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四公子不日便攜了書童宋柳,車夫宋得寶,镖師孫虎啟程進京,書籍衣物等宋大哥派人先行坐船送了過去,四人輕裝簡行便上了路。時值深秋,正是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晖的好時候。主仆四人架了馬車一路慢行,權當遊玩。
宋遇平時甚少出門,這一路穿城過鎮的見了不同的民俗風情頗覺新鮮。宋柳小孩子心性,坐在馬車裡不時撩起窗簾子四處張望,叽叽喳喳說個不停。這宋得寶也是個愛耍嘴皮子的,和宋柳倆人一唱一和一路上甚是熱鬧。孫虎與宋得寶并坐在外頭,年紀比他們都要大些,這些年又走南闖北的,見識自然比他們多,偶爾見宋柳與宋得寶指着什麼新鮮事讨論不休便解釋給他們聽。宋遇話雖不多,手裡一直捧着書,但一路聽他們嬉笑也覺有趣。
主仆四人一路說說笑笑慢悠悠行路,不覺已過月餘。這日行至郊外,天氣突然陰沉的可怕,鋪天蓋地的黑雲被狂風一卷直直向下壓來,吓人的很!不肖半響便電閃雷鳴,大雨如注滂沱而至。
馬車在官道上前行,趕車的得寶是南方人,何曾見過這般雨勢,如今路上泥濘又被雨水遮擋了視線,隻得打足了精神小心翼翼駕着馬車,一邊高聲向車裡人喊道:“四少爺您可坐穩了!這天氣也太邪性了,早知北方雨勢如此吓人,晨起發現天色不好時就該在客棧休整休整・・・”
雨聲太大,蓋住了得寶的抱怨聲。馬車裡就屬書童宋柳年紀最小,有些顫顫地問:“少爺,這天氣甚是吓人,你說我們什麼時候能趕到海津鎮呀?”
“此處離海津鎮不過半日路程,我們一路走官道,路面平坦,下午必能趕到,不必擔心。”護衛孫虎原是走南闖北的镖師,風裡來雨裡去的習慣了,今日這樣的條件對他來說原本算不得惡劣。
聽了孫虎的話大家夥兒稍稍松了口氣。宋遇第一次獨自出遠門,也未曾遇見過這樣的情景,想多虧出門時三哥把得力助手派遣出來送他們北上,一路上若沒有孫虎大哥,還不知多出多少麻煩事呢。
幾人正聊着,馬車突然“嘭”的一聲,一個急晃甩得幾人身體往車壁上撞去。孫虎乃習武之人,很快穩定了身形去扶宋遇。宋遇左肩被撞得生疼,一時不穩身體往一邊倒去,幸好孫虎及時扶住了他。
再看那小書童就狼狽的多,整個人臉向下撲在了馬車裡,幸好車裡鋪了一層厚厚的絨毯,否則這小柳兒一張清秀的臉蛋可要遭殃了。
宋遇等人還沒從這撞擊中回過神來,外面得寶大聲訓斥道:“哪個不長眼的?杵在這路中間不要命啦!”
“得寶,怎麼回事?”那得寶語氣十分不善,出門在外的宋遇怕他惹了事端,便出言阻止了他。
“少爺,您沒事吧?”得寶怕宋遇怪罪,趕緊将事故責任撇清了:“回少爺,都怪這人,好死不死的擋在這路中間,這雨這樣大,小的在遠處哪裡看的清前面的路啊?這不他害咱們的馬受了驚,吓到少爺了吧?”
孫虎撩開窗簾,宋遇探頭往外一看,隻見前面路中間确有一人一馬,隻是那馬屁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再擡頭去看那邊上的人,隻見這人身形高大背闊兇寬,滿臉的絡腮胡子看不出年紀,黑袍黑靴,滿身的塵土泥水十分狼狽。隻是他雖滿面的滄桑确絲毫不顯頹廢,目光炯炯的朝宋遇等人望過來。宋遇心下一震,這人正像書中寫的鐘馗,鐵面虬鬓,滿臉兇色!
“對不住,在下一路奔波至此,馬匹太過疲累不堪重負倒下了。”那“鐘馗”雙手抱拳嘲宋遇幾人道:“驚擾了各位車架,還請見諒。”
“無妨無妨,你也非有意,怪我們自己隻顧趕路,沒有看清前方的道。”宋遇趕緊回道。這事說起來也不是人家的錯,路是公家的,誰都能走,别人辛勞趕路馬匹都累得倒下了,自家車夫還先出言不遜,本已理虧。如今他還主動道歉,這人面相雖兇,倒不像個不講理的。
宋遇這麼一說,得寶急了:“少爺!他!這事本就怪他,若他及時處理了那馬匹不在路中間擋着,我們會出事嗎?”宋遇素來随和,幾人陪同他進京趕考,一路上沒大沒小慣了的,得寶此時心中一急,便直接反駁了宋遇。
“得寶,這事本就是你不對,既大家都無事,少爺也不追究,那便休要再多言了。”孫虎阻止了得寶的口無遮攔。
得寶撇撇嘴也不再多話。
宋遇心想果然自己是沒什麼威嚴,下人們沒一個怕他的,倒是孫虎大哥的話更有用些。
孫虎倒在地上的馬一動不動,擔心那人自己拖不動它便跳下馬車幫忙。兩人一人提了兩條馬腿,一齊用力把馬擡起移向路邊,孫虎心下微驚,自己習武多年這會兒擡這這樣一匹成年駿馬也覺吃力,再看那人趕路趕得馬都累死了卻還能輕輕松松擡與他起這馬,不覺多留了一個心眼,“兄台是要往哪個方向去?”
“在下正要趕往海津鎮,多謝幫忙了。”那人依舊面無表情,道了謝表要轉身離去。
宋遇一聽是與自己同路,趕緊挽留道:“且慢走,這位・・・大叔,我們也正前往海津鎮,天氣惡劣,這方圓幾裡又無人煙,不如與我們一路同去吧?”
“少爺・・・”
得寶剛想出言勸阻,宋遇便擡手阻止了他:“出門在外,誰都會遇到個不方便,如今下這麼大的雨,離海津鎮又還有一段路程,既然我們遇到了,若再讓這位大叔冒雨步行,宋遇心中難安。且看大叔奔波趕路,連馬都累倒了,想必是有急事,若從這裡走到海津鎮,恐怕天亮之前未必能到,豈不耽誤行程?”
孫虎見宋遇已打定主意要當這好人,也并未多說。那人略作猶豫便點頭道了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