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淺将項鍊放回錦盒内,她早不是當年那個小姑娘了,她有堅實靠山的時候,肆意妄為,如今,她懂得最好分寸地保護自己的同時,也給予對方餘地,不至于得罪人。
朱婷婷卻偏偏看不得榮淺這樣,她知道榮家破敗了,榮淺又離開了厲景呈,她本來想讓榮淺難堪,讓她看看自己過得多好,真想把她一腳踩在底下。
“你脖子裡那根項鍊多少錢,我買了。”
榮淺掩起潭底的訝異,“這項鍊不是拍賣行的東西,我不會賣。”
“不就是錢嗎?你出個價。”
榮淺搖頭,“這是别人送的,不是錢的問題。”
朱婷婷上前步,“你又找到了新的靠山?”
厲景呈眸子裡的凜冽淬換成陰鸷,不用想都能知道,肯定是那個男人給的。
榮淺手指撫向頸間,朱婷婷上前伸出手,“給我看看。”
榮淺忙避閃,朱婷婷手指勾住她的項鍊,榮淺推掉她的手,“你出手這麼闊綽,想必你老公也是有頭有臉的人,這星際酒店住的也都不是平凡人,你這像什麼樣?”
朱婷婷聞言,朝周圍看眼,雙手垂了下去。
榮淺擺弄下項鍊,“東西你還要嗎?”
朱婷婷話都說出去了,自然是要得。
她坐了回去,優雅得從手拿包内取出張支票,填了三百萬的數字。
榮淺将項鍊替她放好,朱婷婷拿着支票的手伸出去,榮淺接,對方的手指一松,那支票輕飄飄掉到了地上。
“呦,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孫佳麟看得直搖頭,“你說她會不會蹲下身。”
榮淺瞅着支票上的那個數字,這一幕,多麼熟悉。
當初在酒店裡,厲景呈不也是讓她以那樣屈辱的姿勢去撿錢嗎?
榮淺眼裡的景象越漸清晰,她早就沒了扭頭就走的資格,厲景呈同樣回想起那幕,他知道,榮淺會撿的。
她慢慢蹲下身,伸出手,将支票拿了起來。
朱婷婷難以置信地笑出聲,“這一條三百萬的項鍊,你能拿幾個錢啊?”
榮淺撣了撣支票,“這是我的工作,錢貨兩清,希望下次再有合作的機會。”
她面色從容,若換成别人,早就急得面紅耳赤了,可是,榮淺沒有,就好像是自己的錢掉了,她随手拿起來一樣。
朱婷婷取出項鍊查看,“這扣要怎麼解?”
裡側,厲景呈手裡的咖啡杯重重放到桌上後起來。
濺出的深褐色液體落到孫佳麟袖扣上,“景呈,你做什麼?”
“走,還能做什麼?”
“你不會要替她打不平吧?那女人……”望着厲景呈大步出去的背影,孫佳麟聳下肩,這榮淺給他下了什麼咒語?
厲景呈穿過咖啡廳出去,必然要經過大廳,朱婷婷還在刁難着,冷不丁擡頭看到男人的身影,她驚得忙縮回手,該不會是方才的一幕都被厲景呈看見了?
男人步子逼近,朱婷婷垂着頭不說話了。榮淺覺得奇怪,一擡頭就看到厲景呈的身影。
他就像是門神似的,往那一站,群魔亂舞的景象全給收住了。
朱婷婷冷汗直冒,難道他和榮淺還有一腿?
厲景呈經過她們桌前,颀長的身形隻來得及投下道影子,就閃過去了。
香水味透出迷魅,若隐若現,萦繞在鼻息間營造出别樣的氛圍。
朱婷婷直勾勾瞅着男人的背影,榮淺斂起眼裡的波瀾,她掩不住心裡的失落,不由看了眼厲景呈。
“哈哈哈,”朱婷婷毫不掩飾的笑聲傳到她耳朵裡,“看到沒,厲景呈壓根沒正眼瞅你,榮淺,還有人能比你更悲哀嗎?”
“你被白睡了吧?要不然,幹嘛還出來打工看人臉色?”
男人的腳步頓住,這似乎是個問題。
他忽然扭頭朝幾人的方向而去,朱婷婷看到他這會分明是沖着這而來,臉色變了變,厲景呈走到桌前,也沒說話,手指撥開桌上一層亂七八糟的東西,他拿起那張支票轉身就離開。
榮淺反應最快,那可是錢啊!
她拿起地上的保險箱跟過去。
厲景呈人長腿長,她小跑着才能跟上,到了外面,厲景呈徑自來到車前,打算開車門,榮淺壓住他的手,“把支票還我!”
“區區三百萬,你怎麼彎得下那個腰?”
榮淺目光落向那張支票,想到盛書蘭去奢侈品店刷的那些新衣,她想想她腦袋肯定壞了,榮淺一揚眉,“不然怎樣?我的前夫家大業大,出手闊綽,可離婚的時候我是淨身出戶,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得了多少好處。你說,能有那麼小氣的人嗎?我連衣服都沒帶走一件。”
厲景呈不知道為什麼,就笑出聲來了,“你要錢?”
“為什麼不要?”榮淺想了想,越發堅定開口,“我好歹跟過你幾年,你還把我家公司弄垮了,就算賠償也好。”
厲景呈手指朝她指指,“行,我給你!”
他當即拿出支票,簽字筆一頓,“你要多少?”
“你能給多少?”
厲景呈枕着車頂,寫下幾串數字,他對女人向來大方,榮淺湊過去,“再多寫幾個零。”
等男人寫完後,榮淺快速抽出那張支票,她看了眼,面色漸喜,一句話沒說扭頭就離開。
厲景呈瞅着榮淺離開的身影,她并沒馬上回去,而是到了馬路對面。
男人越想越覺得哪裡不對勁,榮淺這會無疑是缺錢的,他支票上的數額巨大,她一旦得手後,想做什麼都行,從此以後自由自在,天高地闊任她行。
厲景呈薄唇一勾,做了件很卑鄙的事。
立馬一個電話就将那支票取消了。
榮淺将那張空頭支票塞到包裡,她舉步向前,朱婷婷的為難并沒讓她的心情蒙于晦澀,她要是這點都想不開,早死過去一百次了。
這項鍊原本也就值個八十來萬,被她硬是擡價賣出三百萬的高價,榮淺看眼身上的衣服,打算進對面的商場順便添置套新衣。
厲景呈将車開出酒店,看到榮淺在不遠處走着,後面有個人同她走得很近。
榮淺完全沒有提防,冷不丁手裡一空,包被對方給奪走,緊接着脖子疼得厲害,男人竟是拽着她的項鍊在用力。
榮淺喊了聲救命,她雙手抓住項鍊,“包你拿走,放開我。”
對方哪裡聽得進去,他狠狠拽了幾下,榮淺覺得脖子都快斷了,厲景呈快速停了車,那項鍊又粗,接口的地方自然非常牢靠,男人照着榮淺肚子踹了下,她疼得蹲下身,對方趁機狠狠一扯,項鍊就被帶走了。
隻是剛轉身還沒跑出去兩三步,迎面就被厲景呈一拳揮中面門。
男人慘叫聲,厲景呈伸手揪住他的領口,朝他腹部狠擊幾下。
對方被打得直趴下不動,厲景呈報了警,奪過他手裡的包和項鍊。
榮淺忍着痛蹲在地上,兩手卡住脖子。
厲景呈朝她走去,他伸出手,“你的東西。”
榮淺蒼白着臉看眼,卻并不接。
男人瞅着她的臉,被打成這樣了,他自然是心疼,厲景呈蹲下身,“東西要不要了?”
當然要,可榮淺沒法伸手。
厲景呈見她不動,“卡着脖子做什麼?是不是争搶的時候受傷了?”
他湊上前,榮淺吓得趕緊起身,竟是掉轉身就跑,厲景呈也顧不上那個男人了,他跨着大步追過去,“你的包和項鍊。”
“我,我改天問你拿吧。”
厲景呈立馬察覺出不對勁,他伸手攔住榮淺的去路,“把你的手拿開。”
榮淺裝作若無其事,“我喉嚨難過,你也要管?”
“是,我就管定了,拿開!”
榮淺臉色強裝不了鎮定,她又急又惱,“厲景呈,你把東西放在這,我不要你管。”
男人伸出一隻手,榮淺驚得往後退,眼裡的恐慌那麼明顯,厲景呈幹脆将她一把摟到懷裡。
榮淺哪是他的對手,厲景呈強行要掰開她的手,榮淺死死卡住脖子不肯松開。
兩人的拉鋸戰,最終還是以榮淺的力氣耗盡而告終,厲景呈将她的兩手拆開後反綁到身後,這樣,也令她頸間的那道疤痕一覽無餘地呈現在他的眼前。
厲景呈沒法形容此時的心情,震驚、難以置信,甚至有莫名的惶恐席卷至周身每個細胞。
那一道疤痕很長,足有手指那樣的長度,即便已經愈合,但若要細看還是很清楚。
榮淺掙紮下,雙手被他握得更緊,她有種無地自容的難堪,就像被人扒光了衣服似的,她輕輕說了聲,“你松開我。”
厲景呈手指一用力,她腕部脫臼般,榮淺皺起眉頭,男人的目光一瞬不瞬盯着那個傷口,“怎麼來的?”
榮淺早做好了有朝一日被人發現的準備,“不小心割得。”
“自己割得?”
她想了想,點頭。
“因為想不開?”
榮淺順着他的話說,“是。”
厲景呈怒不可遏,“那怎麼沒見你往别的地方割?抹脖子幹脆是麼?”
“厲景呈,我的事不要你管!”榮淺兩手被反剪在身後,越發使不出勁。
“不要我管?”盡管滿身怒意,說話聲都不由揚高,可厲景呈看到這一幕,就是不舍得,他當年捧在手心的人怎麼就成了這樣?
“你自己看着沒感覺了是麼?麻木了麼?”厲景呈右手繞過她的頸間,掌心壓住她額頭,将她的腦袋往後,這樣,她頸間的傷口不得不凸顯出來,男人涼薄的氣息萦繞在她耳邊,榮淺擡起的視線望向湛藍的天際,“是,我是麻木了。”
他的嘴唇幾乎觸到榮淺的耳朵,每說一個字,吐出的氣息便撞擊着她脆弱的耳膜。
“可是榮淺你想過沒?你是沒感覺了,我看到的時候會有多心悸,多心疼?”
厲景呈的手松開,榮淺手腕生疼,她擡起指尖撫向頸間,“外界都說你厲景呈冷酷得跟座冰山似的,賣個人情比什麼都難,卻沒想到,一條小小的傷疤就讓你心疼成這樣,你也沒有真正弄清楚它究竟是怎麼來的,背後是不是隐藏着令你更加沒法接受的故事,一個頌頌就讓你崩潰了,厲景呈,你真的做好準備,承受那些有可能發生在我身上過的事嗎?”
厲景呈冷眸更加陰寒,“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是怎樣的事?”
榮淺從他手裡接過項鍊後戴上,又将地上的包撿起來,“我不想說。”
她擦着他的肩膀快速離開,厲景呈這會站在一個冰冷的圈子裡,連跨步追上的力氣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