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顔朝是個好教練
快到十二點的時候,我們就從溜冰場出來了。
“你明天早上有課嗎?”顔朝問。
“沒有。”我搖頭。
“那我們去吃點東西吧。”
“好。”
“你想吃什麼?”
“我?”我忽然發了瘋,“我想吃東坡肉,那種味道很濃很濃的東坡肉,刺激得舌頭不僅分不出調料的滋味,甚至分不出肉的滋味。”
顔朝看我一眼,若有所思的笑着:“你想放松到底是不是?一個乖巧安靜的女孩子,第一次溜冰,也應該是第一次這麼晚沒有回宿舍,現在還想去吃什麼東坡肉。不過,實在太晚了,大廚應該都睡了,想吃估計也難。這樣吧,下次我過來的時候,再帶你去吃。今晚聽我的,我們吃燒烤去。”
其實他說的對但又不全對,想放松是真的,安靜也是真的,但是卻未必乖巧,也未必是第一次這麼晚沒回宿舍。
“那就去吃燒烤吧。”我順從的說。
燒烤攤附近就有,油膩膩的小桌子小凳子,學了點穆子謙潔癖的我,心裡還突了一下,但顔朝卻毫不在意,優雅的坐下,仿佛他是置身于錦繡叢中。一個冷傲起來架子能端到天上去的男人,一個随和起來也可以伏到塵埃中去的男人。
燒烤味道似乎還不錯,顔朝要了兩瓶啤酒,給我拿了瓶橙汁,兩人邊吃邊聊。
“我好多年沒吃過路邊攤了。”他感歎道。
“哦。”我應了一聲,拿着顔朝遞過來的韭菜發愁,我不喜歡吃韭菜,但若這盤菜剛好在面前,也會将究着吃一點。但今晚,我似乎不想将就,所以,又把韭菜放到顔朝盤子裡,帶着點兒任性,說,“我不吃韭菜。”
“是嗎?我倒覺得挺香。”顔朝拿起那串韭菜,三兩下嚼完,又喝了一大口酒,說,“你們真的有很多相同的地方,她也不吃韭菜。”
“誰?”我問。
“沒有誰,随口一說而已,”顔朝又喝一口酒,顯然不打算繼續那個話題。
“是不是你說的和我像的女孩子?”我卻又反應過來,還生了點好奇之心,遂問。
顔朝再喝一口酒,隻是,這一口太大,差不多喝了半瓶,“是啊。我認識她的時候,她也像你現在這般大,二十歲,最純潔最美好的年齡。剛開始我們在一起真是很快樂啊,不過,後來……”
“後來怎麼了?”
“後來,後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呗。所以說,這年頭,不是隻有你一個人吃了絕情草斷腸草,很多人都吃過。不過,吃完了,情絕了,腸斷了,生活還得繼續不是?若一味在過去裡不可自拔,那人生肯定會變得凄凄慘慘戚戚啦。”
我沒做聲,拿着個玉米慢慢的啃,或許,他說得對,誰沒有受過傷呢,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不管用什麼樣的方式療傷,得拿出實際行動才行啊。
顔朝點到為止,換了個話題:“子秋,我這次來,其實有件事想咨詢你的意見。上回那個綁架案,因為牽涉到你大一時的舊案,可能會很繁雜。現在呢,那幾個女孩,其實個個心靈都受過重創,尤其是那個孟……”
“孟欣。”我提醒。
“對,尤其是那個孟欣,她之前是背了冤案的,這次呢,雖然她是罪魁禍首,但她受的傷也是最重的,她的兇部,全部切除了,這對一個才二十來歲的女孩子來說,是最殘忍的;還有那個姜瑤,她因為嫉恨而想出那樣嫁禍于人的毒計,導緻後來的這場報複,那個晚上之後,她患上了失語症,至今沒有開口說話;另外一個斷了肋骨的女孩,可能稍微好點,現在身體上的傷差不多恢複了,但心靈上的傷,可能一時半會也好不了,學校考慮她的情況,讓她休學一年;最後一個就是你了,你表面上看好像沒什麼變化,不過從今晚你做噩夢的情況看,心理狀态怕也不太樂觀……
“依張副書記的意思,這樁案子怎麼判,主要看你的意思。”
“我能有什麼意思,該怎麼判就怎麼判吧。”
“我倒不是這樣想的。子秋,我覺得吧,雖然當時因為種種小的事情,你們宿舍的女孩子,打開了一個潘多拉寶盒,放出了人心裡最罪惡的東西。但本質上,卻未必是壞的。而且,從孟欣的情況看,報複、懲罰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但原諒、寬恕或者能拉回一顆偏離正軌的心。所以,如果你不是十分想讓你昔日的室友受到法律雖然公平但是冰冷的懲罰,我建議你放下這些恩怨。”
我低頭想了一下,說:“我很怕當時的場景,如果可以,我此生都不想再想起那些事情。如果她們三個能互相達成諒解,我不會再對大一時的舊案和這次綁架耿耿于懷。”
“你這樣想就對了。那個孟欣,我和她聊過一下,她個性很極端,但好在恩怨分明。如果她以殘疾之身再去牢裡呆幾年,我擔心她出來的時候會不會更瘋狂?而如果大家都慈悲的原諒她,可能會讓她生出一份感恩的心。至于姜瑤,她父親有一定的勢力,所以若要翻當年的舊案,也不是朝夕能成的事,我擔心托太久,讓這件事反複困擾你,會造成更大的心靈創傷,所以,我就想着問問你,同時也給你個建議。”顔朝聲音溫醇誠懇,所思所想不管法律人情,竟全是從利我的角度出發。
“謝謝。”我由衷道謝
“别對我這麼客氣,這是我願意做的一件事。雖然我們年齡差這麼多,不過,似乎真的很投緣,和你在一起很開心,很放松。不用時刻像隻狼一樣,敏銳、機智、兇狠、冷峻……在我的企業王國裡,我就是一隻狼王,他們敬我怕我,但是,他們也随時都想取而代之。所以,我一直十分警覺,當然,也就十分的累和孤獨。”
“高處不勝寒。”
“你說得對,高處不勝寒。不過人啊,即便知道高處不勝寒,還是拼命往高處爬。我能有今天,是我犧牲太多美好的東西得到的,所以,有時候我恨我現在擁有的,恨過之後,又覺得更應該珍惜!”顔朝微微歎了一聲。
我沒說話,隻看着他微笑。人生本就是一個這樣的過程,有舍有得,你舍得當初認為不重要的東西,而去求得當初認為重要的東西,但時隔多年,你卻發現,你當初舍棄的那些,才是真正重要的。不過,要悟到這一步,大概人生也就走到頭了吧。
吃完燒烤,顔朝問我:“你想不想去兜風?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座山,景緻非常好,我們可以從山腳一路開上去,讓山風吹走心裡的煩惱;我們也可以一路高歌,讓歌聲宣洩那些抑郁之氣。”
“可是,太晚了。”現在都快一點了吧。
“沒關系,反正你明天早上沒課。我知道你是個好好學生,讓你逃課大概是比較困難的一件事。”
“那好。”我點點頭。
“這就對了。不過,我今晚不是帶你白玩,我是在教你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怎樣打開一條通道,把那些郁積于心的壞情緒排遣出去。還記得我曾經送給你的三句話嗎?你似乎一句也沒聽進去。”
我想起他說的那三句話,其中有一句是“心情不好的時候,有很多種發洩方式,但把它郁積于兇,則是最愚蠢的一種”,貌似我就是采取了最愚蠢的那一種,不過,他還說了一句“不要輕易相信男人”,似乎我也沒聽呢?
顔朝的司機就在附近,他讓司機把車開過來,又把司機趕走,他說:“我給你秀一下我的車技。”
我坐到副駕上,笑:“我擔心你還有一件好多年沒做過的事?”
“什麼事?”
“好多年沒親自開車了。”
“哈,你怎麼把我的台詞給說出來了呢?我本來想車一啟動的時候,就馬上進行感歎的。”
我抿嘴笑着:“你别光顧着說好多年,你開慢點。”
“你不相信我的技術?”
“不是,我是覺得安全第一。”
“好吧,看在你的份上,我勉為其難開慢點。”
然而,他哪裡開得慢,夜深本就人少,再加上路況十分好,他基本就沒低過100碼,車子風馳電掣的,一會兒就到了山腳下。
車速終于慢了下來。
“你會唱什麼歌?”
“嗯?”
“不是說我們要一路高歌上去嗎?”
“啊?真的唱歌啊?”我有點窘。
“當然。”顔朝壞笑着,他喜歡看我發窘的樣子。
“讓我想想。”我認真的想着,會唱什麼歌呢,我會唱很多關于愛情的歌,都是穆子謙教我的。在我們知曉彼此心意的那段時間,他常借給我補習之名,兩人在房間裡聽歌,邊聽邊唱,尤其是情歌對唱,當我聽他唱着那些歌詞,眉梢眼角都是濃濃情意的時候,直覺得一顆心都要融化了。
但是,那些歌,顯然不适合此時唱。
“想起來了嗎?”
我抱歉的笑着:“我好像沒幾首會唱的歌。”
“真的?”他微微皺了下眉,“那我們唱童謠吧,小燕子、穿花衣會唱吧、五星紅旗迎風飄揚會唱吧,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會唱吧,我們就唱這些。”
唱這些?
我有點哭笑不得。
“怎麼?這些你也不會?”顔朝見我不做聲,笑得那個歡啊,他是故意逗我的。
“這我倒會。”我本想說唱這些好嗎?但轉念一想,有什麼不好呢,爹爹以前就經常教我唱這些歌曲,重溫一下,或許,感覺也不錯,所以,我很鄭重的點點頭,“好,就唱這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