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在一年前,餘澤知道自己為了殺一個人冒這麼大的風險飛檐走壁,肯定會覺得自己是瘋了。
但是世事就是這樣難以捉摸,當餘澤平安落在石台上的時候,騰空而起那一瞬間大腦的空白仍然完全占據了他的大腦,就好像是從韓水給他“做手術”剛醒來時候的感覺一樣。
他跪在石台上半天都沒有起來,直到零九出聲叫他,才反應過來兩個人還有事情沒有完成。
其實零九往石台上跳的時候,内心也是有點慫的,但是餘澤都跳了,他再猶豫實在太丢臉,隻能跟着他跳過去,所幸沒出什麼事。
兩人在石台上停留了片刻,便順着石台旁的一條裂縫爬進去。
這條裂縫是石壁上天然形成的,比剛才的通風口更加狹窄,幾次零九都險些過不去了,最後從裂縫裡出來的時候差點兒沒擠死。
“那是你沒擠過地鐵。”餘澤說,“跟石頭擠總比人擠人強。”
零九拍着身上的土,冷着一張臉:“我甯可人擠人。”
餘澤剛想說他把事情想得太簡單,就聽見不遠處有人聲傳來,兩人立刻躲進石壁的凹陷處,聽見一隊人踢踢踏踏地從附近經過。
有人說着:“等把這人帶到九層,我們就交差了。你說這人值多少賞?”
餘澤露出一隻眼睛去看了看,說話的人和另外的人兩人拖着牧鴻的胳膊,兩人拖着腿,正磕磕絆絆地往一層警戒區的大門處走去。
牧鴻則依舊是閉着眼睛昏迷不醒。
“最多五斤肉,你還想要多少?”
“說不定這人能派上些别的用場呢,我賭再加一箱酒……”說話的人流着口水。
另一人罵了他一句沒出息,幾個人就罵罵咧咧地走遠了。
餘澤之後看了四周一眼,無聲無息地躲回去。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自從自己和趙修平離開wata之後,這裡的生活條件也因氣候問題受到了很大的影響,以至于這些人對這點東西也這麼看重。
也是,畢竟勞動力銳減,又無法再與外面的村子進行貿易,wata很難做到自給自足,所以喬伊斯才那麼着急,一下雨就去迫不及待地攻擊一号避難所……
他們現在正在一層警戒區外圍,離居住區還有一段距離。等警戒區的人交接班完成後,他們就潛入警戒區,往二層去。
“……從那邊過去,鐵絲網上有一段他們自己開的小門,進去之後能直接繞過巡邏路線去二層,崗哨也看不見。”零九低聲說。
餘澤訝異地看了他一眼:“你怎麼知道?”
接着下一秒他就恍然大悟:“你的人當時就是靠這個走私的?”
他記憶力好得零九簡直牙癢癢,隻恨自己現在不能讓他閉嘴:“那是底下人的事情!我沒參與!零七才是陷害我的那個!”
當時趙修平重回wata,為了抓住豹組的把柄,重新奪回一層警戒區的權限,因此很卑鄙地使了一點兒手段。
零九一直對此事心有忿忿。
餘澤不以為然道:“行了行了,知道你是無辜的了,等弄死了喬伊斯,我幫你在所有人面前澄清行了吧?”
零九還想說什麼,卻聽見剛剛進入警戒區的幾個人去而複返:“整個一層都要搜!遇到所有的陌生面孔,全部帶到這裡來!”
這次他們帶了十多個人帶着武器從警戒區裡沖出來,分頭搜索整個一層。
餘澤暗道不好。
因為零九的原因,t52沒有在預定位置降落,會被wata發現他也早有心理準備,卻沒想到這麼快。
“走!”在有人靠近藏身位置之前,兩人率先從另一個方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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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間接一間的茅屋,還有茅屋前懸挂着刻着編号的木牌。
餘澤和零九不斷地在其間穿梭,躲避管制人員的追逐,一切都好像似曾相識,但是卻完全不同。
他完全沒想到自己還有和零九并肩作戰的一天。
“他們要過來了。”零九剛被不知道誰家的水桶絆了一跤,灰頭土臉地對餘澤說。
對他而言,被自己昔日的手下當毛賊似的到處追趕,絕對是人生當中不可多得的難忘經曆。
餘澤緊貼着牆壁,看到另一面的搜尋隊伍剛剛過去,一揮手:“從這邊走!”
一層的人口确實變得少多了,從餘澤剛剛慌亂中看到的,就有不少記憶中住滿人的茅屋已經空了,門前的木牌上編号被紅色的油漆塗掉,表示這裡已經沒有人居住。
但這些都不是餘澤在找的,他在找某間記憶中的屋子……他曾在那裡住過一段時間……而趙修平曾在那裡度過他的少年時期……
某個熟悉的木牌從他眼前一晃而過,餘澤立刻帶着零九推門進去,直到手接觸到木闆的一刹那,他才後之後覺地反應過來,剛剛門口的木牌上并沒有紅色油漆。
“這邊走!把所有屋子都搜一遍,絕對不能放過他們!”
屋内擺設與餘澤記憶當中的如出一轍,角落的刻痕與木桌,還有木桌上的一小截蠟燭頭。
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餘澤沒來及追究房間裡的人在哪兒這個問題,而是與零九一起翻身上了牆。
屋頂無力支撐他們的體重,于是二人隻能扒在有裂縫的牆壁上,起碼進來的人隻要不到處亂看,他們就能躲過去。
砰地一聲,有人将門一腳踹開。
餘澤紋絲不動地扒在牆上,實際上這麼長時間沒有休息,已經筋疲力盡,鼻梁上的汗水很快就要滴下去……他微微偏過頭,發現零九也和自己的情況差不多。
兩人都盯着眼皮底下進房間來的那個人……如果他發現自己……那就隻能先滅口了。
“誰允許你們來的?!”門口突然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
餘澤立刻睜大了眼睛:是366!她竟然還活着!
隻聽366在門外很不客氣地對那些搜尋的人說:“我的屋子也是你們随便進的?這麼不怕死嗎!”
“老不死的,你不要太得意!你兒子現在惹了喬伊斯先生生氣誰都知道!哪兒還有你風光的時候?!你不要太過分!”這人的聲音明顯很氣急敗壞。
進屋搜尋的人随便掃了一眼屋裡,聽見外面起了争執,立刻便轉身出去聲援自己人,沒看到上方的餘澤零九。
兩人松了一口氣,但是還不敢放松,餘澤一直聽着外面的聲音。
一邊為366還活着一事兒感到欣喜,一邊為她與管制人員起沖突而感到擔憂。
但是聽外面的聲音,那些小喽啰似乎也不敢拿366怎麼樣,也就是嘴上罵兩句,根本不見動辄就用鞭子又抽又打的态度,罵了兩句就沒聲了,趕去搜查下一家。
餘澤示意零九不用再在牆上扒着了,兩人跳下來攤在地上休息,366邁着顫巍巍的步子,端着燭台走進房間——
房間裡的兩個人一下子讓她臉色一變,但是老人沒有發出任何不該發出的聲音,隻是沖餘澤點了點頭,之後面色平靜地像往常一樣回身關門落鎖。
“你怎麼回來了?”
366看起來還像以前一樣,頭發在腦後盤成一個發髻,但是一年過去,她的頭發已經變得全白了。
餘澤對她講了自己回來的原因。
366坐在桌旁邊聽邊點頭,之後問:“修平沒跟你一起回來?”
餘澤臉上一僵。
另一邊零九無所謂道:“他不敢啊!”
366瞪了他一眼沒理,餘澤這才反應過來,幹笑着說:“他有另外的事情要做。”
之後餘澤又和366說了趙一諾現在的情況,還有一些外面的事情。
最後還是366拍着他的手說:“你想殺了喬伊斯……這可不容易啊。”
這可不僅僅是不容易,幾乎是難如登天了。
wata中這麼多人,盡管很多人因為暗無天日的生活早已失去的反抗的*,但是仍然有不少人想要殺他。
趙修平上一次回到wata,說不想殺喬伊斯那是騙人,但是喬伊斯哪是那麼好對付的?
他這麼多年幾乎從來沒有離開過九層,身邊随時有人保護,更何況就算是有人真的殺了他,也會讓這裡的所有人跟随他一起陪葬。
餘澤低聲說了句“我知道”,之後詢問起366現在在一層的情況。
從她剛才和那些人的對話來看,趙修平和餘澤走後,366似乎并沒有受到一層管制人員為難太多。
366說:“他們上一次就被吓到了,這次害怕我兒子再回來,一直不敢對我下手。”
老人神情中有微微的譏諷之色。
上次趙修平外放之後,這些人就對她和901很不客氣,結果趙修平回來立刻便改天換日,好多人都受到豹組走私事件牽扯被殺了。
現在這些人不算聰明,但是很會保命,即使這次趙修平公然離開了wata,也沒幾個人再敢針對366,生怕哪天趙修平再次出現,那可就完蛋了。
至于喬伊斯。
餘澤知道,如果趙修平還活着,對喬伊斯還有用,他可能還會把366關起來威脅趙修平。
但是正因為趙修平對他來說已經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