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孫二人于泰山極頂風餐露宿,次日拂曉,天氣晴朗,立于日觀峰舉目遠眺東方,萬壑收冥,千岩送曉,一線晨曦由灰暗變成淡黃,又由淡黃變成橘紅,繼而天空的雲朵,赤紫交輝,瞬息萬變,有的像萬馬奔馳,有的像神牛角鬥,有的像鳳凰展翅,有的像孔雀開屏……但見滿天雲霞與地平線上的茫茫雲海融為一體,猶如巨幅彩畫從天而降。雲霞霧霭相映,岚光寶氣閃爍。浮光躍金的海面上,日輪掀開了雲幕。撩起了霞帳,披着五彩霓裳,像一個飄蕩着的宮燈,冉冉上升,蓬蓬勃勃環如彩虹,隐約赤輪乍啟海面,半吞半吐,欲上而又止,仿佛有二日相繼捧出海面。頃刻間,金光四射,群峰盡染……
泰山上的氣候瞬息萬變,方才還是朗朗晴空,彤彤紅日,突然,一陣狂風襲來,密雲濃霧籠罩了西邊大大小小的山峰壑谷,隻有東邊尚有強烈的陽光照射。田書祖孫疲憊不堪,返身西去,欲尋一個旅店安歇,哪怕是一個向陽背風的山窩窩。祖牽孫手,步履維艱,正行間,忽聽有人高喊:“碧霞寶光!”祖孫擡頭望去,啊!一個巨大的五彩缤紛的光環呈現在面前,它的彩帶邊緣搭棚在獅子峰上,彩帶呈現出紅、橙、黃、綠、青、藍、紫七色,絢麗極了。最外一層的豔紅光圈如斑斓的日珥一樣,光彩奪目。在巨大的光環中還有一老一少,攜手攢動,這是田書祖孫的影像。小田武忘記了疲勞,激動得手舞足蹈,光環中的影像也随着在招手,跳躍。自雲飄忽,霧氣氤氲,光環時隐時現,時濃時淡,開合幻化。小田武忘情地望着這美麗的光環,目光跟随着它移動。一會兒,寶光又在像鼻峰前的白雲洞上空出現了,登山的人越聚越多,連剛剛爬上南天門的遊客,也顧不得休息,潮水般地湧了過來……
泰山的美景如璀璨的星空,令人目不暇給,後石塢、西路、岱麓,均有許多引人入勝的奇景壯觀,然而,困乏、疲勞,繩索似的捆綁着田書祖孫,動彈不得,欲下山亦不可能,他們畢竟是老的太老,小的太小了,二人蜷曲在簡陋的山野小店,一睡便是一天。午後落過一場暴雨,很快便雨過天晴了。他們并不去管這些,隻是傍晚時分,饑腸辘辘,迫使他們爬起身來吃些東西。酒飯下肚之後,頓感精神振奮,渾身輕松,疲倦完全消失,信步到店外去走走。雨後,天高氣爽,山巒、天空一碧如洗。夕陽西下,遙望西天,朵朵殘雲如峰似巒,一道道金光穿雲破霧,直瀉人間。在夕陽的映照下,雲峰之上均鑲嵌着一層金燦燦的亮邊,時而閃爍着奇珍異寶般的光輝。那雲朵呀,白的,黑的,黃的,藍的,紅的,紫的……真是五彩缤紛,奇異莫測,神女難織,巧奪天工。一陣山風過後,雲海茫茫,滿天的霞光,全都映照在“大海”之中,壯麗的景色令人陶醉。極目西北,層層峰巒的盡頭,黃河像一條金色的帶子閃閃發光,它波光粼粼,銀光閃爍,黃白相間,時而金銀鋪就的一般,從西南至東北,一直伸向天地交界處。夕陽沉入雲底,雲峰上那亮晶晶的邊緣逐漸消失,霞光變成了一片火紅雲。天際、雲朵、峰巒都好像在燃燒着,山間裡的潭溪,大地上的湖川,也變成了紅水火海,閃爍着瑰麗的光彩。山川如此多嬌,天地蔚為壯麗!
如同在知識和學問的問題上,小田武是個既貪婪又執拗的孩子一樣,他對登山觀景也興緻甚高。他沒有賞夠日出的壯觀奇景,第二天寅時,又逼爺爺帶他登上了日觀峰。然而,今日不比昨天,日觀峰以東,雲海洶湧,變幻無窮――時而白雲滾滾,如浪似雪,時而烏雲翻騰,形同翻江倒海;時而白雲平鋪,宛如千裡棉絮;時而山風呼嘯,雲霧彌漫,如墜混沌世界;時而雲朵填谷壑,像連綿無垠的汪洋大海,而那座座峰巒恰似海中的仙島;時而白雲纏繞山腰,酷似達官貴人腰間紮束的玉帶。立于岱頂,俯瞰下界,但見片片白雲與滾滾烏雲時而溶為一體,形成洶湧奔騰的大海,風起雲湧,起伏跌宕,有的前進,有的沉浮,有的跳蕩;須臾,或白蓮朵朵,或堆絮積雪,或龍騰虎躍,或兩軍厮殺,或萬馬奔馳……
雖未見到日出,田武心中倒覺滿足,因為這雲海别有一番情趣與氣勢,跟輝煌的日出相得益彰。
歸返途中,田武向祖父講述了自己遊覽的收獲與感想。第一,登高方能遠望,人的一生需永不停歇地攀登。第二,世之奇景壯觀,俱在聳危之處,隻有不畏艱難險阻者,方能一飽眼福。
說得是多麼準确,多麼深刻呀,聞後田書開心地笑了,笑得那麼惬意,那麼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