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俊看着她,良久才閉上眼,埋頭不語。
她自暴自棄說:“我就是賤命一條,沒遇到周先生也不會享受今天的體面。我雖然小心翼翼心有不甘,按理說也算享受了幾年優渥的生活,心裡對你還是很感激的。我隻想我妹妹過平淡的日子,别被我牽連,她什麼都不知道,她是個局外人……周先生,以後我一定做牛做馬報答你……”
周俊歎了口氣,盯着她,“我不需要你做牛做馬。”
“那你需要什麼?隻要我能做的,什麼都可以,隻求你高擡貴手,你嘴裡那個張總,也請你幫我求他高擡貴手。”
“……”他沉默了會兒,“我要、你。”
甯谧愣住,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含着淚問:“什麼?”
他打定主意,保證說:“你如果跟了我,張總那邊我去安排。不僅你妹妹沒事,我還會幫你安排新身份。”
甯谧不知道周俊什麼意思,是讓她用身體交換還是要跟她認真?但不管是哪一種,在她看來都很卑鄙,但在自己的生命面前,又好像在黑夜裡找到了燈塔,給她一絲希望。
“如果不呢?我不跟周先生,周先生會眼睜睜看我死?”試探道。
“我是商人,”他平淡說,“不是聖母瑪利亞。”
周俊說完有些後悔,今天喝了一些酒,但頭腦還是清晰的,有些念頭在腦子裡轉了很多遍,他從沒想過要去做,剛才還斥責田軍有流氓習氣,他自己何嘗不是。
說出來的話也不想再收回,讓步說:“你好好考慮考慮吧,我給你時間。”
“周俊,”甯谧頓了一下,“跟你是什麼意思?我還不太明白,是……做你的情人,□□?”
“嗯。”
她嘴角動了動,皺起眉看他,覺得特别可笑,低喃:“你好奇怪,還讓我想一想,就像個正人君子似的。我答應不答應有什麼區别?我算是明白田軍為什麼把我綁來了,你要是沒這意思,他又怎麼會送我到這。”
“這件事我的确不知道,你覺得我是這麼不計後果的人?”他反問完繼續說,“張總那邊還不知怎麼交代,今晚睡不了安穩覺。”
看樣子就是她一開始想的,是田軍那個莽夫不管不顧耍橫。豬一樣的隊友,甯谧早就看出來他對自己的反感。隻是她真沒想到周俊看上她了,還拿這個交換。
甯谧一直對他敬畏中摻雜着感激,經過上次九水鎮的事,她已然對他失望幾分,沒想到今夜他還讓自己如此驚詫。
她纾解了心中的不滿,人也冷靜幾分,隻剩下無力感,雖有氣無力,還知道跟他周旋,轉了轉眼珠子:“是你說讓我考慮的,沒考慮好之前,我有個請求。”
周俊會意,看她的眼神比以前更柔和,點頭說:“你說。”
“不可以……強迫我。”
他失笑:“好。”
“不要讓田軍找茬。”
“我會嚴加管束。”
甯谧喉頭上下動了動,眼神帶上期盼——
“我要見我妹妹。”
周俊臉色瞬間難看,直接拒絕:“這個不可能。”
“為什麼?”她的情緒有些激動,“為什麼不可以見?”
“你以為李知前是吃素的?他極有可能監聽了你的手機,上次你跟九水鎮偷偷聯系,以為我不知道?不讓你們聯系是為了你好,你妹妹牽扯越多,我越保證不了她的安全。她在九水鎮安生過活,你好好當你的李家小姐,明白嗎?”
“一開始不是這麼說的,”甯谧愣愣的說,“一開始你說,隻要我堅持一兩個月,李老爺子沒了,拿到遺囑我就可以功成身退。你幫我弄個新身份,隐姓埋名。”
“小堯,”周俊說,“誰想到李老頭看見你以後身體反而大好。”
她還想再說什麼,身後有人過來,“俊哥,張總過來了。”
周俊點頭,看向甯谧,“走,帶你去見見張總。”
甯谧說:“沒什麼好見的,不就是張明昆,我姑父。”
他眼睛亮了亮,“你猜出來了?”
甯谧笑:“我在蘭會所見過他,雖然沒說話。那天他跟你有說有笑,我猜着你們關系不一般……再說,想跟李東放争家産,又名不正言不順需要陰招的,也隻有李家女婿。”
周俊欣慰一笑,“就喜歡你的聰明勁兒,什麼都知道,卻愛裝糊塗。”
甯谧臉上略微不自在,以前周俊誇贊,她都覺得像長輩誇晚輩,畢竟是他一直在培養,欣賞自己的傑作情有可原,現在不同,現在隻覺得他是在玷、污她,在YY她。
——
李東放慢慢放下手裡的衣服,繼續講電話,站到窗前望着白桦樹發呆,那邊說完敷衍兩句:“我有事要忙,飯改天再吃吧。都九點了,這個時間吃飯對身體不好。心意這次就記下了。”
說完直接挂斷,走到沙發邊問坐着的人:“甯谧被帶走了?看清楚什麼人了嗎?”
“周俊的人。”
他松了口,不緊不慢倒了兩杯紅酒,解開領帶說:“想着也是。”
“下一步怎麼辦?要不要派人打探打探?”
“不用,你以後還像今天一樣繼續盯梢。遇見情況報告給我,不要打草驚蛇。”
李知前說完把手機一丢,其中一杯酒端起來遞給小劉。
小劉猶豫着接了,平常也就喝一百來塊錢的張裕百年幹紅,品味了一下,也不是很懂,看李東放氣定神閑,提出疑惑:“李總不着急嗎?看您平時挺關心她,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日久生情?”他抿了一口酒,沒有否認也沒肯定,隻是說,“有人比我還着急,這會兒八成去接她了。想來也沒什麼事,姐夫大概怕我知道,索性我就晚點回家。”
你還真體貼。心眼比藕身上的還多。什麼該想的不該想的都給想到了。
小劉說:“那我就先回去?”
“回去吧,車開你家去,今晚你就不要回宅子了。”
小劉離開,李東放看了看時間,似乎還很早,還得在外面磨蹭會兒。
辦公司裡隻亮着壁燈,這個時間就連加班的人也走的差不多了。李東放埋頭抽完一根煙,看看時間。
才過去五分鐘。
他忽然站起來,拿上外套下樓。
外面華燈初上,熙來攘往。
他沒有開車,揮手招來出租車司機。
“您去哪?”
“中暻公館,”說完頓了一下,又報上李宅的地址。
司機樂了:“到底去哪?是不是還沒想好?”
李東放揉了揉太陽穴,說:“不去中暻公館了,回家。”
往郊區的路比較順暢,車也不多,大約二十分鐘就能到。
“在這停一下。”
“想找地兒方便?”司機靠邊停車。
打表器此時顯示二十一塊,李東放卻抽了一張紅票子遞上,商量說:“麻煩你在這停一下,我暫時不下車,不用找零了,給你的誤工費。”
司機一愣,“什麼意思?”
李東放說:“等我抽幾根煙再上去。”
說着落下車窗點煙,抽了一口,眯着遞給司機一根。
這種事也不是沒見過,開車時間久了,什麼妖魔鬼怪都有,什麼奇葩事也都有,隻要不違法亂紀,給錢他就讓上車。
覺得今天遇見的這位挺有禮貌,忍不住多了一句嘴:“兄弟,有心煩事?”
李東放看他一眼:“沒有。”
對方也算是明白人,笑說:“沒有就沒有吧。”不過臉上可寫着,而且眉頭皺了一路。
這個年齡段的男人一般會為三件事煩憂,一是親情,二是愛情,三是事業。左不過就這三樣,就是不知道他為了哪一樣。
片刻過後,一地煙頭。後面一輛黑色的SUV疾馳而去。
燈光打在綠色的出租車身上,李東放看清楚車牌,擡手掐滅煙。
司機正打盹,被剛才過去的車驚醒,看了看時間,邊打哈欠邊說:“兄弟,再不走就得加錢了。”
李東放一展愁容,笑說:“我就在這下車。”
對方以為聽錯,回過頭看他,“還沒到你說的地方,走過去得十幾分鐘。”
李東放笑:“正好運動運動,我有夜跑的習慣。”
司機自然管不着,驅車離開。
到家時他臉上微微出汗,推開門換鞋,聽到客廳清楚的交談聲。
他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看見張明昆說:“還沒睡?”
“今天回來這麼晚?”張明昆問。
“有應酬。”
“有應酬沒喝酒?”張明昆又問。
“喝了一點紅酒,沒有多喝。”他私下看了看,沒瞧見甯谧,轉身要上樓。
張明昆喊住他:“東放。”
李東放回身,“怎麼了姐夫?”
“咱倆好久沒下棋了,來一局?”
“時間有點晚啊,你一向睡得早,今天是不是操心事太多睡不着了?”李東放别有深意地暗示說。
說完挽起袖子,收拾茶幾上的茶具,從茶幾下面抽出來個方形的小木盒,上面已經落滿灰塵,他擦了擦,笑說:“還真是好久沒下棋了。”
兩人棋藝相當,都是高手。張明昆今晚卻有些色厲内荏,步步緊逼壓制。
李東放不得不棄車保帥,手裡捏着殘兵,眼神懶撒地瞟了張明昆一眼,“姐夫這是想弄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