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芳一回來就去廚屋燒水了,端來時見宋巍還待在屋裡,正拿着帕子往溫婉額頭上擦汗,她忙背過身去,“三哥去請郎中吧,嫂嫂這邊有我照看呢,沒事兒的。”
宋巍看了溫婉一眼,見她目光堅定,他沉吟道:“你嫂嫂的意思是,休息一會兒就好,無需請郎中。”
宋芳臉上急色未退,“都疼成那樣了,怎麼能沒事呢?”
說到這,宋芳突然閉了嘴,想着嫂嫂該不會是小日子來了,在三哥跟前抹不開面兒說,所以不讓請郎中吧?
宋芳顧不得那麼多,三兩步跨過來,把裝着熱水的碗往桌上一放,再把宋巍給推出去,關上門以後才坐過來問溫婉,是不是小日子來了肚子疼,要是的話就點點頭,還說她以前也疼過,她娘給弄了點偏方草藥,家裡還剩些,嫂嫂要實在撐不住,她馬上去煎藥,保管一吃下去就見效。
溫婉搖頭,唇角綻開一抹笑,心下卻懊惱,她要是能開口就好了,說點什麼也方便,不必每次都得繞一大圈,解釋不清不說,還得讓身邊的人都跟着擔心。
宋芳問了幾次,溫婉都搖頭,她有些納悶,最後把原因歸咎于自己看不懂三嫂的眼神暗示,不得不推門把宋巍給請進來。
宋巍坐下,将手背貼在溫婉額頭上,不燙也不涼,是正常體溫。
知道她已經緩過來,宋巍看向宋芳,“你要的繡線急不急?”
宋芳瞅着他,“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關心我的繡線?”把涼了一半的熱水碗塞他手裡,“照顧好三嫂,我去把牛車卸了。”
宋巍将溫婉扶起來,一手摟着她的肩背,一手給她喂水。
溫婉其實很想說,自己一點事都沒有,沒必要像對待重症患者那樣小心翼翼,可想了想,最終還是放棄了解釋。
“婉婉有意不讓我去縣城,是因為不想與二嫂同行還是别的?”擱下碗,宋巍低醇的聲音終于打破沉默。
從溫婉的角度看,他是背光而坐的,五官蒙上了一層暗影,不是很清晰,更顯得深沉。
溫婉将後背靠在床頭上,糾結了小半會兒,拉過他的手,在他掌心一筆一畫地寫下四個字:你怪我嗎?
男人十指勁瘦,掌大而寬,掌心紋路深刻,她的每一次觸碰,仿佛都能撫摸到歲月在上面劃過的一道道痕迹。
對方到底不是涉世未深的少年郎。
溫婉很清楚,自己面對的是一個閱盡千帆的成熟男人,很多事情終究逃不過他那雙眼睛,自己越隐瞞,隻會越發顯得幼稚。
她想坦白自己有着不同尋常的預感,可這種事太過驚駭,她無法想象他得知真相以後會做出什麼反應來。
所以,她想先試探一下他的态度,看他到底有沒有因為自己裝病的事生氣。
宋巍低眉。
小姑娘在他掌心寫字的手已經收了回去,就好像私塾裡的孩子做錯了事怕被先生用戒尺打,她幹脆把手縮進被子裡,還提防又有些害怕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繃直脊背,坐得端端正正,一副準備認真聽訓的乖巧模樣。
俏皮又可愛的小動作,讓宋巍臉上的表情瞬間松緩下來。
别說他壓根就沒有要責怪她的意思,就算真有,這會兒也被她徹底給萌化了。
沒讓溫婉費力解釋什麼,宋巍直接把原因歸在他二嫂身上,想着既然小丫頭不喜歡,那往後見着二房的人,躲開就是了。
他伸手,把她縮在被子裡的那隻手拉出來握在掌心,捏了捏,軟軟的。
“會寫自己的名字嗎?”
溫婉想了想,搖頭。
她的名字筆畫多,太難了,寫不來。
“去書房,我教你。”
見宋巍有意轉了話題,溫婉就知道他沒生自己的氣,她暗暗松口氣,嘴角彎彎的,看得宋巍的心像是被誰輕輕揉了一把,軟的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