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個來月,正好回去落實小米糍上學的事。”
榮淺想想,她似乎也沒别的法子,更沒法拒絕。
小米糍一旦跟着厲景呈回吏海,從此就是分開兩地,她咬着嘴裡的勺子,厲景呈慢條斯理啜口咖啡,眼裡也有笑意滋潤出來。
“好,我答應你。”
男人嘴角豁然笑開。
榮淺心裡卻也有小心思,她要先想辦法讓厲景呈把數據交出來,至于她答應的事……
厲景呈的視線落到她兇口處,他不得不佩服自己,他好像連榮淺在想什麼都能看得到。
不信?
不信就試試。
“我做生意,信奉一句話,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你先搬回帝景,什麼時候來了,我就什麼時候把數據交給你,空口承諾這種話我從來不信。”
果然,榮淺的臉刷得冷下去,眼光恨不得在厲景呈臉上鑿幾個洞出來。
而厲景呈,最要緊得就是跟她使勁灌輸他們是合法夫妻這種思想,“你和淩覺不明不白住在一起,說出去也不怕笑話,我才是你正牌老公。”
榮淺握緊手裡的杯子,她抿了下唇瓣。
“你幹嘛不去辦離婚?”
“我要辦了,你還能是我的嗎?你還會乖乖再去跟我扯證嗎?”
“确實不能。”榮淺手指一下下撫弄杯沿。她壓下眼簾,朦胧的燈光聚在頭頂,也掩去她潭底的一絲絲躍動。
她是真沒想到厲景呈沒去辦離婚,她抓着這絲異樣的情愫,才發現那裡面帶着絲毫的雀躍。
吃過晚飯,榮淺坐在副駕駛座内,“你明天早上來接我。”
男人駕車,單手撐着側面,聽到這話,情緒抵不住激動,上半身坐直起來,“明天回帝景?”
“我可不像你,拿着别人的東西還能将威脅做得這麼理直氣壯,那東西關系了多少人命,一天都拖不起,我回帝景後,你總能将數據交出去了吧?”
“當然,我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榮淺隻差沒嘔一口皿。
回到家後,榮淺簡單将東西收拾下,以後缺什麼,還能回來拿。
帝景。
厲景呈走進客廳,沈靜曼和盛書蘭坐在沙發内看電視,婚禮的事這麼擱置掉,沈靜曼比盛書蘭有氣多了。
男人的腳步聲趨近而來,盛書蘭放下手裡的書起身,“景呈,你不用覺得為難,我明天就回吏海。”
厲景呈看她眼,“我讓司機送你。”
這個答案,顯而易見。
盛書蘭喉間艱難地吞咽幾下,“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我說了,讓司機送你。”
她一把嗓音柔弱乖順,“那好。”
沈靜曼坐在原地,也沒吱聲。
厲景呈單手插入兜中,“正好,榮淺明天回來。”
盛書蘭原本安靜的小臉猛然受到劇烈打擊般擡起,盡管想要掩飾,但那種難以置信還是顯露無遺,“是,是嗎?”
沈靜曼率先出聲,“她想回來,你就讓她回來?”
“這是我的主意。”
“你――”
“是我逼她的。”厲景呈喚過傭人,“去把主卧打掃下,小姐的東西歸置好,明天天亮以前,我不想看到一點的淩亂。”
“是。”
沈靜曼面色焦急,“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你怎麼不和我商量下?”
“她回自己的家,要商量什麼?”
“景呈,你這話可就不對了,榮淺一走三年,還是在你們女兒嗷嗷待哺的時候!”
“她隻是出了趟遠門,一去三年而已。”在厲景呈嘴裡,完全将榮淺離開的性質模糊化,沈靜曼目光看向旁邊的盛書蘭,她有些惱,推了把她,“這三年,可都是你在照顧小米糍,為什麼自己不知道争取?好好的訂婚搞成這樣,現在倒好,又要将你趕出這。”
“媽,你别這樣說,我照顧小米糍,不是為得到什麼,我心甘情願。”盛書蘭說完,擦了把淚,“我去收拾東西。”
厲景呈見沈靜曼氣得不輕,伸手在她面前揮揮,“再氣真的老了,當心爸娶老四。”
沈靜曼一聽,趕緊摸了摸自己的臉。
來到樓上,傭人正在快速整理,厲景呈抱肩站在床尾,他棱角有緻的唇瓣始終勾着,一眼望向窗外,夜色甯谧,他現在就期待着黎明破曉的那刻。
盛書蘭坐在房間内,一邊抽泣一邊整理衣服。
但她沒有絲毫的怨言,厲景呈跟她表明不訂婚的那天,她就想搬出帝景回家,但沈靜曼攔了把,說好歹還沒到不可挽回的時候,讓她等等。
盛書蘭将衣物放入皮箱,這個房間,她一住三年,隻是始終沒有機會從客卧搬去主卧。
沈靜曼也管不住厲景呈,她坐在客廳内,小米糍從樓上下來,“奶奶!”
脆生生的童音令她心情稍微平複,她伸手輕招,小米糍來到她跟前,被沈靜曼一把抱到腿上。“我的小乖乖,畫完畫了?”
“是啊。”
“今天畫了什麼?”
盛書蘭從房間出來,走到樓梯前,正好能聽到兩人的對話。
“畫了媽媽。”
“媽媽?”沈靜曼吃驚,“你知道媽媽長什麼樣嗎?”
“不知道啊,我瞎想的。”
沈靜曼看眼懷裡的孫女,明天榮淺回來,肯定要認回女兒,她心裡窩着口氣,榮淺這個媽倒是好做,憑什麼任何事都要遂她的願?
“小米糍,奶奶告訴你,别想媽媽。”
“為什麼?”小米糍揚起腦袋,“人家都有媽媽……”
“那是因為,别人的媽媽都愛孩子,可你的媽媽在你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走了,她不要你和爸爸……”
小米糍聞言,眼眶一下就紅了,這些話,為什麼爸爸從來沒有和她說過,“奶奶是壞人,奶奶瞎說。”
“奶奶沒有騙你,不然的話,你長這麼大了,為什麼媽媽卻一次都沒來見過你?”
盛書蘭上前步,她知道這些話對小米糍的心理會造成怎樣的傷害,可僅僅一步之後,她就将腿收了回去。
這些事,她似乎管不了。
況且,明天榮淺就要回來,用不着她操心。
小米糍淚水在眼眶内打轉,“我媽媽是好人!”
“但她不要你,是她抛棄了你。”
小米糍終于嘤嘤哭出來,沈靜曼聞言,心有不舍,忙拍了拍孫女的後背。
“不哭不哭,你還有爸爸、奶奶,和書蘭媽媽啊。”
“書蘭才不是我媽媽,不是!”小米糍一下從沈靜曼腿上跳下去。
盛書蘭被這句話給狠狠刺傷,假的就是假的,即便三年無悔付出,也換不來這一句媽媽的稱呼。
沈靜曼一把拉住小米糍的手,“明天你媽媽要過來,但她不是回家,就是來看看你,她還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兒子,你要叫别人做爸爸嗎?”
“我不要。”
“不要,那你就讓她回去。”
沈靜曼抽出紙巾,替小米糍擦拭眼淚,她滿眼疼惜,“我的乖寶寶,你有我們疼愛就夠了,媽媽既然不要你,你也别要她,那我問你,要是隻能要媽媽或者爸爸,你要誰?”
“我要爸爸。”
沈靜曼笑了笑,“那就對了,明天讓你媽媽走,知道嗎?”
盛書蘭垂在褲沿處的手掌握緊,她覺得自己的心裡有一雙邪惡的手,這雙手拉住了她的腳步不讓她過去,盡管她心疼小米糍,可她就是站在那一動不動。這雙手還在揪扯她的心,好像要将藏在裡面的憤憤不平、嫉恨,以及各種各樣的負面情緒都拉出來。
小米糍懵懂,卻也知道抛棄兩字的含義。
沈靜曼帶她洗過臉,“今天的話别告訴爸爸,知道嗎?”
盛書蘭轉過身,回到自己的房間。
翌日。
榮淺坐在客廳内,她看眼時間,才早上6點。
她就是睡不着,昨晚幾乎沒合眼,輾轉反側,想到女兒那一聲即将而來的媽媽,她就激動。
桌上的手機響起,榮淺忙接通。
“喂?”
“開門。”男人撂下簡單的二字。
榮淺提着包,過去,伸手打開門就看到厲景呈站在外面,“你怎麼這麼早?”
“看你這樣子,比我還心急吧?”厲景呈拿起放在門口的皮箱。
榮淺輕聲将門帶上,來到樓下,她坐進副駕駛座内,“女兒還睡着嗎?”
“睡着,你也不看看外面的天色。”
榮淺臉别向窗外,“對了,我要給小米糍準備個禮物。”
“這會才幾點,商場還沒開門。”
“我總不能空身去吧?”
厲景呈手伸過去握住她,“我都替你想好了,現在去帝景,她還沒吃過媽媽做的早飯。”
榮淺指尖稍收攏,男人确實想得周到,禮物随時都能買。
到了帝景,兩人相攜進入客廳,傭人和月嫂昨晚就知道榮淺要回來的消息。
她們紛紛上前,“少奶奶。”
榮淺猛地聽到這個稱呼,她忙擺擺手,“不用這樣叫我。”
“你就是少奶奶,這是規矩。”厲景呈在旁插話道。
榮淺率先走進廚房,她從冰箱内拿出食材,看了眼時間還早,便有條斯裡得一樣樣準備。
厲景呈讓傭人們各自散去,自己則坐在餐廳内等現成的早飯吃。
盛書蘭很早就離開了帝景,也是怕碰上彼此尴尬。
沈靜曼有早起的習慣,下樓見到厲景呈,再聽廚房裡傳來的動靜,她走過去一看。厲景呈的視線從報紙中擡起,“起來了?”
榮淺聽到說話聲扭頭,目光同沈靜曼對上。
她舌頭變得麻木,不知道該怎樣稱呼沈靜曼,厲景呈嘴角一勾,“榮淺,還不快喊媽。”
這話說得,她越發尴尬。
但畢竟回了帝景,總不能連聲稱呼都省去,榮淺輕聲,“媽。”
“我可擔不起你這句媽。”
榮淺也不覺得難堪,反正她做了她該做的,别人接不接受,不是她能做主的。
沈靜曼做着面部保養,嗓音不由揚高,“書蘭去了酒店,要明天的機票才能回去,她這人就是太自覺,我明天跟她一起回吏海。”
“挺好的。”厲景呈沒再擡頭。
榮淺自然知道這些話都是說給自己聽的。
她回到廚房繼續做早飯,沈靜曼聽到厲景呈這挺好的三字,眼睛都直了。
到了小米糍該起床的時間,榮淺把做好的早餐端出來。
厲景呈坐起身,“跟我上樓。”
榮淺心有忐忑,來到二樓,小米糍還是睡在大房間内,厲景呈開門進去,榮淺跟在身後,卻見小米糍抱着個娃娃坐在床上發呆。
榮淺難掩激動,到了床前,小米糍扭頭看到她,“阿姨?”
她不知該怎樣回答,旁邊的厲景呈坐向床沿,“寶貝。”
小米糍順勢撲到他懷裡,厲景呈揉了揉她的腦袋,“你不是一直問我,媽媽在哪嗎?”
小米糍僵了下,男人目光輕柔地落向榮淺,“她就是你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