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淺聞言,不得不再度拿起來,那時候,她懂得還不算多,但依稀也能知道好壞,她将扳指放在掌心内,仔細觀看。
這一下,才知道真的不簡單。
“扳指在春秋、戰國時期最流行,是一種護手的工具,用以扣住弓弦,防止擦傷手指,按着成色來看,怎麼也是明朝之前的東西,而且是玉中最好的一種,屬于上上品。”
厲景呈搭起長腿,浴袍往上牽扯下,“據說,這東西是某個得寵的妃子留下的,輾轉到厲家後,成了傳家寶。”
“是,它具有極高的收藏價值。”
“那你就是認可這是塊好東西了?”
榮淺将錦盒放回去,“您還想讓我估價?”
“我問你個問題。”
“請說。”
“既然是這麼好的東西,送出去了為什麼有人不要?”
榮淺知道他存心刁難,“可能是東西太貴重,受不起。”
厲景呈輕笑兩聲,拿過茶幾上的酒杯淺漾下,榮淺見狀,站起身來,“既然沒什麼事了,我先回去。”
男人見她轉身就要離開,厲景呈神色間陰鸷下去,她這種避之不及的态度,令他心生惱怒,男人傾身将酒杯重重擲向茶幾,“你以為我讓你過來,是想糾纏你,試圖舊情複燃?”
“厲少,我沒這樣看得起我自己。”
她腳步動了動。
“榮淺,那個男孩是我兒子吧?”
榮淺猛地僵住,垂在身側的手掌握了握,然後轉身看向他,“厲少,您開什麼玩笑?”
“我開玩笑?”厲景呈笑出聲來,“那你說,他跟你什麼關系?”
“這是我的私事,不用您操心。”
“我操心也不會操到你頭上去,但你要藏着我的兒子,你至少也應該先問過我同不同意。”
榮淺扯動下嘴角,“你兒子?”
厲景呈一瞬不瞬盯緊了她,“如果不是,你還能跟别人生兒子不成?我查過,那孩子就跟你生活在一起,也不可能是什麼親戚家的。”
她怔怔站在那,厲景呈擡眸看她,以前的榮淺,是從來不會穿成這樣的。
她現在都是以小西裝居多,米白的顔色,幹淨利索,襯得身條那叫一個正和好。
“厲景呈,你看到一點點苗頭,就說是你的兒子,我若開口問你,我想見女兒,你會同意嗎?”
“不給你見小米糍,和那是不是我兒子,沒有直接關系。”
榮淺嘴角輕顫下,“我最後告訴你,那孩子跟你沒關系。”
她轉身便想離開,想了想,還是從包裡掏出張名片,“這次鑒定所要的費用,你可以打到我卡裡。”
厲景呈兇口起伏下,“何必這麼麻煩,我現在就給你。”
他起身走向床頭櫃,拉開其中個抽屜,拿出一疊錢後走到榮淺跟前,那疊錢丢到她腳邊,榮淺看了眼,撿起來,“謝謝。”
“你外公家資深厚,怎麼舍得讓你這樣抛頭露面,即便榮家繁榮不再,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居然為賺幾個小錢,随随便便就進了男人的房間。”
榮淺背對着他,眼裡一刺,她收拾起情緒,“厲少,我進你房間之前并不知道是你,不然的話,金山銀山我也消受不起。麻煩下次再有這種‘好’事的時候,你也可以照顧照顧我的同行們。”
她揚了揚手裡的錢,“你既然出手闊綽,我就不客氣了。”
榮淺往前走了兩步,厲景呈的聲音再度從她後面傳來,“厲太太,如果我真有個兒子在外面,請你務必交還給我。”
放屁!
她嘴裡冒着這兩字,隻是沒說出口。
厲景呈看着榮淺往外走的身影,沒有阻止,他倚進沙發内,同她見面隻為孩子,不會有過多的寒暄和……
男人收回神,目光落到那個錦盒上。
來到停車場,榮淺将錢裝在包裡,厲景呈知道了頌頌的存在,依他的性子,哪裡會善罷甘休。
她看眼内後視鏡,手不由撫向頸間的鍊子,遮掩的效果真好,至少從來沒人發現過下面的傷痕。
何暮跟林南知道了頌頌的存在後,已經說過好幾次要見他。
榮淺趁着有空,便約了她們在外面。
林南抱着小家夥愛不釋手,“肉呼呼的,瞧瞧這小屁屁,瞧瞧這臉。”
“真可愛,多大了啊?”
榮淺看了兩人一眼,這才開口,“兩歲。”
“這孩子,是誰的啊?”林南藏不住心裡話。
“我的啊,是我兒子。”
“瞧你這太極打得。”
“他真是我兒子。”榮淺堅持。
林南白她眼,“廢話麼,不是你兒子還能跟着你啊,你一大美女,帶個兒子,多那啥啊。”
幾人在一起吃着飯,說了些學校裡面的事,林南跟何暮都有了男朋友,說是改天都要帶給榮淺看。
吃過飯回去,榮淺讓頌頌坐進安全座椅内,自己則開車慢慢往家裡方向而去。
到了小區門口,幾輛車在排隊進入,忽然前面的車熄火,榮淺按了幾下喇叭,都不見對方有動靜。
不得已下,她隻好打開車門鎖,人走下去站在車邊,“喂,出什麼事了?”
她敏感的很,後面車門被打開的聲音第一時間傳到她耳朵裡,榮淺回神望去,隻見頌頌已經被一個男人抱出來,孩子吓得癟着嘴就要哭,榮淺吃驚,“你是誰?”
一輛寶藍色的跑車随後駛來,就停在榮淺的邊上,厲景呈悠閑跨下長腿。
榮淺眼眸微眯,“這樣公然搶人,就不怕我喊保安嗎?”
厲景呈走過去,欲要接過頌頌,榮淺猛地從男人手裡使勁抱過孩子,頌頌吓壞了,哇地哭出聲,“媽媽,媽媽――”
厲景呈心裡陡然被擊中下,說不明的滋味蔓延出來,有苦澀,有酸甜,有激動,還有憤怒。
榮淺不住安慰懷裡的寶寶,“頌頌不哭,媽媽在,不怕啊。”
“你還有什麼話說?”厲景呈逼近。
她往後退步,背部抵着車身,“我從沒說過,他不是我兒子。”
“那你倒說說,你跟誰生的?”
“反正不是你。”
厲景呈被氣得牙關緊咬,行啊,喜歡往自個身上潑髒水是嗎?“你這樣替兩個男人都生過孩子,霍少弦知道嗎?”
“他自有替他生孩子的人。”
“把孩子給我!”
榮淺抱緊頌頌,“厲景呈,你覺得這個孩子有可能是你的嗎?他才兩歲,我走得時候如果懷孕了,孩子怎麼着都要三歲了,你算不過來嗎?”
男人仔細端詳着榮淺懷裡的孩子,頌頌長得很結實,個子又高,這會伏在榮淺肩膀處動也不動,有些孩子,三四歲的時候看着都像四五歲了,厲景呈是真沒看出來她說得兩歲體現在哪。
“出生證明呢?”
“我不會給你看的。”
厲景呈眼皮輕跳下,他原本以為,即便榮淺回來,還是他過他的,她過她的,絲毫不會有糾葛,可命運就是這樣,兜兜轉轉,他和榮淺這兩條才解開的線又纏在了一起。
她抱住頌頌退到車門前,“厲景呈,這是我跟别人的孩子。”
他站在原地,她的這種話,他早就有心理準備,所以并未被狠狠得刺痛到,厲景呈雙手抱在兇前,“是麼,那,那男人長什麼樣?高的還是矮的,瘦的還是胖的,還是個即将垂暮的老頭子?”
榮淺回嘴,“反正不是你。”
厲景呈不想同她廢話,要将孩子強行帶走,榮淺眼裡露出戒備,“小米糍從小跟着你,你不會不清楚,我如果突然出現,告訴她,我是她媽媽,并一定要搶她走,她會是多麼得惶恐和害怕?他們都還是孩子,厲景呈,别把這種強取豪奪的事也弄到孩子身上。”
男人并未有絲毫的心軟,他看眼頌頌,小寶寶猶在哽咽,身子一抽一抽的,厲景呈示意旁人先回去。
他如今已經百分百确定,頌頌就是他兒子。
既然如此,也不急在這一時。
厲景呈倚向身側的跑車,榮淺彎腰将頌頌放回安全座椅内,她拍上車門就要離開。
男人擡頭望向那幢小區,檔次并不高,隻能算中等,再看榮淺開的車,還是三年前在榮家的那輛。
他有些疑惑,榮淺的外公那樣富裕,不可能給不了自己的外孫女一個上等的生活。
但轉念一想,說不定人家是要自力更生呢?
榮淺坐進駕駛座内,心在這一刻還是慌張的,厲景呈方才差點就真得在大庭廣衆之下搶人了。
她發動引擎,将車駛入小區内,視線透過後視鏡盯着頌頌。
回到家,保姆聽到聲音,過來迎她。
榮淺抱緊懷裡的頌頌沒有松手,“接下來這段日子,你就帶頌頌在家,或者,隻能到樓底下,千萬别出小區的門,買菜和購物這種事都交給我。”
保姆猶疑地看眼,點點頭,“好。”
接下來的十來天,保姆帶着頌頌幾乎都沒出門,榮淺回家時經過菜市場,停好車進去。
剛下過雨,滿地的積水,她拿着購物袋進去,經過家禽區,一股惡臭襲來,榮淺隻是皺皺眉頭,買了菜後便立馬離開了。
以前的她,說誇張些,誰告訴她菜市場裡賣黃金她都相信。
如今,她去得多了,還能知道跟菜販講價。
吃過晚飯,她坐在床上讀資料,擺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忽然響起。
這号碼是新換的,她看眼來電顯示,是串數字,也未細看,就這麼接通了,“您好,我是榮淺。”
“我知道你是榮淺。”
她聽出對方的聲音,榮淺正襟危坐,“厲景呈,有些話我不需要跟你說第二遍,頌頌真不是你兒子,我發誓!”
“你的誓言還能聽嗎?”厲景呈不屑一顧,“是不是我兒子,我心裡清楚。”
“随便你怎樣想。”榮淺說完,就要挂斷電話。
“榮淺,難道你不想見女兒嗎?”
榮淺大驚,從床上坐了起來,“這話什麼意思?你肯讓我見嗎?我想,我想見她。”
她做夢都在想。
“我以為你壓根就把她忘得幹幹淨淨了。”
“你知道不是這樣的……”
厲景呈打斷她的話,“我對你所謂的母愛不感興趣,後天,把兒子帶出來,在中和公園見面,到時候,我也會把小米糍帶着,你要錯過這次機會,下次就再也别想了。”
榮淺握緊手機,目光不由看向床上的頌頌,厲景呈心裡打得什麼主意,榮淺多多少少能猜到。
但她,舍得拒絕嗎?
放下手機,她目光再度落向頌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