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生 深圳愛情故事2雛菊之戀

第二百二十一章 傅筠陽的故事(3)

  講述至此,傅筠陽的聲音,變得很低很低,低到,若不是我的心在傾聽,我大概已經聽不明白,他到底說的是什麼。

  他再度緩緩的把頭伏到桌上,隻是這一次,不過短短的一瞬,但這一瞬,已足夠讓他眼裡的哀傷,凝結成淚,滾落而下。

  會有玻璃上的水流那麼多的淚嗎?

  會有的吧。

  隻不過,他到底是一個男人,再多的淚,也隻有逆流回心底,再多的痛,也隻有一個人承受。

  其實他不用再講,我已經能猜到了結果。

  可是,我知道,此時,我不是在聽一個故事,我隻是在聽,一個傷心的人,訴說那無處可訴的哀傷。

  那幾乎能把人擊垮的哀傷。

  就像曾經的我所經曆的。

  那時,我有趙銳,我有小喬,可現在,他有誰?

  我在心裡微微歎了口氣。

  傅筠陽低沉的聲音,帶着一種心死的寂然,再度響了起來。

  “那次聖誕看雪回來後,我想了又想,終于明白自己不能再逃避,我應該勇敢一點,為我和雪顔的關系,指一條出路,要麼在一起,一生一世;要麼分開,永不相見。我悄悄的把我和雪顔的頭發,送到省城的醫院,去做了DNA鑒定。不到一周,結果就出來了,一切如媽媽所詛咒的,一切如我所感知的,我們是兄妹,多麼可笑的兄妹。我和雪顔的家,相隔一千多公裡,可結果,我們卻是兄妹。我不知道我那溫雅多情的父親,他在這個世上,到底給我留下了多少兄弟姐妹?我不知道這天地間,還有什麼報應,比這更荒唐,更好笑,更讓人想哭。

  “可我不能告訴雪顔這些,我不能讓她和我一起痛苦。這樣的痛苦,遠比失戀更甚,這樣的痛苦,會讓人覺得生無可戀。我找了個理由,說我真正愛的人,原本是你,和她在一起,不過是要接近你,而你有了所愛,我再和她在一起便也失去了意義。可雪顔不信,不管我怎麼說,她就是不信。我要和她分手,她死活不肯,反複求我,可我鐵了心要分手,最後,我們牽牽扯扯一個月,終于分道揚镳。從那之後,我沒有再見過她。恐怕,此生也不會再見。可天知道,我是多麼多麼想再見一見她,無數次,在夢裡,我以為我見到了她,可還沒等我近身,她就消失了,就像一陣煙霧,被輕風一吹,就消失了,就像一滴水珠,被陽光一照,就消失了,從此,天地之間,再也尋不到她的去處,再也尋不到。”

  傅筠陽的最後五個字,帶着幽幽的傷,直抵我的心底,竟讓我覺得周身,都莫名發冷。

  我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

  一米九的身高,古銅色的皮膚,無一不彰顯着男人的強悍,可是,在這強悍的外表下,他的心,卻是嬰兒一般的脆弱。不,或許,都談不上脆弱。因為,他大概早已心碎,心死,他大概,早已是無心之人。

  這個世上,總是有報應的。任何的荒唐,都會引來更為荒唐的報應。傅昭銘風流快活之際,他可想到,他的孩子,會受到這樣的錐心之痛?

  當年的段王爺,到處留情,生下女兒幾多,結果呢,他的女兒,竟都愛上了他的兒子,多麼荒謬。好在金庸心軟,筆鋒一轉,讓風流的段王爺,也遭遇了背叛。兒子不是自己的兒子,倒成了好事一樁。可傅筠陽的命運裡沒有金庸,他的愛情不會出現轉折,冷冰冰的DNA鑒定結果,是一把無情的劍,給傅筠陽緻命一擊,此生都無法複原。

  他說他是段譽,他卻不知道,他竟不是段譽!

  我心裡的悲憫,漫成茫茫的海。

  我想起雪顔說的分手原因。

  卻是處女情結。

  她大概是不想讓我覺得愧疚,不想讓我們的友誼有了隔閡,所以便尋了這麼一個理由。

  她是有多看重我。她愛的男人要和她分手,理由居然是他愛上的是她的朋友。這有多狗皿,就有多心傷。可她從來沒跟我說,一個人默默咀嚼失戀的痛,用她最後的努力,不讓我們友誼受到影響。

  雪顔,我最好的朋友。

  她如此為我着想,我又怎肯負她真心。

  傅筠陽,對不起,哪怕殘忍,我亦還是要警告你一番,為了雪顔。

  “傅筠陽,你應該把這些,全都爛到你的肚子裡。”我臉上不帶一絲表情,也沒有再生疏的叫他傅先生,而是如往常為數不多的幾次,直呼他的名字。

  “我知道。”他喉結艱難的蠕動,發出模糊不清的三個音節。

  “你原本,連我都不應該說。”

  “我知道。”他依舊是那三個字。

  “我和雪顔,關系太過密切,你不能把這樣一個秘密,指望我來替你守住。”

  “對不起,我,我隻是如此突兀的看到你給雪顔郵寄那麼多母嬰用品,一時發了瘋,對不起。”他低低道歉。

  “傅筠陽,你不用說不起,因為,你在說給我聽的時候,便大緻猜到,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把這些告訴雪顔。”我冷冷的看着他,說。

  “是,穆子秋,我知道你是一個最好的傾聽者,也是一個最好的保密者,所以我放縱自己了。”他眉目低垂,大概說出了這些壓在心底的事,讓他整個人,都輕松一些了。

  “我的确是一個最好的傾聽者,也是一個最好的保密者,但這不應該成為你說給我聽的理由。傅筠陽,這個世上,你若想秘密成為永遠的秘密,便隻有爛在自己的肚裡。我不希望,你以後還會有類似的發瘋,又把這樣的事,說給第二個人聽。這樣的話,我們就誰也無法保證,雪顔不會知道。而雪顔一旦知道,大概,很難做到無動于衷。”

  “我不會再說給第二個人聽。”

  “包括你的妻子?你知道,女人的嫉妒,是不可理喻的。”我試探性的發問,因為那罐奶粉。

  “我現在沒有妻子,即便有一天,我真有妻子,我也絕不會把這些,說給他聽。”傅筠陽心酸的笑。

  “這就好。”我目光在那罐奶粉上停留一秒。

  傅筠陽感覺到了我的疑問,他把那罐奶粉推了過來,解釋說:“我今天是湊巧經過那家母嬰超市,看到櫃台前你的側影,便想着确認一下,所以走進去,順便拿了罐奶粉裝樣子。嗯,現在,我也不知如何處理這罐奶粉,你不妨拿去,看能不能送人?”

  我明白他話裡的意思,所謂送人,大抵是送給雪顔吧。于是接過奶粉,看一下上面的标識,是0-6個月的,好巧,或許雪顔真用得着。不是說小嬰兒剛生下來時,母乳還沒下來,要拿奶粉應付幾頓麼?

  “我明天去北京,然後轉道去上海。我會把這罐奶粉帶着,告訴雪顔,是她一位哥哥送的。”我把哥哥兩個字咬得稍重。皇甫雪顔朋友遍天下,當時在學校裡,好多男生都聲稱是她哥哥,我這樣說,她必不會生疑。

  “謝謝。”

  “不用,不過,”我抿抿唇,還是出了口,“傅筠陽,其實,有的痛苦,我們在心裡反複咀嚼,就不由自主把它放大了。假若我們把它放到一個角落裡,終有一天,它會逐漸淡去。”

  “是嗎?”傅筠陽輕輕反問一聲,過了好一會,又加了一句,“我試試。”

  “是該試試。”我朝他微笑,“人一生總是要這樣那樣的苦痛磨難,那是成長過程中的一道道關卡,隻要跨過這些關卡,我們才能到達一片心的天地。”

  傅筠陽似有所觸動,他擡起眸,定定看了我一會,才說:“穆子秋,你似乎變了。”

  我點點頭,說:“我是變了,變得堅強,也變得從容,當然,更重要的是,我不再像從前那樣陰郁、自閉,固步自封,自憐自怨。”

  “是小喬改變了你?”

  “有小喬,也有其他的人,但最重要的,是我自己。是我自己想着要改變,所以,我才能在他人的幫助和自己的努力下,有所改變。”

  傅筠陽眉毛跳動一下。

  “傅筠陽,你也可以的,你别忘了,我們的性格,何其相似,我們的經曆,也何其相似。”我誠懇的看着他。

  他把頭轉過去,看着玻璃上的水流,問:“我真的可以嗎?可以忘記?可以重新開始?”

  “隻要你想,你就可以,因為,你最大的敵人,不是雪顔,不是那些美好時光,不是你刻骨銘心的愛,而是你自己的心,你的心,才是你最大的敵人。”

  傅筠陽繼續看着那濕漉漉的水流,久久不語。

  他在想。

  他是需要想。

  他是比我更過孤僻的人,他不僅不像段譽一樣,有金庸,可以改變他的命運;他也不像我一樣,有顔朝,可以為我指點方向。他二十幾年的人生裡,隻有争吵,隻有荒唐,隻有遺憾,隻有不甘,隻有深深的愛混着深深的痛,他茫茫的走着,無所謂生死的走着,看不清前面的路,也不想看清前面的路。

  他是需要好好想想。

  隻有想明白了,隻有心生出新的希望,才有可能,會發生改變,會開始新的人生。

  我陪在他的身邊,和他一起,看那漫漫的水流。

  那水流,是咖啡店的風景,一整面一整面玻璃牆,全都被水流覆蓋,恍若人為的制造了一個水簾洞天。水簾洞外的人,看不清裡面的風景,隻顧匆匆的走過,甚至來不及辨清前進的方向;水簾洞裡面的人,懷着迥異的心思,于咖啡的醇香裡,偶爾,會審視自己的心。

  是要審視自己的心的吧。

  這樣,才不至于原地打圈,才有可能找到新的路。

  前塵往事,舊日浮歡,終不是我們唯一的惦念!

目錄
設置
手機
書架
書頁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