堵在他與屏風轉角的入口處,“嘭――”地一聲跪下,不讓他再向前一步。
杜媛見二人之間情愫流動,兀自端了杯茶看好戲。
葉之夜走近,俯身瞧着她笑道:“小衛茗,你這臉也忒紅了,莫不是屏風後有什麼讓人臉紅心跳的物事?”說着當真探頭往裡瞧。
“沒、沒有……!”衛茗趕緊扯住他的袍衩,硬着頭皮閉眼大聲道:“是……奴婢見了葉太醫之後十分歡喜!心生向往卻自知不配,所以隻能躲到屏風後面偷看,還望娘娘和太醫恕罪!”
“……”杜媛喝茶的手一頓,瞠目結舌。
“……”葉之夜笑容一僵,化為錯愕。
“……”屏風後的太子殿下默默握緊了拳頭。
明知衛茗如今是緩兵之計,隻為拖住葉之夜,保護藏身于後的自己。景雖卻分不清了,衛茗在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的這番話,究竟是不是她發自内心的真話。
葉之夜好半晌才恢複嬉皮笑臉,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屏風背後,了然一笑,回頭朝杜媛道:“才人,此情此景,不應該說兩句麼?”
杜媛故作捂唇淺笑:“葉太醫莫不是想讓我成全一樁美事?”
“一般發展,才人的确該順水推舟成全來着。”葉之夜負手一笑。
“原以為隻是我家侍女一廂情願,倒不知卻是郎有情妾有意。”杜媛心中早有計較,故作漫不經心地喝了口茶,臉一闆轉折道:“可衛茗是我的貼身侍女,離了她我十分不便,葉太醫若真想娶,何不再等個四年多,待到衛茗二十三歲出宮了再正式迎娶呢?也好省了宮裡人的閑話。”
暗中的景雖聽到此處,微微舒了口氣,繃緊了臉靜待事情發展。
“敢讓衛姑娘貼身伺候,才人好氣魄。”葉之夜啧啧道,“當心身體啊。”
“多謝太醫提醒,我自會好好将息自己,如今乏了,太醫請回吧,方子什麼的一會兒我會遣宮女去取。”
“微臣告退。”葉之夜場面上地抱拳禮了禮,回頭斜了眼屏風後的暗影。
杜媛見他站着不走,開始趕人:“蘇素,送客。衛茗,你過來扶我回房歇息。”
“且慢。”葉之夜擡手打斷,“才人何不讓衛茗送一送微臣呢?既然要讓微臣再等四年,總得讓微臣此時好好回應衛姑娘的表白吧?”
杜媛遲疑,沒有立即應下。
“還是說……才人連這點時間都不肯給微臣?”葉之夜語調一沉,透出股寒意。
宮中有宮中的規則,場面上一套,實則卻循規蹈矩地運行着另外一套。
宮女私會太醫本是大逆不道的罪過,但放到有葉家撐腰的太醫身上,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若葉之夜真有心娶衛茗,杜媛是斷斷留不住人的。
杜媛自是知道這點,隻好松口:“那衛茗便替本才人送送太醫,蘇素,扶我回房。”
不消半刻,茶廳一空。
景雖悄聲從屏風後走了出來,悠悠地看着那一串離去的腳印,眉間微颦,深深吸了口氣。
前廳,衛茗悶着頭走在前,領着葉之夜快步往外走。
“小衛茗,你如今可真像是鬼在追攆。”葉之夜故意拖慢了步子,慢嗒嗒跟在後面。
衛茗步子一緩,回頭笑得比哭還難看:“夜太醫,奴婢剛剛對您深情表白了一場,如今感到十分尴尬好麼。”
“哦?如何個尴尬法?”葉之夜明知故問,“在下又沒說那通‘姑娘是好女子,隻是在下配不上’之内的話來拒絕你,小衛茗你在尴尬個什麼勁?”末了,又故作憂傷望天:“原來小衛茗表完白會尴尬,想來不是發自内心現下十分地後悔,敢情我一顆純潔熾熱的心被小衛茗忽悠了麼?”
“……”衛茗默默踏步,繼續往前走。
比起尴尬,她更加擔憂。
脫口而出時,她并未考慮多少,隻一心想阻攔葉之夜繼續前進,她承認她對葉之夜的确因為之前的治手之恩懷有幾分非比尋常的情愫,但剛剛那番沒過腦子的話裡面究竟有多少分真,連她自己也無法辨識。
但是,杜媛卻一定信了,且把她當做了癡心葉之夜的女子,自動将她歸為葉貴妃一黨,今後必定會想了方兒地防她擠兌她,讓她難做。
一念及此,衛茗頓感前途黑暗。
碰上太子殿下之後總沒好事,偏偏感覺他無處不在。
可真是……天下處處皆黑暗!
“衛茗,”葉之夜站定,少有地沒有加“小”字喚她。衛茗回頭,隻見他唇角揚着抹笑,道:“很激情澎湃的表白。”
衛茗眼角微抽:“葉太醫一定要如此狠戳奴婢不能直視的回憶麼……”
“可……”隻聽葉之夜一個轉折,眼底漾出一波諱莫如深:“他卻不一定會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