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雪顔懷孕了
雪顔電話響了很久,終是無人接聽。
我看看時間,快十二點了,想來她已經進入了香甜的夢鄉,還是不要打攪她了吧。
一個人在寂寂的夜裡又發了一下呆,然後打起精神去洗漱。大概是不想睡的緣故,便又洗了頭發。
我的頭發又密又長,要自然幹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找來吹風機,坐到床頭,熄了燈,一邊梳着頭發一邊吹。
黑暗裡什麼都沒有,我聽着吹風機的哄哄聲,感受着熱浪一陣一陣的拂到臉上。不由想起往常,每次我洗了發,穆子謙就會細心的幫我吹,一直吹到我的頭發蓬松着,又香又軟,他才放下吹風,把臉埋到我發裡,一邊沉迷的嗅着,一邊說:“子秋,我給你吹一輩子頭發。”
他說這話時,大概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從我的生活中消失,讓我尋而不得。
他更沒有想到,有一天,我會在黑暗裡,一邊孤獨的吹着頭發,一邊無望的想他,想到心痛。
穆子謙,你知不知道,你承諾的一輩子,應該是每一個朝夕。而不是像如今這樣,我根本不知道你在哪裡。
我想我可能有點自虐,我明知道黑暗會加劇我的思念,可我偏喜歡沉浸在黑暗裡。
是因為思念的痛,能讓我生出渴望,生出勇氣,從而孜孜的去尋找。
是嗎?
是吧。
頭發幹了之後,已是夜裡一點,我正打算睡覺,手機屏幕卻亮了起來,我拿過一看,居然是雪顔。
“子秋,你怎麼了?”雪顔的聲音,有幾分擔心。
“呃,沒什麼。”我卻又不想問,在黑暗裡呆了一段時間,那股想要知曉的沖動,似乎淡了下去。
“沒什麼你半夜三更給我打電話?”雪顔不滿的嘟囔。
“想你了。”我說。
“是嗎?”雪顔聽我這樣說,興緻一下好了起來,說,“子秋,你不知道,我本來睡得香,做了個美夢,夢見我和文錦去看梨花,哪知在那漫山遍野的梨花叢裡,一轉眼看到了你,哭得如梨花帶雨,我跑過去問你為什麼,你卻一下就不見了,然後我就被驚醒了,本能的去看下手機,這才發現你的未接來電。”
“那你也是想我了。”我發出輕輕的笑聲,想讓她感覺到我的愉悅。
“我想也是,想不到我們也能心有靈犀,這可不是你和穆子謙的專利。”雪顔有些得意。
“嗯。”我低低應一聲,提到子謙,就覺得心蓦的一疼。
雪顔可能意識到自己說了惹我傷感的話,便胡亂的道着歉,說,“對不起子秋,我不該提穆子謙的,不對,我就是要提穆子謙,他到底去哪裡了,難道還能上天入地不成?現在通訊這麼發達,到處都是攝像頭,他穆子謙一個那麼大的人,為什麼說不見就不見?還有那些警察,也是吃幹飯的,怎麼就連個人都找不到?”
我苦澀一笑,心想:現在通訊是發達,攝像頭是多,可是,茫茫人海裡,若有心藏起一個人,是多麼容易的一件事。
可我雖然這麼想,卻終是沒說出來,隻淡淡的說:“我們還在找,總能找到的。”
“是,子秋,總能找到的。”雪顔安慰我。
我無聲的苦笑。
其實事到如今,我已經不确認能不能找到。就像當年我的母親南宮洛,她就在那個城市,可我父親顔朝,愣是動用了那麼多力量,都沒尋到一點蛛絲馬迹。有時我甚至想,或許,他們兩個,在某個時候,弄不好隻是一牆之隔的距離,但命運要開這麼殘忍的玩笑,又有誰,能逃得脫呢?
一次平常的分離,想不到卻是永别,昔日的父親母親,和今日的穆子謙和我,何其像也。
如果穆子謙的失蹤,真的和趙銳無關,那麼,會和誰有關呢?
難道我真的要去懷疑小喬?
不,斷斷不會是小喬。
我信小喬,一如信我自己。我曾經跟顔朝說過:小喬足夠的陽光。一個陽光的人,他不屑于用自己的聰明才智,去使一些陰暗卑劣的手段!
是的,斷斷不會是小喬。
或許,我也應該信趙銳的話,把視線先從他身上挪開,或許,我應該去會會顧傾硯,那個溫雅謙恭的男人,他可能真是一頭批着羊皮的狼。
我這樣想着,微微有點走神。
雪顔在電話那頭叫我,問:“子秋,你又怎麼了?我知道你難過,不過,像這種事,難過也解決不了問題,所以,你還是要樂觀一點,積極一點,這樣啊,日子才不會那麼難熬。”
“嗯,我會的。”我說。
雪顔卻還是不放心,她略略沉默了一下,說:“子秋,要不你到上海來玩一趟吧,我好好陪陪你。”
“你還是好好陪你的程文錦吧。”我笑,“你不要太擔心我,我會調節好自己,别忘了,我現在是心理咨詢師,能疏導别人,也就能疏導自己。”
“但願如此。”雪顔似是不信。
“當然如此。”我說,“你不覺得,我現在堅強很多了嗎?若換在以前,子謙這樣突兀的失蹤,我大概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又哪會像現在這樣,窮盡一切辦法的去尋找。”
“嗯,也是的,若在以前,你肯定成天把自己關在房裡,面無表情,茶飯不思,弄得像個鬼。”雪顔大概是想起大學時候,我被穆家媽媽趕出家門的場景了。
“所以你不要擔心我。”我又輕笑一聲。
“好,我不擔心你。”雪顔也笑。
過了一會,她又神秘的出聲:“子秋,有件事,我本來想等夠三個月才告訴你的,但現在有點等不及了。”
“什麼事?”我問,
“我懷孕了,已經四十天了。”雪顔的聲音,無限的喜悅。
“真的?”我由衷的為她高興。可是,高興之餘,又有一股莫名的傷悲,因為我想起穆子謙說,等我們蜜月回來,就準備要個孩子。可現在……
“呃,到時孩子生下來,我讓小家夥認你做幹媽,所以你現在就要開始為當幹媽做準備。”
“要準備什麼?”我茫然着。
“要準備的多着呢?比如小衣服啊,小鞋子啊,尿布啊奶瓶啊奶粉啊小湯勺啊,多着呢。”
“那你給我個清單,我明天就去買。”我說,雪顔有寶寶了,這是一件太大的喜事,我想趁這件喜事,讓自己緊繃的神經舒緩一下。
“想得美,還要我給你清單,自己想去,想得越仔細,你這幹媽當得才越用心。”
“好,我自己想去。”我發自内心的微笑,呃,等我把東西都買好了,我就去上海看雪顔。
一個生龍活虎的女孩子,變成一個體态臃腫的孕媽媽,會是什麼樣呢?
我還真是十分期待了。
于是,這一個晚上,我竟做了許多夢,夢裡總是粉白的娃娃,蹒跚學步,咿呀學語,讓人光是看着他們,就覺得心裡幸福得直冒泡泡。
我在夢裡一直笑着。
我以為是一直笑着。
直到天完全大亮的時候,我才醒來,臉離開枕頭之際,傳來一陣微微的涼意。幾乎是下意識的,我摸一下枕頭,這才發現它早已是濕漉漉一片。
卻原來,我連笑着,都是在哭。
穆子謙,你可知道,你不在我身邊的日子,我連笑着,都是在哭。
我重又把臉埋進那濕漉漉的枕頭裡,肩膀劇烈的顫抖着。
穆子謙,我沒有我想象得堅強,我遠沒有我想象得堅強。我不知道我還能堅持多久,我隻知道,你若再不回來,我斷不會像爸爸這樣,尋一輩子,等一輩子。
斷不會!
因為這樣的尋找,這樣的等待,實在是太痛,痛到,我承受不起。
這天早上,我大概是因為笑着流了一宿淚的緣故,整個人都怏怏的,一點精神氣都沒有。但盡管如此,我依然不得不勉強振作着去書房找那個逍遙的男人。他自打算放手讓我去飛之後,很多事,基本都不過問。比如這次顔曦借趙銳之手,在顔氏集團内部大洗牌,他亦隻是淡然旁觀,不置一詞。他說:既然我打算讓你們表演,我就把這個舞台,完全讓給你們,免得熟悉我的人,從那些似曾相識的招式,看出破綻。
不過他說是這樣說,但我卻疑心他是想偷懶,一個人撐着龐大的顔氏集團幾十年,大概已身心俱疲,所以,既然有這個機會,為什麼不趁機好好放松放松呢。
他是真的在靜養。
這一點,我覺得我沒有撒謊。
雖然此靜養和彼靜養的含義,完全不同。但是,看着他每天養花弄草,潑墨揮毫,亦或在樹蔭下,拿一本老莊,有一頁沒一頁的看着,累了,便把書覆到臉上,在清潤的風裡,自顧自沉沉睡去,也不失一種好享受。
他是該享受一下了。
拼搏了幾十年,尋找了幾十年,現在,女兒就在身邊,顔氏有人接手,他是該享受了。雖然,還是有很多不如意事,但他總不能就這樣包辦一輩子,未來的時間裡,他總是會先離去,所以,倒不如,趁有生的日子,把自己原本想要呵護一輩子的幼鳥,早早的趕到暴風雨中去,讓這幼鳥,學會承受,學會面對,學會想盡辦法,去解決人生裡的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