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達耶夫的撤離命令下得非常及時：就在他們撤出司令部後不久，兩架蘇-25強擊機便出現在司令部上空，投下了兩枚KAB-1500重磅炸彈。俄軍航空兵已經意識到常規炸彈根本就奈何不了那些深藏在地下的重要目标，所以這兩枚肩負着斬首重任的炸彈裝的是侵徹型彈頭。炸彈憑借高空落下的強大動能鑽穿了十幾米厚的土層和岩石，砸碎了混凝土隔離層，在司令部内爆炸，引發了一次小規模的地震，成噸重的混凝土碎塊從十幾米深的地下飛出，被翻湧的烈焰托舉起高空，那場面當真是駭人之極。可惜，他們還是慢了一步，車臣人那高效的情報系統再次救了自己一命，司令部衆多重要人物早就跑掉了，他們炸掉的，隻是一個空殼。

　　現代戰争中最重要的始終是人，隻要整個參謀、指揮團隊還在，指揮就不會中斷，無非就是換一個位置換一套指揮設備繼續幹而已。

　　但是這場大轟炸依然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大批車臣叛軍被炸得粉身碎骨，對于原本就死傷慘重的車臣叛軍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最可怕的是這次無差别大轟炸還讓他們看到了俄羅斯不惜一切代價奪取格羅茲尼的決心，哪怕将整個格羅茲尼化為焦土也在所不惜！

　　他們能撐到現在，很大程度上靠的是俄軍顧及城中居民的安全，打得束手束腳，而現在俄軍根本就不顧平民的死活，一些俄軍甚至在戰鬥中抓車臣平民當人質了，那還玩個屁？無奈之下，杜達耶夫下令主力撤出格羅茲尼，撤進山區準備打遊擊。

　　轟炸和炮擊停止後，俄軍再度向格羅茲尼被車臣叛軍控制的區域發動兇猛的攻勢，坦克裝甲車迫擊炮高射炮武裝直升機一起上，直接火力平推，車臣叛軍節節敗退。車臣人的反應是留下一部分部隊繼續阻擊俄軍，主力乘夜渡過阿爾貢河撤出格羅茲尼，跳出俄軍的包圍圈。俄軍差勁的情報系統和配合再次救了車臣人一命，他們沒有察覺到車臣人的撤退，隻顧着消滅跟他們纏鬥的小股車臣叛軍，使得車臣主力順利跳出了包圍圈。

　　這就後患無窮了。

　　“終于結束了……”

　　兩天後，格羅茲尼市區密集的槍聲漸漸稀落了下去，蕭劍揚前靠着彈痕累累的傘兵戰車，看着硝煙彌漫的廢墟，發出一聲低歎。

　　現在格羅茲尼市内的叛軍已經被俄軍掃蕩得差不多了，大規模有組織的抵抗不複存在，雖然小規模的交火仍時有發生，但是，格羅茲尼戰役打到這個份上，已經可以宣告結束了，接下來無非就是将那些漏網之魚挖出來幹掉而已。回想起這場長達兩個月的慘烈攻防，他心有餘悸。這些年經曆的戰事也不少了，但跟格羅茲尼戰役相比，那些戰事簡直就是玩過家家！

　　波琳娜同樣神情疲憊，眼裡布滿了皿絲，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圈。這段時間她挺艱難的，妊娠反應越來越強烈，她經常嘔吐、眩暈，像她這種情況最需要的就是休息。但是激烈的戰事讓她根本就沒有休息的時間，隻能一邊忍受着妊娠反應的折磨一邊強打精神指揮作戰。幸運的是，蕭劍揚同樣是身經百戰，很多時候她可以将指揮權交給他，由他直接指揮她的連隊，她則稍稍休息一下。在蕭劍揚乃至旅長的強烈要求之下，她沒有再上戰場跟敵軍的狙擊手較量――――蕭劍揚擔心她的安全，她現在的狀态确實不适合去跟敵軍的狙擊手玩命，而旅長則認為讓一名如此優秀的連長去跟敵軍狙擊手正面交鋒，那太劃不來了。可即便是這樣，曠日持久的慘烈巷戰還是讓她消瘦了下來，畢竟她總不能真的扔下連隊躲到後方去專心等着生娃。女狙擊手看着遠處煙火翻騰的大樓，低聲說：“這座城市算是徹底完了……戰争啊，太殘酷了……”

　　她很傷感，蕭劍揚卻沒什麼感觸――――反正是俄羅斯人的城市，打成什麼鬼樣關他屁事？他安慰波琳娜：“它會恢複過來的，隻要戰争結束，它很快就會恢複以往的繁榮和美麗。”

　　波琳娜說：“但願吧。”嘴角露出一絲笑容，：“拿下了格羅茲尼我們就占據主動了，接下來就是阿爾貢、古傑爾梅斯這些大城市，拿下這些城市就可以徹底控制車臣平原地區，将車臣軍隊趕進山區，然後就是合圍剿殺……一切順利的話，這場戰争将在幾個月之内結束！”

　　蕭劍揚說：“就是不知道會不會這麼順利了。”

　　波琳娜的笑容消失了，黯然說：“是啊，變數多得很，左右戰場局勢的可不光是雙方的戰鬥力對比和攻防态勢……”

　　正說着，羅雅潔扛着一支SVD狙擊步槍跑了過來，興高采烈，笑容燦爛：“隊長，波琳娜姐姐，我幹掉了一名車臣狙擊手，這是我的戰利品！”

　　波琳娜笑說：“你一個衛生員跑去跟人家的狙擊手玩命？膽子真不小啊。”

　　羅雅潔說：“沒有呀，我發現了他的位置，然後偷偷摸上去，摸到他的身後然後投出手雷，将他炸成重傷，然後用手槍将他打死……用狙擊步槍跟他玩命？我才沒那麼傻！”

　　跟過來的蕭鴻飛說：“這個我可以做證，小白兔的狙擊技術不過關，但是潛伏滲透那是頂呱呱的，都摸到那傻逼的身後了，那傻逼居然還毫無察覺，還在朝幾名俄軍士兵瞄準。就在他準備扣動闆機的時候，小白兔朝他投出手雷，一下子就将他炸飛了……”

　　本來有他為自己作證，羅雅潔還挺開心的，但是聽他一口一個小白兔，她可就不爽了，瞪圓眼睛喝：“誰是小白兔？你說誰是小白兔！？”

　　蕭鴻飛扮了個鬼臉：“叫慣啦，一時半刻改不了。”

　　羅雅潔怒沖沖：“一時半刻？N年前我們中隊就改了名，還一時半刻？我看你就是成心的！”

　　蕭鴻飛叫屈：“我沒有！”

　　羅雅潔不吃這套：“你有！你就有！”

　　又吵起來了……

　　波琳娜抱着胳膊看得興趣盎然，蕭劍揚則笑着連連搖頭，鐵牙犬中隊的隊員還有俄軍傘兵也不勸解，邊忙活自己的事情邊看，就當是戰鬥間隙難得的娛樂好了。合作了這麼久，他們早就習慣了那個漂亮的中國女特種兵跟那隻猴子隔三差五一場鬥嘴。絕大多數時候都是蕭鴻飛沒事找事去撩撥羅雅潔，而羅雅潔則總是一點就着，于是便吵起來，吵個不可開交……這差不多是大家的保留節目了。

　　吵得正來勁，蕭劍揚的步話機響了，呼叫者是金南一。

　　“馬上過來一趟，有緊急情況。”特務頭子在戰場上也是殺伐果斷無比，說話做事絕不拖泥帶水，能一個字說清楚的絕不多說一個字，跟他打交道，省心。

　　蕭劍揚說：“馬上就到。”沖正圍觀那對活寶鬥嘴的隊員們叫：“别看熱鬧了，有正事要辦，跟我來！”

　　聽說有正事要辦，正不依不饒的羅雅潔馬上就偃旗息鼓，指着蕭鴻飛的鼻子警告：“這次先放過你，下次再叫我小白兔，我一拳将你的鼻子打開花！”

　　蕭鴻飛嬉皮笑臉：“不敢了，不敢了，下次絕對不敢了！”但是那笑容着實讓人牙根發癢，顯然，羅雅潔對他的警告是一點殺傷力都沒有的。

　　自己怎麼就攤上了這麼個滾刀肉做隊友？

　　羅雅潔郁悶萬分！

　　一路鬥着嘴來到指揮部，十幾位來自國内的參謀人員和情報人員已經準備停當了，氣氛頗為凝重。等鐵牙犬中隊所有隊員，還有波琳娜等幾位俄軍軍官都入座後，金南一開門見山：“據格魯烏掌握的情報，車臣叛軍絕大多數的重要人物，已經在兩天前秘密逃離了格羅尼茲，躲進了車臣山區。”

　　大家一點都不意外。打了這麼久，大家都知道俄軍的包圍圈始終存在着很多漏洞，一些俄軍甚至收受車臣叛軍的賄賂，向車臣叛軍出賣重要情報甚至武器裝備，這都不是什麼秘密了。簡單的說，幾萬俄軍針對格羅茲尼形成的包圍圈就是一個四面漏風的包圍圈，近萬車臣叛軍要全須全尾的撤出格羅茲尼那是不可能的，但是重要人物喬裝易容，帶領數量不多的心腹部隊要逃出包圍圈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俄軍也早就意識到問題所在，但他們毫無辦法，因為有好些參戰部隊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發過工資了，邊打仗邊向敵軍出售一些武器裝備以賺取外塊，那是相當普遍的行為，哪怕前線指揮部已經以軍法處置了好幾名軍官，也無法刹住這股歪風，參戰部隊狀态如此，那些被克裡姆林宮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車臣叛軍領導人輕松逃脫，也就成了意料之中的事情。

　　可能連俄羅斯領導人都沒有意識到，俄軍已經不是紅色帝國時期那支曾經讓半個藍色星球在鐵幕的陰影之下顫抖了幾十年的鋼鐵雄師了，蘇聯解體前一系列針對軍隊的輿論風暴，解體後急劇減少的軍費預算和可怕的通貨膨脹，都将前蘇聯加盟共和國的軍事實力削弱到了可怕的地步。作為前蘇聯的繼業者，俄羅斯雖然繼承了蘇聯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家底，然而，他們的軍事實力連蘇聯時期百分之四十都不到，部隊的士氣和專業素質更是提都别提了。然而俄羅斯領導人仍然一廂情願地以為自己手中掌握的仍然是那支傲視群雄、橫斷歐亞大陸的虎狼之師，哪怕欠薪數個月，這支強大的軍隊依然可以幫他們輾碎一切給俄羅斯制造麻煩的人！

　　現實狠狠給了克裡姆林宮一巴掌，抽得他們螺旋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