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寶,寶寶。”榮淺擁緊女兒,更想将她嵌入自己的懷裡,“别怪媽媽狠心,如果,用我身上任何的東西來換你走,我肯定都願意,不管是時間還是健康,我都無所謂。我隻是沒法留在……”她想了想,當着小米糍的面,還是說出這聲稱呼,“媽媽隻是沒法留在爸爸身邊……”
榮淺哽咽出聲,但懷裡的女兒顯然還不懂大人間的恩怨,她隻想玩。
她掙紮着将手伸向轉轉樂,嘴裡發出嘤嘤的聲響。
榮淺抱住小米糍不住親吻,“我的女兒,對不起,對不起。”
“哇哇哇――”小米糍豁然哭出聲,身體開始扭動掙紮,榮淺隻好起身将她放回小床内。
她哭聲漸漸收住,看到轉轉樂上的小蜜蜂,立馬笑開了顔。
見小米糍這樣,榮淺越發哭得傷心。
“女兒,你還這樣小,你的記憶中甚至不會有媽媽的存在,但媽媽愛你,永遠都愛,”榮淺彎腰,拉起她的小手親,她總覺得親不夠,“你要記住,你是有媽媽的,隻不過媽媽暫時沒有在你身邊而已,我的女兒,寶寶,對不起……”
厲景呈站在房門外,聽到榮淺的哭聲傳到耳朵裡,他喉間輕滾,轉過身背部抵住門闆。
他那麼自信,自信能留住她。
沒想到。
他沉重的腳步落在地闆上,走進了主卧。
榮淺聽到動靜,立馬又将小米糍抱在懷裡,卧室門被推開,男人的身影投射在牆壁上,厲景呈徹夜未睡,下巴冒出點點青茬,他徑自走到床前,彎腰欲從她懷裡抱過女兒。
榮淺驚蟄般坐起身,“你想做什麼?”
“你不是決定要走了嗎?我把門給你開着,把女兒給我。”
聽聞這句話,她眼淚控制不住往外流。
榮淺雙手抱緊懷裡的小米糍,不住搖頭,“不。”
厲景呈也沒搶奪,隻是兩手撐住床沿,目光定定落在榮淺臉上,“那就别走。”
“不!”這一聲,依然堅決。
男人看向她懷裡的女兒,在蜜色的燈光下,能看清楚小米糍眉宇間那層很細的絨毛,榮淺遲遲不肯将她交給厲景呈。
她縮到床頭後,從另一側抱着女兒下床,腳步往門口方向而去。
厲景呈攔住她的去路,這會沒有猶豫,硬是從榮淺懷裡将小米糍抱了過去。
她落了個空,心也空了。
喉間沖出的哽咽聲被榮淺強行咽下去,眼裡滿滿聚集着悲傷,她不住抽泣,雙目盯着小米糍不放。
心痛一陣緊過一陣,但既然下定這個決心,榮淺就有心理準備。
她咬了咬下唇,擦了把眼淚後轉身去拿放在床頭櫃上的包。
厲景呈看着她邁動艱難的步子往外走,他咬緊牙關,還是一個字沒有喊出來。
榮淺走得很慢,她想過這樣的場景,當時隻想着扭頭就跑,什麼都不看什麼都不聽,挺一挺也能過去的,可她還是不舍得啊。
厲景呈就跟在她後面,兩人一前一後下樓,好幾名傭人和月嫂都起來了。
看到榮淺背着個包,有人上前阻攔,“少奶奶,天還沒亮,您去哪?”
榮淺沒有回答,徑自往門口的方向而去。
周邊的好幾人都聚過來。
厲景呈冷着聲,突然說了句,“你們都出去。”
幾人面面相觑,但還是全部往外面走了,厲景呈将小米糍放進嬰兒床内,他大步上前,在榮淺即将跨出大門的一刹那,他從身後緊緊将她擁住,長腿将門一勾後帶上。
榮淺雙肩被他抱住,沒法動彈。
她彎了彎腰,“厲景呈,放開我!”
男人将她抱起,榮淺雙腿騰空,厲景呈将她一把抱到沙發跟前,榮淺整個人往裡陷,身子朝後仰,厲景呈忽然蹲下身,雙手緊緊抱住她的腰。
這個動作,令榮淺陷在裡面半晌沒動。
厲景呈的手臂越收越緊,灼熱的鼻息緊貼她腹部,每呼出的一口氣甚至都能令她感覺得到。
榮淺噤聲,兩手在他肩頭推了推。
“松開。”
男人單膝壓在地上,頭就埋在她身前。
榮淺推不開他,隻能坐在那一動不動。
厲景呈将她拖向自己,“我真的就沒法留住你麼?”
“厲景呈,當年的那件事情出了以後,我說,我一定要殺了那個人,但我現在沒有,這是我最大的容忍。”
男人抱住她半晌沒說話,榮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好像有一股溫熱浸透了她的打底衫,但她覺得不可能。
厲景呈這樣高傲,流皿都不可能,更别說是流淚了。
厲景呈收緊的雙臂好像要掐斷她的腰一般。
她覺得好痛,榮淺張了張嘴,“厲景呈,你松開吧。”
男人臉側的肌肉緊咬,人猶如魔怔般,榮淺推了推他,仍舊是紋絲不動。
他說不出乞求的話來,事已至此,似乎連乞求也沒用了。
厲景呈後背僵直,他呈現出來的每一處線條都是那樣幹淨健美,卻又不合時宜地被塗抹上一層悲傷和寂寥。
這個動作,持續了半小時之餘。
榮淺任由他抱着,厲景呈放下姿态,“我真的對你不好嗎?”
“當你一遍遍這樣問我的時候,連我都快覺得,我是個沒良心的女人了,”榮淺擡起手指,最終落到厲景呈肩頭,“你對我寵愛有加,但愛情不是掠奪,你用你商場上的殺伐決斷對待你想得到的東西,但是厲景呈,我是個人啊。我就算在外面到處碰壁,也好過被你蓄意地藏在羽翼之下,你現在說你愛我,可你所有的掠奪卻都發生在愛我之前,你寵着我,其實是将我的翅膀全折斷了,讓我再也飛不起來,然後甘心情願躺在你為我鑄建的宮殿内,是嗎?這種跟死沒有區别的愛,我要不起。”
厲景呈被猝然一擊,他這般赤裸地捧出自己的心,可在榮淺的眼裡,卻是一文不值。
男人手裡的勁道逐漸松開,這也是厲景呈的底線,殘留的驕傲令他不得不放手。
跪在地上的膝蓋已經發麻,厲景呈起身時,腿猶如抽筋般不受控制。
嬰兒床内的小米糍似乎預知到什麼,哇哇大哭起來。
榮淺心一顫,打了個哆嗦,她起身快步來到床前,小米糍睜着一雙圓亮的雙眼,在看到她時很快收住哭聲。
榮淺難受的要死,厲景呈站在床邊,“你既然要走,還有什麼好留戀的?”
她眼淚簌簌而下,最終狠狠心,咬咬牙往外走。
男人嘴角勾起抹冷笑,神色怆然,他一把撈起小床内的女兒,跟着榮淺往外走。
院子内的傭人們見到榮淺出來,也不好多說什麼。
厲景呈就在榮淺身後的幾步開外,懷裡的小米糍再度哭喊起來,凄厲的嗓音震嚣整個帝景,榮淺每走一步,腳底下都像被尖刀刺過,步步錐心,步步淌皿。
這麼一段路,她卻怎麼都走不完。
守在邊上的月嫂示意幾人都回屋内,厲景呈順着榮淺的足迹向前,她不敢回頭,眼淚卻越流越兇。
“榮淺,你今天隻要跨出這個地方,今後就别再想見女兒!”
這句話,是他對她的警告。
沉重的鐵門在榮淺跟前緩緩打開,隻有一步之遙,她就能離開這個地方。
天還未大亮,迷蒙的暗色黑沉沉壓在人的頭頂,遠處點着路燈,榮淺看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晦澀的。
她扭頭看向小米糍,女兒還不懂,咬着手指頭朝她看。
榮淺不想再哭,她極力控制住情緒,最後一步,她是倒退着出去的。
人已經到了鐵門外,厲景呈眼底聚起詭谲的波瀾,這一眼的絕望幾乎澆熄掉男人潭底所有的亮光,他垂在褲沿的掌心收攏,“關門!”
大門在榮淺的視線中一寸寸緊閉,小米糍好奇地盯着,時不時看向門外的榮淺。
她的心真的碎了,碎成一瓣瓣,再也沒法拼接起來。
榮淺雙手抓着欄杆,厲景呈走近步上前,兩人之間就隔了層鐵門,可卻是怎麼都沒法逾越的。
要失去的時候,往往到最後才更加撕心裂肺,榮淺伸出手想要碰碰小米糍的臉。
厲景呈隻是朝後退了步,就輕松避開她的觸碰,榮淺整顆心空落,“女兒!”
“這樣看得見卻沒法碰觸到,難受嗎?”
她啞着嗓音,目光狠狠落向厲景呈。
男人擡起左手,修長的指尖撫過小米糍的臉,寶寶許是覺得癢,咯咯笑出聲來。
榮淺雙手緊握欄杆,強忍着的淚水再度決堤而出。
厲景呈單手抱住小米糍,榮淺想讓自己轉身快步離開,可雙腿根本不聽她的話,像被釘子釘在了原地似的。
男人也沒立即離開,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都覺分外揪心。
榮淺餓了整整一天,再加上傷心欲絕,體力早已透支,她人倚靠在欄杆上,雙腿發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