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的指尖隐在寬大的袖袍下,隐隐有些顫抖之意。順利解開他腰間的絲縧,緩緩除去他的外袍,喉間忽生癢意,秀美的黛眉因此一蹙,蒼白唇瓣緊緊抿起,隐忍的意味很明顯。
她些微的變化,他自然也注意到了,薄唇輕一勾,笑意涼薄如浮光,修長雙手扶着她瘦削肩膀,語氣是極關切的:“怎麼?兇口又不舒服了麼?”
她似乎憋了呼吸,小臉上蒼白的顔色漸漸開始變紅。搖搖頭,耳垂上長長地柳葉形耳環随着她的動作,冰冰涼涼拍打着她的臉頰:“王爺毋需擔心,臣妾還好……咳咳咳咳……”
話音未落,劇烈而急促的咳嗽連綿不絕的響了起來,她的臉色泛着不健康的潮紅,小手用力揪着兇口的衣襟,咳的彎下了腰,幾乎要嘔出皿一般的難受。
“懷袖,怎麼樣?要叫太醫過來瞧瞧嗎?”他烏墨一般的眸中劃過一絲銳利光芒,卻又轉瞬消失,隐在焦急關切的後面。大手似體貼的拍撫着她單薄的後背,以助她順氣。
“不……不用麻煩太醫……這麼晚了……也不方便……”她斷斷續續的咳着,向來清淡的嗓音嘶啞了起來:“那……那梳妝桌……屜子裡……有藥……”
話音剛落,人已如深秋裡枯黃的樹葉般,軟軟倒在了他的懷裡。
“懷袖?懷袖……”夏侯景睿眸色一沉,看着第三次暈倒在自己懷裡的女子,劍眉深鎖。“來人――”
有青衣女子急急推門而入,瞧清眼前的情形,也顧不上問安,慌慌張張轉到梳妝桌那邊,熟門熟路的找出巴掌大小一方木匣子,打開後,取了一粒小指大小的白色藥丸,又匆匆倒了水,刻不容緩奔了過來:“王爺,請将小姐平放在榻上,奴婢好服侍小姐服藥……”
夏侯景睿負手立在榻邊,深深濃濃的黑眸瞬也不瞬瞧着輕紗帳帷裡昏睡過去的女子。第一次她暈倒在自己懷裡時,他正陪着她用膳,第二次,她剛伺候他更衣梳洗,第三次……
是巧合?還是她的身子真這麼的……虛弱?
風風火火趕進來的婢女自榻邊退開些,屈膝行了禮,顫聲道:“王爺,小……王妃眼下已無大礙了……”
夏侯景睿的視線移轉到拘謹恭順的青衣婢女身上,目光微閃了閃:“你叫……”
“奴婢名喚柳語!”柳語怯怯掀了掀眼皮,偷望了眼面無表情的夏侯景睿,發現他正看她,一驚,腦袋立時垂到了兇口處。
“你是……丞相府中陪嫁過來的丫鬟?”意竹堂這邊一向冷清,連婢女也不似其他院子多。不過眼前這個,看着有些眼熟,好像是她的貼身侍婢。
柳語有些慌亂的點頭,不太明白今晚的王爺怎麼還不‘敗興離去’,還一徑與她說話,害她額上冷汗涔涔直冒。“奴婢……是的!”
“你家小姐從小就有這喘咳病症?”他會吃人麼?這小婢女作甚抖的幾乎要跳起來的樣子?試探着朝她邁進一步,果然,她似驚懼般,倒退了一大步。
“是是是……是的!”柳語不安的吞了口口水,視線裡隻看得見那雙踏着鹿皮靴的大腳,隻盼他再不要朝她靠近――不然這強烈的壓迫氣息會讓她像自家小姐一樣暈倒了事了!“小姐自小身染奇疾,老爺與少爺們尋遍了天下名醫也治不好小姐的頑疾……”
“如此,你好好照顧王妃,本王明日過來瞧她!”他唇角緩緩拉出一絲柔緩的弧度,美麗的鳳目将小婢女悄悄松了口氣的表情盡收眼底。
“是,奴婢謹遵王爺吩咐!”柳語又屈膝行了禮,恭順夏侯景睿離開。
豔紫長袍的衣擺長長曳在地上,軟軟拂過地面寂靜無聲。安靜甯和的空氣中,有各種花香流溢竄動。風乍起,花朵簌簌如雨,一朵一朵沾在衣間袖上,略帶着寒意的微風拂起長發,絲絲縷縷仿似飛在花間的柳絲。
月上柳梢,滿的如一輪銀盤,玉輝輕瀉,好似将所有皎潔都鋪在了靜靜行走在萬籁寂靜間的男子身上,他目中再無方才的深深淺淺,清透如月,仿若九天谪仙,引人心醉!
空氣中隐隐有别種氣息流竄了來,他眉目輕輕一動,腳下便刻意重了些,靴子踏在滿地落花上,有輕輕的聲響。“仔細着意竹堂,任何動靜,回報給本王――”
“屬下領命――”沉冷厚重的嗓從樹蔭濃重處傳來,須臾,空氣中又隻剩花香泥土的氣息萦繞于鼻端。
那修長挺拔卻閑适散漫的身影,依然信步走在綠竹疏桐的小徑上,鳳目微微一挑,左邊唇角下的梨渦,慢慢盈上令世間萬物皆醉的笑容來……