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手術
“你把一切弄清楚,花了很長時間嗎?”我問,因為從他起了疑心,到他如今歸來,這中間可是有不短的日子。
“沒有,很短。”穆子謙答。
“很順利?”
“不,因為我遇到一個關鍵的人?”
“一個關鍵的人?”
“是的。”
“誰?”
“周漁。”
“小喬?”我音調不由自主提高。
“周漁。”
“周漁就是小喬。”
“哦,我卻不知道。”穆子謙笑笑。
“你為什麼會遇到他?”想當初小喬離開顔氏,去加盟老胖的團隊,目的地是英國,完全不同的國家,又怎麼會遇到?
“或許,說遇到并不恰當,是他找的我。”
“他找的你?”
“嗯。”穆子謙斂了笑,神色鄭重起來,“我還記得那天下很大雨,我剛從藥檢部門拿了那藥丸的成份檢驗報告回來,心情十分沉重。快到家的時候,他卻等在那裡,叫住了我,他說的第一句話,竟是要給我講一個故事。子秋,你能猜到他要講什麼故事嗎?”
“我能猜到。”我心裡一片溫熱。小喬對我的那份關心,即便隔着重洋,我也能感覺到的。
“呃,他給我說的,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有撕心裂肺的痛楚,也有刻骨銘心的愛戀,有蕩氣回腸的情誼,也有舉重若輕的放手。他講得很動容,我雖然記不得,可是,亦覺心神激蕩。”
我微微笑着,我能想象小喬跟穆子謙講這些的樣子,他一向富有激情,聲音是有感染力的,笑容也是有感染力的,所以,哪怕對那個故事并無印象的穆子謙,竟也被感染了。
“你信他說的了?”我問。
“我沒理由不信?”
“為什麼?”
“因為他說,他是投桃報李。”
“投桃報李?”
“是,他說,有一種愛,叫成全。過去,我能在無望離開你時,選擇去北京找他,讓他回到你的身邊;那麼現在,他亦願意這樣做,希望我能回去。他說,他沒我幸運,因為有人以愛的名義算計,他失去了唯一的一次機會。他希望我不要重蹈他的覆轍,能擦亮眼睛,看清以愛的名義下的詛咒。他說,既然愛得那麼艱難,那最後,總得有人得到幸福。”
我抿着唇,沒作聲。我想不到,小喬願意為我,去幫穆子謙解開那個結。
“子秋,那個周漁,他很愛你。”穆子謙定定的看着我。
“我知道。”我輕聲說。
“他那次找我,除了跟我講了過往的事,講了那些陰謀,他還提到你的處境,顔氏的處境。他說,你和顔氏,都需要幫助。”
“嗯?”
“他跟我細細分析了顔顧之間的戰争,說顔氏現在需要同盟,既然國内找不到有力的同盟,那就在國際上找。他熟悉顔氏的運營,知道顔氏曾有過一個擱淺的立項。他說,隻要我們合力把這個立項做起來,自會給顧傾硯緻命一擊。正是基于他的這種構想,我才利用我的資源,找到合适的人,也才有了Thomas先生他們的中國行。”
“……”我唇抿得更緊。
“子秋,顔氏的這次商業洽談能成功,周漁功不可沒。”
“我總是在欠他的。”我說。有時候,我甯願他真的不再管我。
“他最是知你,他知道你會這樣說。”
“嗯?”
“所以,我回來的時候,他曾跟我叮囑,不要提我們見過的事。”
“可你還是說了。”
“我無法坦然的把這一部分隐匿。”穆子謙說到這句話時,竟有幾分落寞,“子秋,你知道嗎?在周漁面前,我甚至有幾分不自信,我怕我回來的時候,你已經改了初心。”
“你覺得會嗎?”
“我很惴惴,周漁的愛,有一種龐大的氣場,我擔心你會感動。”
“我是感動,甚至,我的心也曾迷失。然而……”我頭靠在穆子謙肩膀上,看着黑藍黑藍的夜空,好久才說,“可我的心裡,還是隻住了最初的那個人。”
“子秋,”穆子謙動情的吻了我一下,“我不會負你。”
“我知道。”我低低的說。
子謙,你不會負我,我不會負你,為此,我們甯願負了其他的人。
愛,有時,是如此自私。
穆子謙回來後,我的世界,一下子就透亮了。
如顔朝所預料的,當我們和國際知名新型材料公司合作的消息傳出去之後,顔氏股價狂飙,一時各種吹捧漫天飛。那些原本抱着“鹬蚌相争漁翁得利”想法的企業,一下子慌了神,審時度勢,第一時間來抱顔氏的大腿;而那些以顧傾硯為首的結盟者,因為其中的核心人物趙銳退出,整個結盟搖搖欲墜。顔氏一掃以往的頹勢,一時風頭無二。
而顔朝呢,或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氣色明顯好了起來。再加上老朋友顧卿歧從日本帶來好消息,找到已經退休的日本首屈一指的肝移植權威專家願意重新操刀,為顔朝實施肝移植手術。
這簡直讓人欣喜若狂。
因為顔朝的主治醫生一直在找适合的肝,而我近期的配型剛好合适,現在又找到最好的醫生,那這活體肝移植手術,成功幾率自是極大。
手術宜早不宜遲,何況顔朝這段時間狀态很好,所以我們就以最快的時間前往日本,準備手術。
我先陪同前往。
穆子謙本欲和我一起走,但因為真實的供體一直是瞞着顔朝的,我怕他跟着前往,表現會讓顔朝起疑,從而拒絕手術,所以還是讓他和顔曦暫時留在國内,等手術的那天再過來。
臨走的時候,我看着心事重重的穆子謙,調侃他道:“我終于找到一個你失憶的好處了,因為你職業發生的變化,讓顔氏有了好幫手。”
穆子謙勉強笑笑,眼裡有無限擔憂。
我知道他擔憂什麼。
任何手術都有風險,哪怕再好的醫生。日本雖說在活體肝移植方面是國際頂尖水平,但這活體肝移植,供體的死亡率一直很高,所以,知道内情的他,自是無限擔憂。
“你不用太過擔心,顧伯伯說了,手術成功幾率很大。”我說。
“你一定要平安,子秋。”穆子謙用力抱住我。
“當然。”我聲音很輕卻很堅定。
“等手術完後,我送你一份最好的禮物。”穆子謙深情的說。
“什麼禮物?”
“暫時保密。”
“你可以先給我透透口風。”我微微帶了撒嬌的口吻。
“不,一定要等手術後。”
“這麼神秘?”
“呃,我要讓你,哪怕是在術中,在無意識的狀态下,也會惦記着我,惦記着這份禮物。”
“我會的,子謙。”我用力點頭。
穆子謙也用力點頭,他笑得更好看一些,但是他的手,卻在不易察覺的顫抖着。
他害怕。
其實,我亦害怕。
屍體肝移植的一年存活率都很低,更别談三年五年。
而活體肝移植,國際上甚至有十多年存活的例子。
所以,别說找不到适合的屍體肝,就算找得到,為了顔朝,我們也會選擇後者。
有時候,越大的風險,就蘊含着越大的機遇。
移植手術定在我們到達日本的十天之後。在這段時間,我和顔朝的身體都調養到最佳狀态,手術評估結果也非常樂觀,有着學者的儒雅之風的顧卿岐,如是安慰顔朝:“老朋友,你這手術,完全不用擔心。我敢保證,術後一兩個月,你就可以遛彎喝茶打太極,和正常人沒什麼兩樣。”
顔朝笑着說謝謝,眼光看向我,似帶有撫慰的力量:“子秋,你也不用擔心。”
那一刻,我有種他早就洞察一切的感覺。
或許,要瞞住有着非凡智慧的顔朝,并不是明智之舉。
好在幸運的是,即便顔朝已經知曉,看他目前的表現,似也不會拒絕。
我心裡暗暗松一口氣,說:“爸爸,我不擔心,我相信,這次手術之後,你就會如顧伯伯所說的,有個健康的身子。”
顔朝微微笑着,他伸出手,握住我的手,說:“謝謝你,我的孩子。”
他真是知道了。
我亦微微笑着,沒說話。他的手寬大,溫暖,有力,這是父親的手,是我想要一直依靠着的人的手。不管我們長到多大,隻要還有父母的陪伴,我們就可以一直是個孩子,幸福的孩子。
我祈禱手術成功。
我和顔朝的父女緣分,應該還有很長很長。他說沒看到過我小時候的樣子,他有個願望,是能看到我的孩子,最好是個女兒,長得和我一樣,和我的媽媽一樣,他能在那小女孩還是個小嬰兒時,就一直陪着她,照顧她,看她一點一點長大,任她調皮的揪他的胡須,輕吻他的面頰,留下濕濡的口水,還有無邪的笑。
那是最美妙的天倫之樂。
我想,天國裡的媽媽,也應該願意等久一點,讓他盡享天倫之樂。
顔朝,這個太耀眼的男人,這個天之驕子,他有着最好的顔,最好的事業,可是,也有着最深的思念,最苦的煎熬。現在,該是時候,他放下所有的榮耀,做一個普通的人,享一份普通的快樂。
老天爺讓他經曆一個這樣的劫難,或許,從另一個方面來說,也是一種仁慈的成全。
我祈禱手術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