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谧今天差點累壞,到家時李東放還沒來,張明昆松了口氣。
“以後有什麼事直接聯系我,不用通過周俊這層。”
“好。”
“李東放人精一樣,沒事别走那麼近。容易露出馬腳,你就安安生生的當你的大小姐,以前怎麼樣以後還怎麼樣。”
“是,張總。”
張明昆回頭看她,提醒說:“你知道誰是你主子吧?”
“知道……老闆。”甯谧小心打量他。
面前的中年男人笑了下,眼角的褶子堆積,“那就乖乖聽話,别讓姑父為你操心。”
看着眼前的這位姑父,甯谧并沒有很驚訝,可能一開始就猜出來端倪,所以接受起來比較快。
洗完澡仍然覺得額頭隐隐作痛,她打開窗戶,抱着腿坐到窗台吹風。
外面黑漆漆的,沒有市裡那種繁華煙火,這裡就像個籠子,她被困在裡頭。
院子傳來腳步聲,皮鞋踩在石子路的聲音。在寂靜的黑夜裡穿透力很強。
甯谧探頭看了看。
沒有聽到引擎聲,大概沒開車,一個人回來的。
不由得想起來周俊,還有他今天的一番話。甯谧信不過李東放自然也信不過周俊,她原本打算夾縫中求存,誰可靠就傾向誰,但是周俊手裡有妹妹,她好像沒有選擇。
她對周俊從來沒有男女之間的感情,怎麼跟他?聽他的意思無非就是對自己有了想去,想玩她的身體,做幾年情婦再做打算,兜兜轉轉,好像又回到被販賣的命運。唯一不一樣的是,一個是伺候很多男人,另一個是伺候一個男人。
她翻來覆去睡不着。為自己明天的路擔憂不已。
将近半夜十二點,鐘表啪嗒啪嗒的跳動。
外面忽然有人敲門。
她猛坐起來,精神緊繃,打開燈,輕聲問:“誰?”
“我。”
聽着像李東放,她穿上拖鞋下床,輕手輕腳打開一條門縫。
他臉上有倦容,雙手掏兜,穿了一身淺白色的家居服。
走廊沒有開燈,客廳也沒開燈,全身籠罩在黑暗中。
“方便進來嗎?”他低下頭看她。
甯谧昂着頭回:“不方便。”說完就要關門。
他擡手頂住,“我不想鬧太大動靜。”
聽這話像是非進不可,甯谧沒必要跟他硬來,往後退了兩步,蹙眉說:“有事嗎?”
他沒說話,反手帶上門。
沒往房間進,靠門框說:“剛才陪張明昆下棋。”
甯谧擰眉“哦”一聲,随口問:“誰輸了?”
“我輸了。”
“你怎麼這麼笨。”
“讓他。”
甯谧跟他對視了半天,不知道他是否知曉今天的事,看語氣和心情倒是一切如故。她心裡有很多事,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今天被周俊接過去了?”
“你不要打探了,我什麼也不會說的。”
他皺起眉看了她一會兒,“我一開始就沒想從你嘴裡打探什麼,”
“……嗯,反正不是為了你們家的事,是我跟周俊的私事。”她垂着頭。
“私事?”他品味了一下這兩個字,隐含的信息量似乎很大。臉色變了變,沉默半天才問:“我是不是理解有誤?”
“啊?”
他直截了當說:“你跟周俊是私事還是私情?”
甯谧被氣笑:“你胡說什麼?”
李東放冷冷的:“周俊的情婦從這裡可以排到美國。”
甯谧嘴角的笑僵硬住,心裡覺得難以啟齒的事,嘴上卻說得很平淡:“你覺得我漂亮嗎?”
李東放聞言有些失神,頓了頓才反問:“你覺得呢?”
甯谧摸摸自己的臉頰,不知道怎麼說,不可能說自己醜,但是說漂亮似乎又有些不自量力,大概他會損她。
“那你覺得我身材好嗎?”
他的視線掃過來,“……沒摸過,不清楚。”
甯谧有些尴尬,從他身上收回視線,“以為你閱女無數,眼光應該很毒辣的。”
“是啊,技術也很好,不比周俊差。”
李東放說完抱着膀子沉默,靜了片刻,誰也沒說話,他忽然叫:“甯谧。”臉色有幾分陰沉。
“啊?”
他沉吟了會兒,欲言又止。
甯谧看出他想說什麼,也看出他在猶豫。認識他沒多久,甚至連脾氣都沒摸清楚。
“還是那句話,撐不住了就告訴我。”
甯谧的視線追随着他的目光,看不清楚他眼底的情緒,呆呆的問:“你是可憐我嗎?我不需要可憐,因為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李東放說:“你倒是說說,需要什麼?”
“我不知道,”甯谧苦笑,“這麼晚了,我想休息,我累了。”
心裡想着――你走吧,我不想說。也别逼我。
李東放别開頭,從穿衣鏡裡看她,忽而一笑,下一秒直奔她而來。
眼前身形一閃,手腕被用力扣住,往後一拉,她趔趄着跌進對方懷中。
溫熱的呼吸噴灑下來,甯谧剛回過神,耳根子不由自主熱了,紅暈爬上臉頰。
他舉起她纖細的手腕讓她看,“嘴巴這麼硬,下次就把傷藏好。”
甯谧有些不堪,垂眼一瞧,手腕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圈青紫,瞬間回憶起來,是田軍綁她去的時候被麻繩勒的。
她不想多說,忍了忍,沒忍住:“這個是勒痕,你别多想。”
他聽了這話緊接着就笑了,也不知道是被氣笑的還是真的好笑:“你跟我解釋什麼,我們又不熟。”
甯谧張了張嘴,被他這話堵得不知道應該接什麼。
他松開她的手腕擡腳就走,頭也不回。
她笑了一下,嘴唇有些蒼白,眼神裡帶着堅韌和倔強:“我想為自己辯解一句,我不是壞女人,最起碼從本質上,我覺得自己還沒有那麼糟糕……”
李東放腳步一頓,回頭看。也不知道眼前瘦弱的女人怎麼這麼讓人挪不開眼,不知道是她聰明狡黠,還是她眼神裡的無奈又倔強。
他說:“我相信你沒有害人之心,不代表别人相信你。法律面前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你說再多也蒼白無力。”
甯谧定定的看他。
李東放一笑:“休息吧,我走了。”
她張張嘴,啞然。
他似乎想遞給自己橄榄枝,從進李家開始,他的态度就很明确,不會為難自己,撐不住了就找他。自己的底細,他是不是早就摸清楚了?
捅破窗戶紙,周俊肆無忌憚起來,甯谧抱着課本辭别王思茹,前腳剛出校門,後腳就看見他的車。
車窗落下來,他笑:“送你回家。”
甯谧勉強鎮定住:“你之前不是說以後少見面……”
“我改變主意了,”他說,“送你到李宅附近,不會有人發現。”
她默了會兒,“這樣不好吧,張總知道會責怪。”
“甯谧二十歲了,找個男朋友很正常。”
是正常,但是找個大十來歲的就不正常了。她沒說出口,隻在心裡想了想。
恰逢周五,中華路堵車,路上耽擱了會兒功夫。天氣預報說今天多雲,沒成想說下雨便下雨,細雨淅淅瀝瀝,清洗幹淨路面。
他如往常一樣,不多言,不一樣的是看她的眼神,就像變了個人。
甯谧手腳都僵硬了,躲開他的視線,手機開始振動,屏幕顯示是李東放,她因為上課調成振動,這一振才發現還有條短信沒看。
周俊回看一眼:“誰啊?”
“李東放。”
“接吧,”他關上音樂,“開免提。”
甯谧輕輕擡眼皮子看他,手上沒動作,心中的反感越來越濃烈。
手中的手機振動了幾秒便沒動靜。她暗暗松口氣。
周俊有些不高興,沉聲說:“什麼意思,守着我不敢接他的電話?”
她收起來手機,悄悄調成靜音,說:“不是,不想說話。不想應付他。”
頓了兩秒,搬出來張明昆搪塞:“張總叮囑過不讓我跟他走太近。說他是一人精,說多了容易露出馬腳。”
周俊将信将疑。
甯谧主動打開音樂頻道,裡面兩個女主持正在談論晚上吃什麼養生。
王思茹今天上課還瞧瞧跟她說最近吃飯老沒胃口,如果不是單身恐怕自己就有了。
甯谧最近也是什麼都不想吃,但她八成是被這些人吓的。
回過神看了看外面,提醒他:“在這就該下車了。”
“下雨了,送你進門……你似乎特别不想我送。”
“沒有啊,”她不想被看穿,故作輕松說,“我就是一顆棋子,一旦被懷疑是你們承擔後果,跟我沒關系。”
周俊握方向盤的手頓了頓,甯谧攏着頭發看山景,忽聽他說:“後備箱裡有把傘,你打着傘自己上去吧,突然想起來還有别的事。”
甯谧彎嘴笑,“好啊。”
她手腳利索,趕緊拿上傘走人。
等到他的車消失在山坡下,才慢慢松了口氣。
距離李宅不足一百米。
進門剛收傘,擡眼便看見李東放。
他站在落地窗前,聽見動靜頭也沒回。
她瞬間冷汗,真是前有豺狼後有猛虎,都眼巴巴的等着找茬。
孫阿姨從廚房出來,看見她褲腳濕了,“哎呦”一聲,“李總打電話為什麼不接?派小劉去接你也沒接到人。”
她下意識去看李東放,對方卻從始至終沒擡眼,喝完手中的咖啡獨自上樓。
她表情有些木讷,等走遠才問孫秀玉:“叔叔看起來心情不好?”
“你今天實在太不聽話了,做别人的車回來也不跟家裡說一聲。”
“你們怎麼知道?”
“李總也是剛回來。”
她心裡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