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停車場,榮淺心不在焉地上了車,厲景呈發動引擎,車水馬龍的熱鬧沒法排擠掉榮淺心頭的不安。
她看眼厲景呈,見他俊臉蒙了層晦澀,厲景尋這樣,他也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欣喜或者快慰,此時的神情令榮淺壓根看不出他心裡的想法。
前面的路很堵,厲景呈的雙眼看向内後視鏡中。
從方才開始,她就很不對勁。
男人注視前方,手肘支于車窗外,他屏息凝神,“淺寶。”
榮淺看他眼,“嗯?”
“剛才在酒店外面,你是不是看到了誰?别瞞我,你瞞不過我,”厲景呈一手忽然抓住榮淺,她驚了下,“淺寶,跟我說實話。”
榮淺沒想到,她的一個眼神都沒能從厲景呈的眼裡逃脫。
霍少弦出現的地方,距離厲景尋的出事地隻有短短幾公裡,而今天又是厲景尋的特殊日子,霍少弦出現在那,絕不可能是偶然的。
榮淺一路上沒再開口。
到了家裡,已經是大晚上了,這一天,幾乎誰都沒吃多少東西。
榮淺走過去歪倒在沙發内,厲景呈将車鑰匙丢下茶幾,“快去樓上,洗個澡,吃點東西。”
榮淺虛軟地輕哼兩聲,眼睛眨巴兩下,愣是起不來。
“我讓傭人給你做點吃的。”
“不想吃,我就想睡覺。”
“就算要睡,也要到樓上,再說在醫院一天了,你聞聞,身上全是消毒水的味道。”
榮淺不滿地撅起小嘴,揮手朝他拍去,厲景呈伸手握住,榮淺打個哈欠,“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潔癖。”
厲景呈一把抱起她,“你不肯走,我抱你總行了吧?”
去到卧室,榮淺精神稍稍好些,洗個澡出來,看到床頭櫃上擺了些剛下好的餃子。
厲景呈坐在床沿,手裡翻着本不知名的雜志。
榮淺走過去躺到床上,厲景呈看她眼,“自己吃還是我喂?”
她乖乖坐起身,将碗接過去。
榮淺知道,厲景呈肯定還是要問方才的事。
她将一口餃子送到嘴裡,“老二變成那樣,你,你心裡怎麼想得?”
“你還是先回答我方才的問題吧。”
榮淺不想隐瞞,“我看到霍少弦了。”
厲景呈沉吟片刻,“霍少弦?”
榮淺因着男人這般嚴肅的語調而如鲠在喉,“他,他可能正好路過呢。”
“霍家的産業都在南盛市,況且,他也不是第一次來吏海,心裡在盤算什麼,當我不知道?”
榮淺捧住手裡的碗,她心裡一點準都沒有,她覺得霍少弦完全有可能做出那種事,“如果真是他做的,你想怎麼辦?”
厲景呈盯住她的臉半晌,“老二,好歹是我弟弟。”
榮淺的心一沉,瞬間有種跌入谷底的感覺。
難道這就是親手足的意義?
她強牽起抹笑,“我估計也是看錯了吧,當時那車開得很快……”
厲景呈知道她心裡的擔憂,還是怕他們厲家對付霍少弦。
翌日。
厲景呈大清早就接到厲青雲的電話,讓他過去趟。
榮淺也沒怎麼睡好,厲景呈出門後,她也起來了。
之前跟霍少弦碰上,也聽他提起過住在哪家酒店。
榮淺驅車過去,跟前台說明來意,對方打通房間電話确認後,這才放行。
她按響門鈴,幾乎隻隔了兩三秒,門就開了。
“少弦。”
霍少弦側開身,“你怎麼來了?”
榮淺走了進去,看到一個旅行箱開着,行李收拾到一半。榮淺轉身,“昨天的事,跟你有沒有關系?”
“你說厲景尋被撞的事麼?”
“果然是你,”榮淺不由焦急,這件事被厲家封鎖着,就連電視台都沒敢報道,“少弦,你為什麼要這樣?”
“他将你害得還不夠麼?”霍少弦走到床邊,将一件襯衣疊好後放到皮箱内,到底是心裡這口氣還未消,他拿起那件襯衣狠狠摔到了床上,“淺小二,這是他應得的,他早就該死了。”
榮淺走到他身側,“少弦,這種事查出來,你也要坐牢的。”
霍少弦想到自己的計劃,原本也是天衣無縫,“他死了麼?”
“在重症監護室内。”
“哼,若不是厲青雲保着,他肯定不得好死。”
榮淺現在最關心的不是這些,“我不想你出事。”
霍少弦沉了口氣,目光定向榮淺,見她臉色微白,滿臉都寫滿了焦慮和擔心,霍少弦同她對視半晌,“我沒事。”
“你這又是在吏海,要被别人知道了……”榮淺急得嗓音都變了,她上前,将霍少弦的行李胡亂一通塞到箱子裡,想了想,又說道,“什麼都别帶了,你先回南盛市吧。”
霍少弦瞅着她的側臉,見她這樣,自然是心疼的,他拉過榮淺的手,“你别急,那件事跟我沒關系。”
“怎麼會沒關系?”榮淺撇開他的手,“快走,你快走。”
霍少弦兩手扣住她的肩膀,“以前,總喜歡你和我急的樣子。”
榮淺嗓音輕哽,“少弦,為我搭上你,值得嗎?前二十幾年,你都在為我,現在好了,你這樣,又要将自己的後半輩子也搭給我,我受不起啊。”
“我給與過你的,并不要你一點點的回報,是我甘之如饴。”
榮淺鼻尖酸澀,“少弦,我情願厲景尋還好好的,我隻要你好好的。”
霍少弦替她擦了擦眼角,“本來,我是全都安排好了,可别人比我快一步動手,我是希望這個仇我能親自報,淺小二,别擔心了,這件事與我無關。”
可榮淺聽着,這分明是在安慰她啊。
她拽住霍少弦的手臂,“你東西都帶齊了嗎?我們走。”
榮淺二話不說,拉着他走出了房間。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酒店外,榮淺站在門口,視線看向周邊,“你去機場的路上,一定要當心。”
“放心吧,”霍少弦擡起手,手掌卻僵在半空,他也不知道,隻是記憶中,這個動作太習慣了,他收也不是,便揉了揉榮淺的腦袋,“我帶了自己的人過來。”
霍少弦預先打過電話,司機将車開到酒店正門口。
榮淺臉上挂滿嚴肅,眉宇間的焦急藏都藏不住,直到見霍少弦上了車,她懸起的心這才落下。
霍少弦放下車窗,眼眸含情,深深睨了眼榮淺,“淺小二,我等你回南盛市。”
她嘴角輕挽,朝霍少弦擺了擺手,“快走吧。”
快走,離開這吧。
霍少弦心有不舍,但看不得榮淺這麼焦急的模樣,“淺小二,那事真不是我做的,你看你緊張的,放松些。”
榮淺這會,哪還聽得見這些。
她隻是不住點頭,就想将霍少弦快送走。
眼看着男人的車駛出酒店,榮淺不由重重吐出口氣,她快步走向停車場去取車。
榮淺還未到家,就被厲景呈一個電話叫去厲家。
進入客廳,見厲青雲在客廳内等着她,榮淺喊了聲爸,然後坐到沙發上。
厲青雲一語未發,手指在茶幾上輕敲,榮淺視線看過去,注意到一沓照片。
她伸手接過,一張張細看,都是她今早見霍少弦時被拍下的。
“爸,您派人跟蹤我?”
厲青雲指了指榮淺手裡的照片,“我查過,他在這絕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次景尋出事跟他絕對脫不了幹系。”
厲景呈從榮淺手裡接過相片,一張張仔細翻看,“爸,她隻是去送霍少弦一程,沒什麼事。”
“你還要替她說話?”厲青雲惱怒不已,“這事八成就是榮淺和霍少弦整出來的,還特意選擇了景尋大婚的這天。”
榮淺聽着,覺得刺耳極了,“爸,您知道您的寶貝兒子之前做過什麼嗎?SMX在南盛市被砸後,他買兇傷人,連捅了霍少弦幾刀,要不是他命大,早就死了!”
“那不是沒死嗎?”厲青雲的口氣很輕松,“所以,他懷恨在心,要報複是嗎?”
“您别設置了圈套讓我往裡跳,這件事跟霍少弦無關,跟我更沒關系,再說了,老二不是還沒死嗎?”榮淺撿着厲青雲的話丢回去。
“你!”厲青雲氣得站起身來。
厲景呈握住榮淺的手,“爸,霍家在南盛市也是有頭有臉的,你随意扣押别人,就不怕上面的人知道了?”
“我怕什麼?”厲青雲身闆挺得很值。
榮淺以前覺得,厲青雲也就是迂腐些,沒想到還這樣濫用職權,她也站了起來,“爸,我尊重您,所以請問您一聲,霍少弦在哪?”
“死了!”厲青雲口氣肯定,重重丢出兩字。
榮淺兇口一窒。
厲景呈起身攬過她,想讓她冷靜,榮淺輕咬下唇瓣,她還不至于被氣糊塗,“死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你承認這件事,是你夥同霍少弦做下的?”
榮淺聽着這些話,覺得不可理喻,“爸,您的猜測并不能作數。”
“這不是猜測,這是事實。”
“您讓我過來,就是逼我認下那些我沒做過的事,是嗎?”
厲青雲冷冷笑了下,“我有辦法令霍少弦開口。”
“您想做什麼?”榮淺揚聲,心裡那種不好的預感更加強烈了,“您還想濫用私刑嗎?”
“這是在吏海,不是在南盛市,他霍家有權有勢,也管不到我的頭上來。”
“你――”
厲景呈扣住榮淺的手腕,“走吧。”
“走?”榮淺難以置信地别過臉看他,“我必須找出霍少弦來。”
“走。”
“我不走!”榮淺一急,雙眼瞪向男人。
厲景呈見狀,幹脆攔腰将她抱起後快步出去,榮淺拍着厲景呈的肩頭,“放我下來,快放下我!”
直到将她塞進副駕駛座内,榮淺伸手就要去推車門,厲景呈一把将她拉回來後,用安全帶給她扣住,“别鬧!”
“霍少弦會不會死?”
“你也糊塗了是不是?”厲景呈目光不含絲毫溫度地盯着她。
“他還有什麼事是做不出來的嗎?他說得對啊,這是在吏海,我們束手無策。”榮淺小口喘息着,情緒越來越激動,“這件事,跟霍少弦有什麼關系?”
“沒有關系,你為什麼要去酒店找他,那麼着急地讓他離開?”
榮淺啞口無言。
厲景呈扣起安全帶,“目前,霍少弦肯定沒事,爸盡管這樣說,但如此的敏感期,他不會肆意妄為,要救霍少弦,你就聽我的。”
“你有辦法?”
厲景呈冷着臉沒說話。
榮淺伸手推了推他的臂膀。
厲景呈臉側過去看她,眸子内的幽暗聚了層犀利而尖銳的光芒,像根專門紮人的尖刺似的,“霍少弦是你誰?”
明知故問。
榮淺抿下唇,“朋友。”
“他要是你朋友,我犯不着冒這個險,”厲景呈目光收回去,落向遠處,“我以後要做的事,是要将親兄弟推入火坑的,他的所作所為,盡管夠他入那個坑了,但我若親自動手,性質肯定是不一樣的。”
“厲景尋已經這樣了,我們還能對他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